门板上的刮擦声越来越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钝指甲一下下挠着朽木。
沈砚攥着那根捡来的木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这破庙连扇像样的门都没有，门板上布满裂缝，透过缝隙能看到外面晃动的黑影。
那影子佝偻着，轮廓模糊，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谁？” 沈砚的声音嘶哑发颤，连他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外面的声音停了。
死寂。
只有风吹过破窗棂的呜咽声，像是有人在暗处窃笑。
沈砚的心跳得像擂鼓，努力回想原主的记忆，有没有关于这破庙闹鬼的传闻。
记忆碎片里只有些模糊的片段 —— 原主曾在夜里听到过奇怪的动静，但总以为是老鼠或者野猫。
“难道不是人？” 沈砚的头皮一阵发麻。
他想起白天在告示上看到的 “缢鬼”，据说会在半夜敲行人的门，一旦开门就会被勾走魂魄。
还有那些关于 “妖市” 的传闻，难道这破庙离妖市很近？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板突然 “吱呀” 一声被推开一道缝。
一股腥甜的气味钻了进来，像是腐烂的肉混合着铁锈。
沈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举起木棍，摆出防御的姿势。
虽然他知道这根破木棍大概率没啥用，但至少能给自己壮壮胆。
缝隙越来越大，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
那脑袋灰扑扑的，耳朵耷拉着，鼻子湿漉漉的，正警惕地嗅着空气。
沈砚愣住了。
不是缢鬼，也不是什么妖物，竟然是一只野狗。
就是白天抢了他半块馊饼的那只！
这狗怎么找到这儿来了？难道是闻着味儿追过来的？
野狗也看到了沈砚，喉咙里发出 “呜呜” 的低吼，眼神凶狠，嘴角还沾着点绿色的霉斑 —— 那是馊饼的痕迹！
沈砚的火气 “噌” 地一下就上来了。
饿肚子的火气，被胡商羞辱的火气，被秦风无视的火气，此刻全都找到了宣泄口，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一只饿疯了的野狗？
“原来是你这畜生！” 沈砚把木棍横在胸前，梗着脖子喊道，“还敢找上门来？把饼给我吐出来！”
野狗似乎被他的气势唬住了，往后缩了缩，但很快又露出獠牙，显然没把这个瘦骨嶙峋的书生放在眼里。
沈砚这才注意到，野狗的肚子鼓鼓囊囊的，看来那半块馊饼全被它吃了。
“完了，最后的储备粮也没了。” 沈砚心里一沉，绝望感再次涌上心头。
他现在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野狗见他愣神，胆子大了起来，一步步走进破庙，目光在沈砚身上逡巡，像是在评估这个人类有没有威胁。
沈砚被它看得浑身发毛，这狗的眼神太吓人了，像是在看一块移动的肉干。
“滚出去！这是我的地方！” 沈砚挥舞着木棍，试图把野狗赶出去。
野狗敏捷地躲开，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狂吠，突然猛地扑了上来！
沈砚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举起木棍去挡。
野狗一口咬在木棍上，尖利的牙齿瞬间嵌入木头，发出刺耳的 “咯吱” 声。
一人一狗就这样僵持着。
沈砚使出吃奶的力气按住木棍，野狗则疯狂地撕咬拉扯，涎水滴在他的手背上，又腥又臭。
“妈的，拼了！” 沈砚心里一横，他现在反正也是饿死的命，不如跟这畜生搏一把，就算死了也不能被狗咬死！
他猛地松开一只手，抓住野狗的耳朵，用力往后扯。
“嗷呜 ——” 野狗吃痛，发出一声惨叫，咬着木棍的嘴松了松。
沈砚趁机把木棍往前一顶，狠狠砸在野狗的鼻子上。
野狗哀嚎着后退几步，鼻子上流出了血，看沈砚的眼神更加凶狠。
沈砚喘着粗气，握着木棍的手在发抖。
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现在他感觉头晕眼花，随时都可能栽倒。
野狗低吼着绕着他转圈，寻找下一次攻击的机会。
沈砚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必须想办法吓退它。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的一堆干草上。
“有了！” 沈砚眼睛一亮。
他记得原主的行囊里有火石，是用来冬天取暖的。虽然现在没多少柴草，但吓唬一下野狗应该够了。
沈砚一边警惕地盯着野狗，一边慢慢挪动脚步，朝着墙角退去。
野狗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突然再次扑了上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砚猛地将手里的木棍扔了出去，虽然没打中，但成功吸引了野狗的注意力。
他趁机一个踉跄扑到墙角，在行囊里翻找起来。
手指触碰到一块冰凉坚硬的东西，是火石！
沈砚赶紧拿出来，又抓了一把干草，拼命地摩擦火石。
“咔嚓…… 咔嚓……”
火星四溅，落在干草上，发出 “噼啪” 的轻响。
野狗已经扑到了面前，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砚急得满头大汗，用力一吹。
“呼 ——”
一小簇火苗终于在干草上燃了起来。
野狗被火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沈砚赶紧又加了点干草，火苗渐渐旺了起来，映红了他的脸。
“滚开！不然烧死你！” 沈砚举着燃烧的干草束，对着野狗吼道。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头发凌乱，衣衫破烂，脸上沾着灰尘和汗水，但眼神里的狠劲却让野狗不敢轻易上前。
野狗围着他转了几圈，看看火光，又看看沈砚，最终还是不甘心地低吼几声，转身跑出了破庙。
直到野狗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沈砚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他看着跳动的火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疯狂跳动。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简直比他解剖十具尸体还累。
“妈的，连只狗都打不过，我这穿越者也太失败了。” 沈砚苦笑着摇摇头。
火苗越来越小，很快就熄灭了，破庙里重新陷入黑暗和寒冷。
沈砚裹紧身上的破麻布，蜷缩在墙角。
肚子饿得更厉害了，刚才的剧烈运动消耗了他仅存的一点能量，现在他感觉眼皮都在打架。
“不行，不能睡。” 沈砚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睡着了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他必须想办法找点吃的，哪怕是树皮草根也行。
沈砚挣扎着站起来，摸索着走出破庙。
外面的月光很亮，照亮了周围的景象。
破庙后面是一片荒地，长满了杂草和低矮的灌木。
“原主好像说过，这附近有种野菜能吃。” 沈砚努力回忆着。
他记得原主在实在找不到吃的时候，会挖一种叫 “苦苦菜” 的野菜充饥。
那种菜味道极苦，但至少能填饱肚子。
沈砚蹲下身，借着月光在草丛里摸索。
他的手指被草叶划破，渗出血珠，但他毫不在意。
只要能找到吃的，这点痛算什么？
终于，他摸到了一株叶子边缘呈锯齿状的植物，根须粗壮。
“是苦苦菜！” 沈砚心里一喜。
他赶紧用手挖了起来，泥土沾满了他的指甲缝，很快，他就挖了一小把苦苦菜。
回到破庙，沈砚也顾不上洗，直接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苦涩的汁液刺激着他的味蕾，难吃得让他差点吐出来，但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一口接一口地吃着。
“真难吃…… 比学校食堂的黑暗料理还难吃。” 沈砚一边吃一边吐槽，但动作却没停。
吃了大半把苦苦菜，肚子里稍微有了点东西，那种火烧火燎的饥饿感总算缓解了一些。
沈砚靠在墙上，看着窗外的月亮，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几个小时前，他还是个在解剖室里和尸体打交道的医学生，几个小时后，他却在唐朝的破庙里，为了半块馊饼和野狗打架，靠吃野菜充饥。
这穿越生活，还真是刺激。
“不过，至少活下来了。” 沈砚咧嘴一笑。
活着，就有希望。
他想起白天在西市看到的告示，想起那些悬赏捉拿的妖物，想起斩邪司那些威风凛凛的士兵。
“斩妖除魔……” 沈砚喃喃自语，“或许真的可以试试？”
他虽然没什么武功，但他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 现代医学知识。
解剖学能让他了解妖物的生理结构，找到它们的弱点；法医学能让他通过蛛丝马迹追踪妖物的踪迹；甚至连最基础的卫生知识，都能在关键时刻救命。
“说不定，我还真能在这斩邪司里闯出一片天地。” 沈砚的眼神越来越亮。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穿着斩邪司的制服，拿着特制的 “解剖刀”，在各种妖物身上 “大显身手” 的场景。
“到时候，别说十个胡饼，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我也买得起！” 沈砚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歌声。
那歌声缥缈婉转，像是女子在月下吟唱，听得人心里痒痒的，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谁在唱歌？” 沈砚好奇地站起身，走到破庙门口。
歌声是从西边传来的，也就是妖市的方向。
原主的记忆里，妖市是个很危险的地方，只有胆子大或者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去。
那里交易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有真有假，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
但此刻，那歌声却像有魔力一样，吸引着沈砚。
“去看看？” 沈砚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与其在这里等着饿死，不如去妖市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点什么值钱的东西，或者…… 找到点吃的。
而且，他也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 “妖”，到底长什么样。
“反正已经这样了，还能更糟吗？” 沈砚自嘲地笑了笑。
他决定了，去妖市看看。
沈砚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把剩下的几株苦苦菜揣进怀里，当作备用粮食。
然后，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歌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虽然依旧瘦弱，却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勇气。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周围的环境渐渐变得诡异起来。
路边的树木开始扭曲变形，影子在地上张牙舞爪，像是活过来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和白天在西市闻到的截然不同，带着点甜腻，又带着点危险的气息。
歌声越来越清晰了，仔细听去，却又不像人声，更像是某种乐器发出的声音。
沈砚的心跳开始加速，既紧张又兴奋。
他看到前面出现了一片朦胧的灯火，像是一座隐藏在夜色中的集市。
妖市，到了。
沈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忐忑，快步走了过去。
刚靠近妖市，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哪里是什么集市，简直是《山海经》的现场版！
卖东西的摊主形态各异：有长着三只眼睛的怪人，正在推销闪闪发光的石头；有虎头人身的壮汉，在烧烤着不知名的野兽；还有个看起来像妙龄少女的，仔细一看，下半身竟然是蛇尾！
来来往往的 “顾客” 也同样奇怪：有的浑身覆盖着鳞片，有的背后长着翅膀，还有的脑袋是各种动物的样子。
他们交易的东西更是千奇百怪：冒着绿光的骨头，会自己跳动的心脏，散发着寒气的皮毛……
沈砚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在这群妖魔鬼怪中间，他这个 “正常人”，反而成了最异类的存在。
“难怪原主说这里危险，这简直是高危地带啊。” 沈砚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动物园的兔子。
他缩了缩脖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小心翼翼地在妖市中穿行。
周围的妖怪们也注意到了他，投来好奇、警惕、甚至贪婪的目光。
有几个长相凶狠的妖怪还对着他露出了獠牙，吓得沈砚赶紧加快脚步。
“冷静，冷静。” 沈砚在心里默念，“它们没立刻动手，说明我还有利用价值。”
他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摊位，希望能找到点有用的信息，或者…… 能换点吃的东西。
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这位郎君，请留步。”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缓缓转过身。
只见一个穿着华丽丝绸长裙的女子站在他身后，肌肤白皙，容貌绝美，尤其是一双眼睛，像是含着秋水，顾盼生辉。
看起来…… 是个正常人？
沈砚有些疑惑，但还是警惕地问道：“这位姑娘，有事吗？”
女子掩嘴轻笑，声音悦耳动听：“看郎君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妖市？”
沈砚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在他破破烂烂的衣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郎君似乎很饿？”
沈砚的肚子很配合地 “咕噜” 叫了一声。
他老脸一红，点了点头：“确实…… 有些饿了。”
女子笑着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糕点盒，递到他面前：“这个给你吧。”
沈砚低头一看，盒子里装着几块桂花糕，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看起来就很好吃。
他的口水瞬间就流了下来，但理智告诉他，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这妖市。
“姑娘为什么要给我东西？” 沈砚没有接。
女子笑得更甜了：“我看郎君顺眼，不行吗？”
她往前递了递：“放心，没有毒的。”
沈砚犹豫了一下，肚子里的饥饿感再次袭来，最终还是没忍住，接过了糕点盒：“多谢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改日我一定把钱还给你。”
“我叫胡月。” 女子笑着说，“钱就不必了，不过…… 我确实有件事想请郎君帮忙。”
沈砚心里暗道果然如此，一边打开盒子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一边问道：“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
桂花糕香甜软糯，入口即化，简直是人间美味。
沈砚差点把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这几天吃的苦，在这一刻仿佛都值了。
胡月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缓缓说道：“我最近得了一张狐裘，想请郎君帮忙看看，是不是真的。”
沈砚嘴里塞满了糕点，含糊不清地问道：“狐裘？我不懂这个啊。”
胡月笑着说：“郎君有所不知，我看郎君身上有股特别的气息，或许能看出些门道。”
沈砚愣了一下，特别的气息？
……是指他身上的穷酸味吗？
他把最后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擦了擦嘴：“好吧，我帮你看看。不过先说好了，我可不保证能看出来什么。”
“没关系，看看就好。” 胡月笑着说，“跟我来。”
沈砚跟着胡月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个看起来像是商铺的地方。
店里摆满了各种皮毛，琳琅满目。
胡月从里屋拿出一件狐裘，铺在桌子上。
那狐裘毛色雪白，质地柔软，看起来确实是件珍品。
“就是这件。” 胡月指着狐裘说，“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沈砚凑近仔细看了看，作为医学生，他对动物的皮毛也算有点了解。
这狐裘的毛色很均匀，手感也很好，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好像…… 没什么问题啊。” 沈砚有些疑惑。
胡月叹了口气：“我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但就是心里不安。听说人类的眼睛很厉害，或许能看出些我们看不出来的东西。”
沈砚皱起眉头，再次仔细观察。
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狐裘，突然，他的手指触碰到一个地方，感觉有些异样。
他凑过去仔细一看，发现有几根毛的根部，似乎有些发黑。
“这里有点奇怪。” 沈砚指着那个地方说。
胡月凑过来看了看：“哪里奇怪了？”
沈砚想了想，说道：“能不能借把小刀用用？”
胡月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拿来了一把小刀。
沈砚小心翼翼地用小刀割下几根发黑的毛，放在鼻尖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像是…… 腐烂的味道？
沈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想起了自己解剖过的动物尸体，那种腐败的气味，和这个很像。
“这不是狐裘。” 沈砚肯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