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渡憋着大招，安分了两天。
小六的哥哥用矿泉水瓶给小六装了半瓶毛毛虫带来，透明的瓶子里，一堆肥大的软体毛毛虫缓慢交缠蠕动，视觉冲击太强烈。
哪怕小六不怕也感到恶心恐怖。
他当然不敢就这样给沈自渡，特地买了一个粉色的小礼物盒子，装了几条在里面。
这样刚刚好。
沈自渡拿到打开看了一眼，问：“看着也不吓人嘛？”
小六无语：“渡哥，你是追女孩子，不是要吓死别人，太过了你们就真的没戏了。”
这种东西陈施欢真的会害怕吗？
沈自渡晃了晃盒子，几只毛毛虫在盒子里颠的来回漂移，努力挪动想要逃出盒子。
他盖上盖子，拿着盒子去找陈施欢。
轻车熟路地推开他们班的窗户，正是午间休息时间，班上三三两两的同学坐一块儿聊天，陈施欢低头在给一个来问问题的同学解答。
男生豁然开朗，不住地道谢：“谢谢，你的思路好清晰，说完我就明白了。”
陈施欢礼貌地一笑：“不用谢，同学之间互帮互助应该的。”
“哗”一声，窗户被推开。
沈自渡摆着张臭臭的脸站在外面，一双眼睛阴恻恻盯着来问问题的男生。
男生害怕地咽了咽口水，用书盖住脸，螃蟹似的横着移走了。
陈施欢抬头看见沈自渡：“有事吗？先说好，发带不给了啊，我本来就没几根。”
她都想不明白，一个男生要那么多发带干什么用，拆了回家绑起来当橡皮筋跳绳吗？
沈自渡这才幽幽收回视线，然后迫不及待地想给她看自己带来的好东西。
“我给你带了礼物，费了好大的劲才搞到的。”
沈自渡眉飞色舞，煞有其事，仿佛藏了什么稀世珍宝。
陈施欢没多想，她觉得沈自渡不坏，只是脑子有时候不太好使，小孩子心性，嘴硬心软。
她歪着脑袋期待，眼睛亮亮的：“是什么？”
“铛铛铛铛！”
沈自渡把盒子拿出来，一只手打开盖子，一只手端着底部猛地往她眼前送。
他想要加强视觉上的冲击力。
却不料，一个没拿稳，盒子脱手。
整盒倒扣陈施欢的桌子上，毛毛虫在空中时四处飞散，掉落一桌。
沈自渡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呃，没拿好。”
他弯下腰，去拿盒子。
再抬眼。
陈施欢脸喜悦消失，代替的是肉眼可见的煞白，毫无血色。
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她看见肥大丑陋的毛毛虫东一只西一只地在她的课桌和课本上蠕动。
恶心，令人作呕。
不适感在一瞬间从脚底冲刺到头皮。
心跳在这一刻都忘记跳动。
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死灰复燃。
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再看，现在应该闭上眼站起来走出去，但她的四肢像注了铅一样沉重，大脑不再运转，眼睛只能一直看着自己最害怕的东西。
脊背发凉，血液凝固。
她感觉到有一只，贴着她的衣服，缓慢地用它的软软的躯体由腹部向上往她的脖子挪动。
夏天的衣物薄，她能清晰地知道它爬到哪，一点一点，巨大的恐惧使她无力。
像梦中从高楼坠下，强烈的失重感侵袭着她，永无止境。
一只，两只，三只……数不清的毛毛虫将她包裹，到处都是，手臂，背后，大腿，小腿。
甚至是脸上，头发，耳朵……
她的世界全部都是恶心的毛毛虫。
“陈施欢！陈施欢！陈施欢！”
沈自渡慌了神，把桌上的毛毛虫全捉回盒子里。
扔在教室外的地面上。
他急切地大步从后门走到她的座位边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拿毛毛虫吓你的。”
她的眼神里仍是恐惧。
什么也听不见。
仿佛被人夺了魂魄。
怎么会这样？
心坠到谷底。
他声音颤抖：“没有了，我丢了，你看看我，陈施欢……”
突然，后背一股力量将他拽开，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陈施欢身上，这一拽把他拽得一踉跄，撞倒后面的课桌，跌坐在地上。
裴砚之厉声质问：“沈自渡，你干了什么？！”
沈自渡顾不得疼痛和狼狈，只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给她看了毛毛虫，打翻在她的课桌上，我已经扔了。”
裴砚之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他在陈施欢面前蹲下。
往日灵动明媚的小姑娘这会儿失去了所有生机，面露惊恐地看着前面。
温声安慰：“施欢，施欢，是我，别怕，你害怕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陈施欢机械地移动目光，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
是她的想象。
可是那么真实的触感。
她摊开自己的双手，什么都没有，干净的。
直到这一刻。
她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四肢恢复了力气。
她脑子一片空白，呆愣愣地站起来走出去。
她要离开这里。
沈自渡爬起来追上她，想去拉住她的手。
陈施欢意识还不是很清醒，右手臂被抓住，她顺着手臂的方向望去。
这是沈自渡的手，他的手碰过毛毛虫，现在又来抓她的手臂。
陈施欢鸡皮疙瘩竖起，她想也没想，另一只手向他挥去，扎扎实实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响亮一声。
他的脸被扇向一边，鲜红的巴掌印很快浮在他的右边脸上。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都吓傻了！
陈施欢竟然打了沈自渡？
沈自渡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S省省委书记就这一个儿子，独苗苗，在S省没人敢惹他。
陈施欢竟然扇了他一巴掌？！
沈自渡从小学习拳击和跆拳道，陈施欢这一巴掌完全是靠本能，不靠系统，他是能躲开的。
这就是该他受着的。
“对不起……”
众星捧月长大的沈少爷第一次挨了别人的巴掌，还要低声下气地和别人道歉。
陈施欢只觉得沈自渡的手很脏很恶心，冷脸挣脱开他的手。
“你的手别碰我！”
沈自渡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只手抓过毛毛虫。
他忙收回手，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从来用鼻孔看人的他，不知道道歉除了说对不起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