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的手指触到那道三寸长的裂痕边缘,指尖传来一阵极细微的震颤,如同铁器在雷雨前的嗡鸣。幽蓝光晕在他指腹下明灭一次,随即沉寂,但空气中那股硫磺气息却骤然加重,鼻腔深处泛起灼意。他未收回手,反而将掌心残留的银末缓缓抹向缝隙。银末一触光晕,即刻融化成细丝,无声渗入地底,仿佛被某种结构主动吸纳。
他闭目,神识顺着银丝逆向追溯。感知刚穿透表层岩土,便撞上一片错落的符文残迹——并非自然生成,而是以某种古老手法刻入地脉节点,呈放射状延伸,彼此间保持着精确的间距与角度。更深处,符文排列愈发密集,隐隐构成闭合环形。他心头一沉,尚未细察,识海中的监察符信号忽地滞了一瞬,延迟虽仅0.3秒,却足以说明地下空间已被某种力量干扰。
他睁眼,袖中空冥匣静伏如常,但肋下封印纹路微有发烫。他未声张,只将左手缩回袖中,指尖在匣体表面轻轻一划,留下一道极淡的血痕。血痕未干,便被匣体悄然吸收,随即,一股极微弱的共振波自匣中扩散而出,贴着地面蔓延至裂痕附近。光晕应波轻颤,频率与西角那处完全一致。
确认同源。
他转身,目光扫向营地边缘的夜巡路线。两名铁脊部战士正沿哨道行进,步伐沉稳。他抬手,以灵力凝出一道无声符令,直射其中一人腰间玉佩。战士脚步一顿,抬头望来。路明仅一点西北方向,那人立刻会意,招手唤来同伴与一名值守匠修,三人迅速靠近。
“随我走。”路明低声道,率先沿裂痕延伸方向前行。
三人紧随其后,匠修取出非灵性黑石粉,沿途撒下细痕作为标记。前行不足三十丈,地面质地突变,岩层表面浮现出极淡的符文刻痕,若不俯身细察,几不可见。每踏一步,空气压力便增一分,灵力运转如陷泥沼。两名战士呼吸渐重,额角渗出冷汗,其中一人耳中忽然响起低语,似有无数声音在颅骨内回荡,手中兵刃几欲脱手。
路明察觉异样,袖中空冥匣再度释放微弱共振,频率精准压制那低语波动。战士眼神一清,冷汗淋漓而下。匠修手中灵测符无火自燃,化作灰烬飘散。他脸色发白,却未退后,只将黑石粉撒得更密。
“绕行。”路明下令,指向左侧偏轨。
五人改道而行,避开符文密集区,逐步逼近结构深处。地势渐低,岩层开裂,形成一道狭窄沟壑。沟底裂痕扩大至尺许宽,幽蓝光晕持续闪烁,如同脉搏。路明蹲身,以指尖轻触地面,银丝残留的感知通道仍在,神识再度探入——符文环形结构已清晰可辨,中心区域空缺,似有待激活的枢纽。
就在此时,脚下地面骤然下陷半尺。
六道暗红符文自地底冲出,呈六角之势升腾而起,瞬间形成闭合光幕,将五人围困于直径十丈之内。符文表面流转着晦涩纹路,每十息亮起一次,光芒过处,空间随之收缩一寸。第一轮亮起,边缘距众人尚有八丈;第二轮,七丈九;第三轮,七丈八。
路明立即掐断自身灵力外溢,空冥匣震颤骤停,封印纹路黯淡如熄。他神识刚欲外放,却被压缩至体表三寸,无法触及光幕。匠修试图以黑石粉绘制破阵符,石粉刚落,便被无形之力搅碎。一名战士挥斧劈向光幕,斧刃触及刹那,反震之力将其震退三步,虎口崩裂。
路明未动。
他盯着光幕底部与地面衔接处,发现符文根部隐有波动,似与地脉相连。他缓缓抬起右手,以指尖刺破掌心,鲜血滴落,在地面勾勒出一道逆向封印符序。符序成形,未散,光幕竟微微一颤,边缘波纹扩散。
有效。
他继续以血为墨,延长符序,试图扩大干扰范围。每画一笔,空冥匣便震一下,封印纹路随之发烫。他强忍不适,笔势不乱。第八笔落成,光幕收缩速度暂缓半息。
第十息,符文再度亮起。
空间缩至七丈五。
匠修靠在岩壁,喘息急促:“这阵……在吞灵力……”
战士握斧的手微微发抖,眼中血丝密布。
另一人低声:“出不去……”
路明不答,只将指尖血续入符序末端。血线延伸,触到光幕根部刹那,整片符文阵列剧烈一震,收缩暂停。
他瞳孔微缩。
就在此时,识海中监察符信号突断。
再通时,已延迟0.5秒。
他抬头,望向光幕上方。那里,原本平整的岩顶竟开始缓慢下压,碎石簌簌落下。
陷阱不止一层。
他迅速将剩余血珠凝于指尖,准备重绘符序核心节点。
第一笔刚起,空冥匣猛然一震,封印纹路自肋下透出幽光,映得他半边衣袍泛青。
光幕应震,六道符文同时亮起,未等十息周期,空间骤缩一丈五。
七丈。
六丈五。
六丈。
他强行压下匣体波动,血符未成即敛。
转而以指为引,将血珠弹向光幕根部。
血珠触地,未散,反而渗入岩缝,沿着符文脉络缓缓爬行。
光幕微颤。
收缩暂缓。
他盯着那滴血的轨迹,计算下一次符文亮起的间隔。
还剩八十息。
他低声对匠修道:“记下血流方向。”
匠修颤抖着取出石板,以指甲刻痕。
战士咬牙:“还能撑多久?”
路明未答,只将袖中空冥匣轻轻按在胸口,以体温压制其躁动。
第六轮亮起。
空间缩至五丈。
岩顶距头顶已不足两丈。
他抬起手,指尖再度逼向眉心。
准备以神血续符。
血珠将凝未凝之际,光幕底部的符文忽然扭曲,血线中断。
收缩恢复。
五丈五。
五丈。
四丈五。
他缓缓闭眼,再睁时,眸中无惧,唯有冷光。
指尖血珠坠落,砸在岩地上,溅开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