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久末和林小满在原地立正了半天，目送着关子元和苏悦的身影消失在散场的人流中。
“真巧啊……”过了好半天，林小满才像是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道，“要……要去打个招呼吗？”
温久末的头立刻摇得像拨浪鼓。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营造的二人世界，要是真过去汇合了，岂不是彻底泡汤？
他的“主线任务”还怎么完成？
“也是。”林小满自己把自己说服了，点了点头，“距离产生美嘛，咱们还是别去当电灯泡了。”
她狡黠地眨眨眼睛，主动牵起温久末的手，“走吧，他们应该走远了，咱们去别的地方逛逛～”
“中！”温久末求之不得，立刻握紧她的手。
——
万达广场的主入口早已紧闭落锁。
关子元和苏悦沿着深夜才开放的影院消防通道，走出了空旷寂静的商场，来到了户外。
凛冽的寒风如同冰刀般瞬间扑面而来，让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尤其是苏悦，只穿着一件初秋款的风衣，根本无法抵御东北冬夜的酷寒，冷得牙齿都开始打颤。
“快跑！”关子元低呼一声，拉着苏悦的手，两人像逃难一样一路小跑着冲向停在路边的车。
钻进开着暖气的车内，世界才重新变得温暖起来。
苏悦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又轻轻擦了擦眼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看电影时留下的湿润痕迹。
她转过身，非常认真地看着关子元：
“今天，真的很开心，宝贝。”
“姐姐开心就好。”关子元伸出手，无比怜惜地轻轻抚摸着苏悦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栗色长发。
苏悦的目光有些悠远，仿佛透过车窗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过了良久，她才缓缓开口：
“有些事情，我本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也不该再去体验了。总觉得那是年轻女孩的特权，而我这个年纪，就该稳重、克制，扮演好成熟理性的角色……甚至会觉得，再去渴望这些，是一种不合时宜的‘矫情’和‘放纵’。”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关子元脸上，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但是今天，你让我体会到了，原来我也可以被这样珍视、被这样宠爱，我也可以暂时放下所有负担，像个小姑娘一样，无所顾忌地去开心、去感动、甚至去落泪……真的谢谢你，子元。今天，我苏悦，也算是任性放纵了一回。”
关子元看着苏悦那双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满是心疼。
他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收到花束时的惊喜，试穿漂亮裙子时的雀跃，抓娃娃时的专注，舔冰淇淋时的惬意，还有为电影情节落泪的感性……
这些看似寻常的快乐，对她而言，却曾是需要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近乎奢侈的渴望。
“姐姐，”关子元的语气异常坚定，“以后，只要你喜欢，我会一直给你买花，一直给你买所有你觉得好看的衣服，一直带你去做所有能让你开心的事情。这从来都不是‘放纵’，这是你本来就应得的。在我这里，你永远可以只是一个女孩，而不是任何被身份和年龄定义的符号。”
苏悦彻底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
随即，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滚落，比之前在电影院里更加汹涌。
这个在生活中扛着巨大压力、独自抚养女儿、面对学术不公都未曾轻易掉泪的坚韧女人，此刻却因为少年一番笨拙却无比真诚的承诺，将所有深藏的脆弱和委屈尽数释放。
那些未曾对任何人流露过的柔软，仅此一次，喷涌而出。
“我真的……好爱你……”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这一句最简单也最沉重的话语。
苏悦伸出双臂，紧紧地将自己的小恋人拥入怀中，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关子元也回抱住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无声地传递着安慰和力量。
这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怀中这个总是强大而独立的年上恋人，终于也彻底地将他当做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缓缓分开。
苏悦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吸吸鼻子，恢复了往常的语调：
“走吧，宝贝，我们回家。”
“姐姐，”关子元却忽然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你刚刚不是说，今天很放纵吗？我觉得，既然如此……”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嘴角勾起一个带着诱惑和冒险意味的笑容。
“为什么……不更放纵一点呢？”
苏悦看着他眼中光芒，立刻明白了他暗示的是什么。
“好啊～我今天豁出去了，奉陪到底！说吧，小朋友，还想怎么放纵？”
关子元抬起头，目光投向车窗外不远处，那在漆黑冬夜里唯一一个仍在灯火通明的地方……
——
陶迪在家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一身柔软丝滑的睡衣。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弹出一大串未读消息。
【大钊正在冷却】：[分享网络小说《xx》]
【大钊正在冷却】：[分享网络小说《xxx》]
【大钊正在冷却】：师姐，这些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那几本洋柿子上还不错的网文，文笔还行，剧情不降智，有空可以看看[doge]
陶迪忍不住笑出声，回复过去。
【桃子院长】：好啊~等我看完给你反馈！
她熄灭屏幕。
黑色的手机屏幕像一面模糊的镜子，倒映出她自己的脸。
脸上竟然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甜蜜而放松。
陶迪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像是要确认那笑容的真实性，随即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把那点不该有的心思甩出去。
“八字还没一撇呢，陶迪你想啥呢？”她自言自语地告诫自己。
不过……就当个能聊得来的朋友，应该没啥问题吧？
想着，她又解锁手机，点开了和苏悦的聊天框。
【桃子院长】：悦姐，汇报一下！今天我和那个孟钊师弟面基了
【桃子院长】：个子是有点矮，人略有点二，感觉是读博读傻了，脑回路清奇[doge]
【桃子院长】：不过嘛……别的方面都挺好，挺实在一小孩儿。可以再多接触接触看看～
消息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半天没有回复。
陶迪能理解。
今天情人节，估计苏悦这会儿正和自己的小男友“悦下无限连”，哪有空理她。
她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闭上眼，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放着今晚的点点滴滴，嘴角那抹笑意，久久没有散去。
——
林小满和温久末在S江岸边的步道上慢慢散着步。
远远望去，冰封的江面并未沉睡。
还有不少人不畏严寒，在上面散步、抽冰尜。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盏盏徐徐升空的孔明灯，如同坠入凡间的星星，带着人们的美好心愿，缓缓飘向深邃的夜空。
温久末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小满，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越飞越远的灯火，眼中映着点点光芒，充满了纯粹的期待和向往。
“社长，俺们也去放一个？”
“嗯！”林小满立刻应声点头，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恁等俺一下！”温久末立刻来了精神，“俺去买个打火机！”
说罢，他像一阵风似的，冲向旁边一家正在拉卷帘门准备打烊的食杂店。
不一会儿，温久末就搓着手跑了回来，脸上带着得意笑容：“嘿嘿，万无一失！”
今天意外太多了，他学聪明了。
他担心一会卖孔明灯的地方没有单独卖火源的，现在自己准备好，总不会出错！
两人漫步到冰封的江面上。
果然，一个穿着厚重老式军大衣、戴着雷锋帽的老大爷，正守在一个小摊旁，卖的正是各式各样的孔明灯。
温久末没等林小满说话，再次发挥行动力，像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很快又举着一个未拆封的孔明灯跑了回来。
果然如他所料，江面上放灯的人都是互相借火，老大爷这里还真不单卖打火机。
温久末不禁再次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两人手牵着手，慢慢走到江心一处远离人群的地方。
四周很安静，只有风声和远处模糊的欢笑声。
“那个……小满，”温久末忽然低下头，声音有些闷闷的，“对不起啊……今天好多事……都是俺没准备好，弄的挺不顺的，没能让你像别人那样……有个完美的约会。”
林小满愣了一下，随即用力在温久末后背上拍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嗐！多大点事！而且很多事纯属咱俩倒霉，怎么能怪你呢？”
听到林小满这么说，温久末才释然地笑了笑，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好在，今天那些鸡飞狗跳的意外，并没有让她不开心，更没有让她讨厌自己。
他们选定的这个地方离人群已经很远，灯光昏暗，十分安静，只有皎洁的月光洒在冰面上。
温久末拆开孔明灯的包装，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地把薄薄的灯罩撑开。
“来吧社长，俺们一起……”温久末说着，信心满满地把手伸进口袋里去摸那个刚买的打火机。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脸色“唰”地一下变了。
“咋了，傻大个？”林小满疑惑地看着他瞬间僵住的动作。
温久末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他仔细地、近乎绝望地回想着付钱后的每一个细节，最终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他光顾着付打火机的钱，好像……压根就没等老板把打火机拿给他！付完钱转身就跑了！
钱扣一块多，鸡毛没捞着，打火机也没了。
温久末感到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了，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他。
今天其他的不顺，如果可以归咎于运气不好。
那么现在，这彻头彻尾就是他自己犯蠢！是不可饶恕的重大失误！
他想起林小满刚才看着天空时那充满期待的眼神，知道她有多么想亲手放飞属于他们俩的心愿。
可是现在，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毁得如此彻底，如此可笑。
他看到林小满默默地蹲了下去，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缩成一团，肩膀似乎微微耷拉着。
巨大的愧疚和自责像冰锥一样刺穿了温久末的心脏。
“小满啊……”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几乎快要哭出来，“俺……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