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拍吧,”沈茹忽然站起身,“郭导还在等着。”
林晚晚没想到她这么平静,反倒愣了一下,随即冷笑:“算你识相。待会儿要是再敢拖后腿……”
“不会的,”沈茹打断她,语气淡淡的,“该担心的,或许不是我。”
说完,她拉着还在气头上的一禾,径直走出了休息室。
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林晚晚错愕又恼怒的视线。
一禾还在嘟囔:“茹姐,她分明是想故意找茬!”
沈茹没回头,放过?怎么可能。只是对付这种人,硬碰硬从来不是最好的办法。
重拍的时候,郭导抱着胳膊站在监视器旁,眉头拧成了疙瘩,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林晚晚整理着湿透的戏服,助理刚给她补的妆又花了大半,眼线顺着脸颊往下淌,倒添了几分烟罗的疯癫感。
她瞥了眼沈茹,对方正对着空气比划剑招,素色长袍的下摆浸在水里,却丝毫没影响动作的流畅,那股专注劲儿,看得林晚晚心里莫名发堵。
“各部门准备!”场记板拍下的瞬间,林晚晚提着剑冲出去,故意把脚步踩得很重,水花溅了沈茹一身。
按剧本,烟罗此刻该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刺向湛奴,可她的剑尖却歪歪扭扭,好几次擦着沈茹的腰侧划过去。
“卡!”郭导的声音炸响,“林晚晚!你怎么回事?你剑穗缠沈茹剑鞘上了!能不能专心点?”
林晚晚慌忙扯开缠绕的剑穗,嘴里嘟囔着“雨太大看不清”,眼角却偷瞄沈茹的反应。对方只是平静地重新摆好姿势,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第二次开拍,林晚晚换了招数。
她本该在沈茹侧身闪避时旋身踢腿,却故意放慢半拍,膝盖结结实实地撞在沈茹的膝盖上。沈茹踉跄了半步,手里的剑差点脱手,可她借着这股不稳,顺势完成了一个下腰动作,剑尖擦着林晚晚的靴尖划过,动作行云流水,倒比剧本设计的更具张力。
“这版不错!”副导演忍不住叫好,被郭导一个眼刀瞪了回去。
林晚晚的脸彻底沉了。
“再来!”郭导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次林晚晚学乖了,剑招规规矩矩,可眼神还是飘。
烟罗该有的狠戾变成了敷衍的冷笑,当沈茹的剑挑向她面纱时,她居然下意识偏头躲了,那瞬间的怯懦,被镜头清清楚楚地拍了下来。
“卡!”郭导把对讲机往桌上一摔,塑料壳撞出清脆的响,“林晚晚!你是魔教圣女还是大家闺秀?躲什么躲!烟罗巴不得湛奴撕破她的伪装,这都要我教?”
雨还在下,林晚晚的助理想递伞被拦住,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往衣领里灌。她站在雨里,心里的火气和委屈搅成一团。
凭什么她被一个新人衬得像个笑话?
“最后一次!”郭导的声音透着疲惫,“再不行就换替身!”
林晚晚咬着牙提剑,这次她没再使坏,可紧张得手心冒汗。当沈茹的剑真的挑落她面纱时,她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胜利,只有湛奴该有的悲悯,像在看一个困在执念里的可怜人。
“停!”郭导终于松了口气,语气却依旧严肃,“沈茹这条过了,林晚晚补几个面部特写。”
补拍的特写格外煎熬,郭导盯着屏幕反复喊“再狠一点”“眼神放毒”,林晚晚的脸在镜头里扭曲成奇怪的模样。
直到暮色漫进片场,这场磨人的雨战才终于收工。
沈茹换好衣服出来时,看见林晚晚的助理正和场务争执。原来林晚晚耍脾气砸了道具剑,剑鞘磕在墙角裂了道缝,场务要求赔偿,助理却仗着投资方的名头撒野。
“走吧,”她拍了拍一禾的肩,“明天没有戏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回到酒店,沈茹疲惫地关上房门,径直走向浴室。
浴室的灯光明亮而柔和,洗完澡后,她站定在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脸色算不上好。大概是下午那场算不上愉快的争执耗光了力气,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嘴唇也有点干裂。
沈茹拿起台上的润唇膏拧开,指尖刚碰到膏体,目光就越过镜面落在了自己的左肩上。浴袍的领口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的白皙皮肤上,那片红比在片场时看得更清楚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指尖刚落下就倒吸了口凉气,不算尖锐的疼,是那种闷闷的、带着点酸胀的痛,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
沈茹轻轻叹了口气,抹完唇膏后又拿起一禾准备的药膏,挤出一点,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肩上。
冰凉的药膏碰到皮肤时,那阵酸胀的痛好像缓解了点,但指尖划过那片红肿时,她还是忍不住想起路秋。
如果是路秋在这儿,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会先皱着眉骂她“不小心”,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然后会找个干净的棉签,一点一点把药膏涂得均匀,动作会很轻。
也有可能会冒冒失失的,搞砸一切……
沈茹对着镜子撇了撇嘴,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柔软瞬间被自己压了下去,想这些干什么。
但,今天是第七天了。
沈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聊天框停留在七天前。
点进朋友圈,依旧是那道熟悉的横线。三天可见,却连三天前的痕迹都没有。沈茹盯着那片空白看了会儿,突然觉得有点气。
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退出朋友圈,把手机扔到床上,转身去擦头发。吹风机的热风呼呼地吹着,把头发里的水汽卷走,也把刚才那点莫名的委屈吹得七零八落。沈茹对着镜子拨了拨头发,心里哼了一声。
沈小鸟可没有望穿秋水,她就是肩膀疼得厉害,才会乱七八糟想些有的没的。
“就是个渣女,”她对着镜子轻声嘟囔。
沈茹偶尔害怕这段感情终究只是镜花水月,路秋就算失忆了又能怎么样呢?
从开始到现在,她一如既往抓不住她的心。
仿佛再多一点就变成了奢求。
可是,这场说不清道不明的协议本就是路秋先提出来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