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明斯克，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掠过红砖墙，史国栋站在酒店落地窗前，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手机屏幕在昏暗的房间里泛着冷光。
约瑟夫发来的美国拓展周报刚看完，最新数据显示阿拉斯加第七家分店单日流水突破十万美金，这个成绩让他微微眯起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
“史总，李所那边已经到机场了。”助理小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紧张。史国栋转身，抓起西装外套：“走吧，先去和李明碰头。”
机场到达厅，李秘书长拖着行李箱挤过人群，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见到史国栋，他露出疲惫的笑：“史总，这边可比俄罗斯冷多了。”
“先上车说。”史国栋拍了拍他的肩膀，领着人往停车场走。黑色商务车里，暖气驱散了些许寒意，李秘书长从包里掏出一叠文件：“这是目前的选址报告，白俄罗斯虽然小，但大城市人口密度高，明斯克、戈梅利、布列斯特这三个城市潜力最大。”
史国栋翻看着文件，目光在地图上标注的点位停留：“俄罗斯那边的供应链能覆盖过来吗？”
“勉强够，但得增加冷链运输频次。”李秘书长推了推眼镜，“不过我有个想法，咱们在俄罗斯的中央厨房已经饱和，不如在布列斯特建个新的？这里挨着波兰边境，以后往西欧拓展也方便。”
史国栋沉默片刻，窗外的路灯接连闪过，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这个方案可以先做个预算。对了，当地员工培训得抓紧，打算两个月开九十六家店，人从哪儿来？”
“从俄罗斯调了三十个店长，再加上本地招聘的。”李秘书长翻开笔记本，“不过语言是个大问题，咱们的标准化流程手册得尽快翻译成俄语和白俄罗斯语。”
车子在酒店停下时，史国栋的手机又响了。是约瑟夫发来的消息，美国团队在和当地餐饮协会谈判，希望能获得政策支持。他快速回复完，转头对李秘书长说：“明天先去看几个备选店面，晚上我约了当地商会的人。”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驱车前往明斯克市中心。寒风中，史国栋站在一家空置的商铺前，玻璃门上贴着褪色的招租广告。“这里人流量不错，但租金超出预算20%。”李秘书长在旁边说。
“给房东打电话，就说我们要签五年合同，预付半年租金。”史国栋盯着对面的写字楼，“商务楼里白领多，午餐时段是关键。”
正说着，一辆货车停在街边，几个工人开始搬运食材。史国栋皱眉：“这是哪家店？”
“好像是新开的中餐厅。”小王翻出手机查了查，“叫‘东方味道’，上个月刚开业。”
李秘书长脸色一变：“史总，这可不是好兆头。白俄罗斯市场就这么大，竞争对手来得比我们预想的快。”
史国栋沉默着往回走，皮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回到酒店，他立刻召集团队开会。会议室里，投影仪投出白俄罗斯地图，密密麻麻的红点标记着备选店面。
“从今天起，所有谈判提速。”史国栋敲了敲桌子，“东方味道既然来了，我们更要抢在他们前面。李秘书长，你负责和本地食材供应商签独家协议；小王，联系媒体，下周开发布会。”
“可是史总，发布会太仓促了吧？”小王有些犹豫。
“不仓促。”史国栋调出俄罗斯分店的宣传视频，“我们有现成的素材，就主打‘俄罗斯爆款火锅登陆白俄罗斯’。告诉媒体，开业前三天五折，充值会员送机票。”
夜幕降临时，史国栋独自坐在酒店酒吧。手机屏幕亮起，是约瑟夫发来的视频通话。画面里，纽约街头霓虹闪烁，约瑟夫身后是排队等位的人群：“史总，曼哈顿新店又上新闻了！”
“干得漂亮。”史国栋端起酒杯，“不过白俄罗斯这边有新情况，竞争对手出现了。”他简单说了东方味道的事。
约瑟夫挑眉：“正好，让他们当探路石。我们就盯着他们的弱点打，比如……”他压低声音，“听说他们的底料用的是本地改良配方？”
史国栋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
“强调我们的正宗川渝口味。”约瑟夫比划着，“在宣传里加对比，让顾客自己尝。”
挂断电话后，史国栋立刻联系李明。此时李明正在戈梅利，手机信号时断时续：“老史，这边的房东同意降价，但有个条件——必须雇佣一定比例的本地员工。”
“答应他。”史国栋在便签上写下“本土化”三个字，“另外，立刻安排试吃活动。找当地美食博主，免费提供锅底和食材，让他们测评。”
发布会当天，明斯克会展中心挤满了人。史国栋站在台上，身后大屏幕播放着俄罗斯分店的火爆场面。“我们带来的不仅是火锅，更是一种生活方式！”他举起装满红油汤底的大碗，“接下来的三天，全白俄罗斯的川渝味道，通通五折！”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但史国栋注意到角落坐着几个东方味道的员工，他们正用手机录像。散场后，他叫来小王：“盯着他们，看看有什么动作。”
果然，第二天东方味道也宣布打折，力度甚至比川渝味道更大。李明急匆匆冲进办公室：“老史，他们这是要打价格战！我们的成本撑不住这么久。”
史国栋盯着电脑上的销售数据，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他们降价，我们就送服务。联系本地旅行社，推出‘吃火锅送周边游’活动，消费满一定金额，免费去别洛韦日森林。”
“可这成本……”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史国栋打断他，“让媒体重点报道咱们的食材供应链，强调从四川空运辣椒，俄罗斯直供牛羊肉。”
与此同时，美国那边传来好消息。约瑟夫成功说服餐饮协会，川渝味道获得了在时代广场投放广告的机会。史国栋看着视频里巨大的LEd屏，上面写着“纽约人的新宠——川渝味道”，嘴角终于露出笑容。
然而，白俄罗斯的竞争进入白热化。东方味道开始攻击川渝味道的“高辣度”，声称不适合本地人。李秘书长着急上火：“他们这是在误导消费者！”
“别急。”史国栋拿出一份市场调研，“我们的试吃数据显示，70%的本地人能接受中辣。让后厨研发几款本地化锅底，同时推出‘辣度挑战’活动——吃完特辣锅底送全年免单券。”
活动当天，明斯克旗舰店排起长队。史国栋站在人群中，看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小伙子涨红着脸，却坚持把最后一口特辣汤底喝完，周围爆发出欢呼。
“史总，东方味道的老板来了。”小王在他耳边说。史国栋转身，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向他走来。
“史先生，久仰。”男人伸出手，“我是东方味道的张立。这场竞争，我们认输。”
史国栋一愣，随即握住对方的手：“张总客气了，市场这么大，大家各有机会。”
“不，是我们低估了你们。”张立苦笑，“你们的本土化策略和供应链太强大了。我来，是想谈个合作——我们有本地的渠道资源，你们有成熟的体系，不如联手？”
史国栋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店内热闹的场景。手机震动，约瑟夫发来消息：“时代广场广告效果炸裂，单日客流增长40%！”
“好。”史国栋松开手，“合作可以，但有个条件——保留川渝味道的品牌独立性。”
两个月后，第九十六家川渝味道按期在布列斯特开业。剪彩仪式上，史国栋站在崭新的店面前，李明递来最新的财务报表：“平均单店日流水超过预期15%，中央厨房也建好了。”
“下一步，在白俄罗斯站住脚。”史国栋望着远处的俄罗斯边境，“告诉各店长，准备好迎接新挑战。”
夜色中，川渝味道的霓虹灯牌照亮了街道。史国栋的手机再次响起，是约瑟夫发来的视频邀请。画面里，纽约的分店依旧火爆，而白俄罗斯的新店也渐渐宾客盈门，两个城市的欢呼声跨越万里，在屏幕中交织成一片。
史国栋站在明斯克总店的玻璃窗前，看着飘雪的街道上裹紧大衣的行人陆续走进店里，手机里李明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沙沙声：“第九十家店刚挂完招牌，就被当地食品监管局的人堵门了。”
“理由？”史国栋捏紧了保温杯，杯壁上凝着的水珠打湿了指缝。
“说我们的火锅底料里有种草药成分没在他们的进口清单上。”李明的声音突然拔高，“但这种草在俄罗斯门店用了三年，从来没出过问题！”
推门进来的安娜跺掉靴子上的雪，貂皮大衣领口沾着冰晶：“是瓦西里副局长亲自来的，他说要抽样送检，至少扣我们的货一个月。”这位白俄罗斯本地聘请的市场经理搓着手，睫毛上的霜花慢慢融化，“我刚塞了信封，他没收，只盯着冷藏库里的三百公斤底料。”
史国栋转身时碰倒了身后的调料架，郫县豆瓣的陶瓶摔在地上，红油溅脏了锃亮的地板。“把俄罗斯那边的检测报告传过来，还有——”他弯腰捡碎片时被瓷片划破手指，血珠滴在红油里像朵绽开的花，“让莫斯科仓库立刻调一批新底料过来，走加急清关。”
“清关至少要五天。”安娜递来创可贴，“而且瓦西里说，就算新货来了，没有他们的批文也不能用。”
这时后厨传来争吵声，史国栋快步穿过大堂，看见主厨张桂芬正揪着个金发小伙子的胳膊：“你凭什么倒我的高汤？这是我凌晨三点起来吊的！”
“瓦西里局长说这锅汤里有不明悬浮物。”小伙子举着检测仪器，俄语说得磕磕绊绊。张桂芬突然捂住胸口蹲下去，史国栋赶紧扶住她，才发现老人嘴唇发白——她有严重的高血压，这次是瞒着家里人从俄罗斯总店调过来的。
“安娜，送张师傅去医院。”史国栋脱下外套裹在老人身上，转头对小伙子说，“让瓦西里来见我，现在。”
两小时后，瓦西里坐在包厢里，指尖敲着那份印着俄语的检测报告：“史先生，不是我为难你们。上周有顾客吃了你们的火锅，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他推过来一张照片，病床上的中年男人插着氧气管，“他妻子是议会的人，昨天已经提交了议案，要求暂停所有中资餐饮的营业许可。”
史国栋突然笑了，从公文包里掏出另一份文件：“您说的是这位安德烈先生吧？他当天下午还在隔壁酒吧喝了三升伏特加，医院的诊断书上写着急性酒精中毒。”他把翻译好的诊断书推过去，“而且您的侄子在我们装修时就来要过三次‘保护费’，这些录音我本来不想拿出来。”
瓦西里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正要拍桌子，包厢门被推开，张桂芬裹着毛毯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个保温桶：“史总，我熬了新的菌汤，让这位先生尝尝。”
她颤巍巍地盛出一碗，“我们四川人开店，讲究的是良心。在俄罗斯那几年，零下三十度，我给扫雪的警察送了三个月热汤，他们现在见了我还喊张阿姨。”
瓦西里盯着碗里浮着的枸杞，突然叹了口气：“我女儿在莫斯科留学时，最爱吃你们的番茄锅。”他掏出手机，点开女儿举着火锅底料的照片，“她说中国人做生意，像熬汤一样，慢慢熬才出味道。”
第二天一早，第九十八家店门口挂出了新招牌，瓦西里带着工作人员送来锦旗，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中文：“中白友谊，暖如火锅”。
张桂芬站在队伍最前面，给每个来检查的人端上试吃碗，一个穿校服的小姑娘举着鱼丸喊：“妈妈，和莫斯科的味道一模一样！”
史国栋看着李秘书长发来的视频，俄罗斯总店的员工正往货车上搬底料，突然收到约瑟夫的消息：“美国分店的番茄锅卖断货了，能不能从白俄罗斯调一批？”
他笑着回复：“让他们等着，等我们把第一百家店开起来，用明斯克的番茄熬锅新汤给他们寄过去。”
窗外的雪停了，阳光透过冰棱照进店里，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张桂芬正教本地服务员调香油碟，俄语混着四川话的笑声，像锅里翻腾的气泡，在明斯克的清晨里慢慢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