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婚礼如同一场华美的梦境,在喧嚣与祝福中缓缓落下帷幕。送走了大部分宾客,只剩下最亲近的家人和几位至交好友,移步至庄园内一处更为私密的宴会厅,进行一场轻松随意的晚宴。
折腾了一整天,即便是精力旺盛如秀秀,脸上也难免带上了几分倦意。她身上繁重的翟衣和头面早已卸下,换了一身质地柔软舒适的暗红色改良旗袍,少了几分仪式感的庄重,多了几分新嫁娘的温婉。李敏也褪去了主母的威严,穿着一身优雅的香云纱长裙,眉眼间带着圆满后的松弛与疲惫。
“妈,我去下洗手间。”秀秀轻声对身旁的李敏说。
“正好,我也一起去。”李敏站起身,很自然地挽住了秀秀的胳膊。
婆媳二人相视一笑,一同离席。经过白天那场与王雅君的风波,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纽带变得更加紧密。那是一种共同扞卫了家庭尊严后的战友情谊。
王家庄园极大,这处私宴厅位置幽静,连带着旁边的洗手间也装修得极为考究,空间宽敞,熏着淡淡的檀香。然而,就在秀秀和李敏准备推开隔间门时,外面洗手台区域传来的对话,却让她们的动作同时顿住了。
是两个女人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似乎是王家某个远房亲戚带来的女伴,语调里带着几分酒后的亢奋和毫不掩饰的八卦欲。
“啧,今天这排场,可真够唬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娶了什么皇室公主呢!”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语气酸溜溜的。
另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立刻接上,带着更浓的讥讽:“可不是嘛!你是没看见李敏今天护着那个儿媳妇的样子,跟老母鸡护崽似的!笑死人了,真当是什么宝贝呢!”
秀秀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看向李敏。却见李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对她做了一个极其轻微的“嘘”的手势,眼神冷静得可怕,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尖细声音又道:“就是!一个二婚头,还带着两个拖油瓶,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把王一诺迷得五迷三道的。我看啊,就是看中了王家的钱和势!”
沙哑声音嗤笑:“那肯定啊!不然图什么?图她年纪大?图她孩子多?李敏也是越活越回去了,放着那么多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不要,千挑万选这么个货色,还在婚礼上跟小姑子撕破脸,真是把王家的脸都丢尽了!我看她就是老了,糊涂了!”
“可不嘛!以前装得多清高多优雅,现在为了这么个儿媳妇,脸都不要了,真是可笑!”
隔间内,空气仿佛凝固了。那些恶毒的、带着偏见和嫉妒的话语,像冰冷的污水,泼洒在原本温馨的氛围里。秀秀紧紧攥住了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不是为自己难过,而是为李敏感到愤怒和心疼!婆婆为了维护她,不惜在众人面前失态,换来的竟是这些人在背后的如此诋毁!
她再次看向李敏,以为会看到愤怒或者难堪。然而,李敏的脸上依旧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酝酿着风暴来临前的低压。她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水龙头被打开,以及两个女人补妆、整理衣物准备离开的声响。
李敏眼神一动,轻轻拉开隔间门一条缝,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外面。她看到了那两个正对着镜子搔首弄姿的身影,也看到了……就在洗手间门外不远处,走廊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酒店清洁工临时放置的、半人高的红色塑料桶,里面还有小半桶浑浊的、带着泡沫的脏水,旁边倚着一把湿漉漉的拖把。
一个绝妙的、带着恶作剧性质的报复计划,瞬间在李敏脑中成型。
她猛地拉开隔间门,动作却轻巧无声。她对秀秀招了招手,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秀秀从未见过的、带着点顽皮又狠厉的光芒。
秀秀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跟了出去。洗手台边的两个女人已经准备离开,正背对着她们走向门口。
李敏一把拉住秀秀的手,脚步飞快却轻盈地走向那个红色塑料桶。她示意秀秀帮忙,两人合力将那个沉重的桶抬了起来。桶里的脏水晃荡着,散发出淡淡的清洁剂味道。
李敏凑到秀秀耳边,用气声飞快地说:“一会儿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对着门口,泼出去!”
秀秀瞬间明白了李敏的意图,心脏因为刺激和一丝忐忑而剧烈跳动起来。她看着婆婆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怂恿,白天被维护的感动、听到那些污言秽语的愤怒,以及对这种直接报复方式的一丝不安,在她心中激烈交战。但最终,对婆婆无条件的信任和那股压抑已久的恶气占据了上风。
她用力点了点头,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婆媳二人,一人一边,抬着那半桶脏水,如同两个即将执行秘密任务的战友,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洗手间门的内侧。
李敏透过门缝,看到那两个女人正好走到门口,正准备推开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她深吸一口气,对着秀秀使了个眼色。
“一……二……三!”
随着李敏无声的口型落下,婆媳二人同时发力,将那半桶混合着灰尘、泡沫和不知名污渍的脏水,对着刚刚被推开的门缝,猛地泼了出去!
“哗啦——!!!!”
一声巨大的、水花四溅的声响,伴随着两道几乎能掀翻屋顶的、惊恐又凄厉的尖叫声,瞬间打破了走廊的宁静!
门外,那两个刚才还嘴碎得不亦乐乎的女人,此刻如同两只被瞬间浇透的落汤鸡,僵立在原地。精心打理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和脸颊上,昂贵的礼服裙衫完全湿透,紧紧裹在身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浑浊的污水,脸上精致的妆容被冲花,黑一道白一道,看起来狼狈不堪,滑稽可笑。她们似乎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洪水”吓傻了,呆若木鸡,连尖叫都卡在了喉咙里。
而门内,李敏和秀秀迅速放下空桶,动作快如闪电。在李敏的眼神示意下,秀秀立刻挽住了她的胳膊。两人脸上瞬间切换上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惊讶”和“关切”的表情,仿佛只是刚好从洗手间出来,碰巧看到了这“意外”的一幕。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李敏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震惊”,目光扫过那两个落汤鸡,语气“担忧”地问,“两位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这门口怎么会有水桶呢?太危险了!”
秀秀也立刻心领神会,配合着露出“同情”的神色:“是啊,衣服都湿透了,快去处理一下吧,别着凉了。” 她的语气真诚得仿佛真的在为她们着想。
那两个女人这才从巨大的震惊和羞辱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衣着光鲜、姿态优雅、仿佛与此事毫无关系的婆媳俩,再感受到身上湿冷黏腻的触感和周围可能存在的目光(虽然走廊暂时无人),她们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想发作,却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指责对方;想骂人,却在李敏那看似关切实则冰冷的眼神下,气短了三分。
那种吃了哑巴亏,有苦说不出的憋屈感,让她们的表情扭曲得近乎狰狞。
李敏却不再给她们任何眼神,她轻轻拍了拍秀秀挽着她的手,语气轻松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秀秀,我们走吧,你爸和一诺他们该等急了。”
“好的,妈。”秀秀温顺地应道,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婆媳二人,亲昵地挽着手臂,姿态从容,步履优雅地从那两个目瞪口呆、浑身滴水的女人身边走过,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再施舍给她们。身后,只剩下那两人气急败坏却又不敢声张的压抑抽气和低声咒骂。
走出那片区域,拐过走廊转角,确认周围再无人影后,李敏和秀秀几乎是同时停下了脚步。
对视一眼。
沉默了一秒钟。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了一阵压抑已久的、低低的却畅快淋漓的笑声!
李敏笑得眼角都沁出了泪花,她扶着墙,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端庄形象:“痛快!真是痛快!让她们嘴贱!”
秀秀也笑得弯下了腰,白天积攒的所有委屈和愤怒,仿佛都随着那桶脏水一起泼了出去,心里只剩下前所未有的舒畅和一种奇异的、与婆婆共享秘密的亲密感。
“妈,您真是太厉害了!”秀秀由衷地赞叹,带着几分崇拜。
李敏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看着秀秀,眼神里充满了狡黠和得意:“对付这种人,跟她们讲道理是没用的,就得用点非常手段。记住了,以后谁敢欺负你,妈给你撑腰,咱们娘儿俩一起想办法!”
“嗯!”秀秀用力点头,心中暖流汹涌。这不仅仅是婆媳关系,更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并肩作战、分享秘密的亲密伙伴。
两人整理了一下仪容和表情,重新恢复成那对高贵优雅的婆媳,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报复从未发生。她们挽着手,脸上带着轻松而真实的笑容,向着晚宴厅走去,灯光将她们依偎的身影拉长,投射出坚不可摧的同盟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