榛子镇弥漫着一股泥土和柴火混合的气息,闭塞而安静。林心大低着头,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沿着狭窄的土路走着,心脏却跳得如同揣了一只兔子。她按照计划,观察着路边的房屋。
很快,她注意到镇子东头有一处明显的青砖瓦房院落,比周围的土坯房要齐整阔气不少,院墙也更高。这很可能就是目标。
她不敢贸然上前,躲在远处一个草垛后面,仔细观察。院门紧闭,偶尔有穿着体面些的妇人进出,看起来像是佣人。她需要确认,更需要一个接触的借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晚。就在林心大焦急万分时,机会来了。一个穿着花棉袄、端着木盆出来倒水的年轻女人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女人看起来像是奶妈或者帮佣,眉眼间带着些愁苦,不像主人家那么有气势。
林心大心一横,决定冒险。她等那女人倒完水,往回走的时候,假装匆匆路过,“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哎哟!”女人手里的木盆差点脱手。
“对不住!对不住!大姐,没撞疼您吧?”林心大连忙用带着哭腔的外地口音道歉,同时迅速打量对方。女人约莫二十多岁,面容憔悴,但眼神还算和善。
“没事没事,你走路看着点……”女人摆摆手,也没多计较,准备离开。
“大姐!”林心大却一把拉住她的衣袖,眼泪说来就来,扑簌簌地往下掉,“行行好,大姐,我跟家人逃难走散了,又渴又饿,能讨碗水喝吗?”
女人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破旧的衣衫,心生怜悯,叹了口气:“唉,这兵荒马乱的……你跟我来吧,灶房有点热水。”
成功进入院子!林心大强压住激动,低着头跟着女人穿过院子,眼角余光飞快扫视。院子很大,收拾得还算干净,正房厢房都有。她听到了……似乎是婴儿微弱的啼哭声!从西边那间厢房里传来!
她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是她的孩子吗?!
在灶房,女人给她倒了碗热水。林心大一边小口喝着,一边继续演戏,哀叹自己的“不幸”,目光却不时瞟向西厢房。
“大姐,您心真好……这家里还有小娃娃啊?听着怪心疼的。”她状似无意地提起。
女人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可不是嘛,东家亲戚送来的两个小祖宗,可难伺候了……唉,造孽哦……”她似乎意识到说多了,赶紧闭了嘴。
两个!小祖宗!亲戚送来!
信息完全对上了!林心大几乎要控制不住冲出去的冲动!她的孩子!就在那扇门后面!
就在这时,正房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张妈!死哪去了?少爷们醒了,快把奶温好送过来!”
“来了来了!”被称作张妈的女人连忙应声,对林心大说,“姑娘,你喝完水就快走吧,我们主家规矩大,不留外人。”
林心大知道不能再待了,她千恩万谢地放下碗,起身往外走。经过西厢房时,她故意放慢脚步,透过未关严的窗缝,她看到了!屋里放着两个小小的摇篮!虽然看不清脸,但那确确实实是两个婴儿!
那一刻,巨大的喜悦和辛酸几乎将她淹没。她强忍着泪水,快步离开了这个院子。
回到镇外老槐树下,尹有才急切地迎上来:“怎么样?”
“找到了!就在那院子里!两个孩子都在!”林心大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却又异常明亮,“我听到哭声了,看到摇篮了!”
尹有才也愣住了,脸上露出复杂难言的神色。那个他曾经视为“孽种”、无比厌恶的存在,此刻听到他们确切的消息,心中竟也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但是,”林心大迅速冷静下来,眼神恢复锐利,“看守很严,那个主家女人看起来很厉害。我们硬抢不行。”
“那怎么办?”
“等晚上!”林心大斩钉截铁,“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翻墙进去!那个奶妈张妈心肠不坏,也许能利用一下……目标是孩子,得手后立刻离开,绝不能停留!”
希望就在眼前,但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如何在守卫相对森严的宅院里偷走两个婴儿,并成功逃离?这无疑是一次更加危险的赌博。但此刻,两人眼中只有那近在咫尺的骨肉,任何风险都已无法阻挡他们飞蛾扑火般的决心。夜幕,即将成为他们最后的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