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两点。
关子元站在“星耀网络有限公司”的大楼前，感觉浑身不自在。
为此，他特意翘掉了一堂《量子力学》专业课。
——这回他学聪明了，找了个靠谱的“代课哥”替自己签到点卯。
深吸一口气，他硬着头皮走进旋转玻璃门。
“您好，请问找哪位？”前台保安目光带着审视。
关子元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那句话……孙志宏千叮咛万嘱咐的“通关暗号”卡在喉咙里。
他张了张嘴，愣是没发出声。
“您要是没事，这里闲人免进哈。”
保安的语气客气中带着一丝驱赶的意味。
“……你爷爷……裤衩有迪迦。”
关子元几乎是蚊子哼哼般挤出了这句羞耻度爆表的话，说完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保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
“哦！您是小少爷的朋友啊！请进请进，电梯在那边，您直接上三楼就行。”
他侧身让开通道，还殷勤地按了电梯上行键。
关子元感觉自己像做贼成功一样，顶着前台几个小姐姐好奇的目光，带着满身的“偷感”溜进电梯。
三楼装修风格更加……浮夸。
巨大的水晶吊灯，光亮的能照出人影的瓷砖，空气中弥漫着某种浓烈的香薰味。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前台小姐微笑着拦住了他：“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我……我找孙彬董事长。”
“请问您是哪位？有预约吗？”
关子元的脸再次不争气地涨红，憋了半天，才用比刚才更小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了第二句暗号。
“……你奶奶……裤衩有朵花……”
前台小姐的表情管理显然比保安更专业，只是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立刻换上更热情的笑容。
“哦哦！明白了明白了！您是小少爷特别交代的那位贵客吧？快请进快请进！董事长正在开个小会，马上就结束，您先到董事长办公室稍坐片刻喝杯茶。”
她把关子元领到一扇厚重的红木双开门前，推开。
一股混合着真皮、红木和某种檀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办公室异常宽阔，大到显得有些空旷。
正对着门的是一张尺寸惊人的红木老板桌，油光锃亮，上面除了一个巨大的、镶嵌着金边的电脑显示屏，最醒目的就是一个足有脸盆大小的金色蟾蜍茶宠，嘴里叼着一枚同样硕大的铜钱，在灯下闪闪发光。
桌后是一张扶手雕刻着盘龙图案的高背老板椅，透着一股“朕的江山”的霸气。
关子元被让到旁边一组同样气派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沙发扶手上也雕着繁复的云纹。
前台小姐很快端来一杯香气四溢的绿茶，放在他面前的矮几上。
矮几也是红木的，沉得吓人。
“您稍等，董事长很快就来。”前台小姐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被如此郑重其事地接待，关子元浑身不自在。
他眼神四处乱瞟，试图缓解尴尬。
墙上挂着几幅装裱精美的字画，一幅写着“大展鸿途”，另一幅写着“财源广进”，落款都是些听起来很响亮但关子元完全不认识的名字。
角落里还摆着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插着几支塑料做的富贵牡丹。
典型的暴发户审美，扑面而来，毫不掩饰。
关子元正研究着那朵塑料牡丹到底有几片花瓣，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热情洋溢的声音：
“哎哟！小关老师！幸会幸会！！！”
关子元“腾”地站起来，猛地回身。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那张脸……简直就是孙志宏的等比例放大加粗版！
同样的浓眉大眼，同样咧开的大嘴，连那股子扑面而来的自来熟和社牛气场都一模一样！
“你好你好！小关老师！久仰大名！我儿子天天跟我念叨你，他特别特别喜欢你！你简直就是他的偶像！”
孙彬不由分说，一双蒲扇般的大手就热情地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关子元的手，上下用力摇晃着。
力道之大，仿佛在测试关子元的手骨强度。
“嘶——叔……我手……手上伤还没好利索……”
关子元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啊？哦哦哦！你看我这人！太激动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哈哈！”
孙彬立刻松开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他那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
“来来来，坐坐坐！别站着！”
他一点老板架子都没有，完全没有坐回那张象征着权力的盘龙椅，而是很随意地一屁股坐在关子元旁边的沙发上，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顺手拿起矮几上的紫砂壶，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咕咚喝了一大口，仿佛刚才开会渴坏了。
“没事没事……”
关子元揉着手腕坐下，心里默默吐槽：终于找到孙志宏那强大的社交牛逼症基因来源了，这绝对是亲爹！
“咱都是自己人，就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了哈。”
孙彬放下茶杯，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关子元。
“志宏跟我说了你的想法，想做教学博主？好事儿！有想法！年轻人就该这样闯一闯！”
他话锋一转， “不过小关老师，我得跟你说点实在话。这行看着光鲜，水也深。自己单打独斗，没流量没推广，想靠这个吃饭，难！非常难！”
“你看我这公司，搞直播这块儿，连知识博主带教学博主，满打满算才四个。实话跟你说，这块业务，基本就是个赔本赚吆喝，我都快砍掉了，养着他们纯属当个门面。”
孙彬顿了顿，看着关子元：“但是！看到志宏那小子的物理成绩，从吊车尾到现在能拿第一！我就知道，你不一样！你是真有本事！”
他猛地一拍大腿（沙发又呻吟了一声）：“所以啊，小关老师，咱们合作一把，你看怎么样？你出技术，我出平台和推广资源，咱们一起把这个事儿干起来！”
关子元被他的热情感染，也认真起来：“孙叔叔，我需要怎么做？”
“简单！”孙彬立刻从旁边红木桌上拿起一张打印好的表格，递给关子元，“我都给你规划好了！每天呢，你就抽个一两个小时，开直播！内容我给你排好了，你看啊——”
他指着表格，唾沫星子差点飞到关子元脸上：
“一、三、五：物理知识科普，讲点好玩的，吸引路人！
二、四、六：物理答疑专场，专治各种物理疑难杂症！
周日给你放假！怎么样？内容够丰富吧？”
每天1-2小时……
一周六天……
关子元看着表格，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现在自己的时间表已经塞得满满当当。
专业课不能全翘，英语四级还生死未卜，物理竞赛训练不能丢，邓老师组里的科研任务才刚刚起步……
最关键的是，每天去苏悦办公室探讨学术问题，“顺便”聊聊天的时间，那是雷打不动的。
看来只能继续委屈专业课了，或者……在那些课上偷偷学英语、看文献？
关子元心里有了主意。
“我没问题。”关子元放下表格，点点头。
为了那五百块赔偿和即将见底的存款，这点时间必须挤出来。
“爽快！”孙彬乐了，“我就喜欢你这股子干脆劲儿！听志宏说，你脸皮薄，不好意思直接面对观众？小事儿！咱们科技解决！”
孙彬拿出手机，给关子元展示了一个虚拟角色软件。
“你看，咱们可以用动捕技术给你量身定做一个虚拟形象，到时候屏幕上就是皮套人在讲课，天王老子也不知道你是谁！怎么样？是不是完美避开尴尬？”
关子元松了口气，这确实是最理想的解决方案了。
“还有啊，”孙彬清了清嗓子，“咱们亲兄弟明算账，公司运作嘛，肯定是有抽成的。这个规矩不能破。”
“不过呢，小关老师，你是志宏的恩师，更是他的好朋友。在我老孙这儿，你就是自家人！所以，咱们不走公司那套死板的分成比例，我给你走个‘亲情价’！”
他大手一挥：“九一！你九，我一！ 公司就拿个平台维护和推广的基本费，够意思吧？让叔也沾沾你这未来大主播的光，跟着喝口汤，你看咋样？”
关子元来之前做过功课，知道平台抽成普遍在三到五成，甚至更高。
孙彬这个“九一开”，简直是跳楼吐血亲情价了。
“很公道，谢谢孙叔叔。”
“哈哈，好！那就这么定了！”孙彬哈哈大笑，立刻招呼助理进来准备合同。
签合同的过程异常顺利，孙彬的爽快让关子元都有些惊讶。
签完字，盖好章，关子元小心翼翼地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合同收好。
“行了，小关老师，咱们明天就开始试播！软件啥的我让技术部给你准备好！皮套形象你回头跟美术沟通下想法！”
孙彬用力拍了拍关子元的肩膀（这次避开了右手），“我看好你！绝对能火！”
“谢谢孙叔叔，我会努力的。”关子元起身告辞。
“别客气！有空常来玩！让志宏带你来家里吃饭！”孙彬热情地把他送到办公室门口。
关子元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星耀网络那栋金光闪闪的大楼。
皮套人主播……
关子元摇摇头，感觉像做梦一样。
他抬手看了看表，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时间不多了！
他拔腿就往学校方向跑，脚步飞快。
直播的事情明天再想，眼下有更紧迫的“任务”。
——某两个社交恐怖分子，还在眼巴巴地等着他们的吉他手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