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二十多年后他犯了罪，杀人放火强奸，你们后悔地说‘我当初原本可以阻止这一切……’还有什么用，那个时候你们还能替受害者大度地原谅施暴者吗？”
“比张强更无知愚昧的是你们，你们在无形中包庇纵容他们欺负同学，悲惨的家庭固然值得同情，但它不是挡箭牌，更不是免死金牌。”
早春的寒气渗入，比寒气更冷的是陈施欢的心，她原以为眼前这两个老师是特别的，知世故而不世故，值得她尊重敬佩的。
可他们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都叫她不甚心寒，一副想要粉饰太平的样子，她开始不由怀疑，到底是出于对张强家庭的同情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不作为。
她习惯了对一个人用最恶意的想法猜测，当对方和自己站在对立面时，她会摒除一切的前期的好感，退回最初的关系，重新审视对方。
“施欢，你的想法太过理想化，现实生活中根本没办法一码归一码地分清楚谁对谁错，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怎么让事情不再继续恶化下去。”
牛老师也察觉到陈施欢的态度变化，心中震惊，好言相劝。
“不论别的事，这件事的错对已经很分明，是我太理想化，还是你们想糊弄了事？”
她字字珠玑，牛老师的大局观话术没起一点作用。
她如此要为季许执讨一个公道一个说法，冯老师只得叹气，和牛老师交换眼神：“那你想要怎么做？”
“报警，我知道他们都是未成年，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但法律怎么做是法律的事情，我要做的是把他们交给法律。他们的父母也应该知道这件事，到学校给季许执道歉。”
冯老师对陈施欢的认知又上升一个层面，看她的目光柔软了几分。
冯老师看了眼门口，将陈施欢拉近，低声说：“施欢，老师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件事只有我和牛老师知道，现在多一个你。你要答应老师，绝不告诉第四个人。”
陈施欢立马猜测和季许执的家庭有关，她心中其实已猜测到七七八八，如今不过是要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点了点头。
“你的同桌的身份——他的父亲你应该听过，之前是和你一个村的。他的父亲其实是京市一个大人物走失多年的儿子，这个大人物是谁我不能告诉你，但你多和你同桌搞好关系，以后对你有好处。”
听到这，陈施欢忽然明白为什么季许执在第一次换位置后和她做同桌。
“这件事如果被他知道，处理方式绝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你还太小，社会的险恶你可能无法想象，在我们这样偏僻的小山村，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我和牛老师也是商量了很久这件事，为人师表我们知道这样做有失偏颇，可这是我们能想到最好的处理方式。”
陈施欢听完，轻蹙眉心。
有一个“大人物”做靠山，竟成了一把刺向季许执自己的剑。
没有受到任何庇护，反而要替施暴者掩护。
季许执那天说不用，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吧。
“你们不怕有一天被发现吗？”陈施欢问。
牛老师和冯老师当然想过这一点，原因让他们心里惭愧不已。
陈施欢冷笑一声：“因为你们也觉得季许执是哑巴，甚至还是个木头脑袋，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而另一个目击者是我，你们自然而然地把我划为你们的同类，会站在你们这边。”
“那我要告诉你们，季许执会说话，他和正常人一样没有区别，你们害怕吗？”
冯老师和牛老师都是一惊，心里慌乱。
“真的吗？”
“真的，那天回去的路上我问他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家长。”
故意停顿两秒，她那双轻易可以看破人心中所想的眼，仔仔细细地扫视两位老师，直看得他们心乱难堪。
“他说，不用。他什么都明白，他在帮着所有人欺负自己。”
“快上课了，我要回去了，我不会报警，但我有自己的处理方式，希望两位老师也可以像包庇张强一样包庇我。”
她走了，没看身后老师的神情。
恶人自有恶人磨，明面上没法动手，她就从暗处下手。有系统不用是傻子，贵是贵了点，但季许执值得。
季许执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陈施欢回来，他把一盒水果递了过来。
她打开盒子，今天是猕猴桃和哈密瓜还有几颗小番茄，猕猴桃切成圆片打底，上面的哈密瓜刻成胖乎乎的立体星星，整颗小番茄做点缀。
先不说这这几种水果在这小山村里多难买，还要早起给他雕刻摆盘，足见照顾他的人多用心。
“徐姨让你给我带的吗？那你呢？”
季许执拿出另一盒，是一样的水果搭配。
陈施欢想起来，季许执虽然每天都带水果来学校，但从来没有吃过，每天原封不动地带走，昨天带的水果被那群混混分完了，徐姨大概觉得是季许执分给她吃，所以今天多备了一份。
“谢谢，我可以和他们一起分着吃吗？”
水果盒边上配有很多可爱卡通图案的小木叉子，陈施欢叉起一块哈密瓜放入口中，很甜水分很多。
季许执点头。
“哎哎，施欢，我要我要。”周一率先举手，然后一个猛虎扑食。
陈施欢背朝周一，手向前一伸递给露桐，示意他们先吃，后对周一说：“给你先吃还能剩什么，他们吃盒子吗？”
周一：“那他们吃完不给我留怎么办？”
陈施欢：“你吃盒子啊。”
周一：“啊啊啊啊啊。”
露桐和李白没见过里面的水果，问：“这是什么啊？全部都能吃吗？”
陈施欢一一指明：“这是小番茄，黄色的是哈密瓜，绿色的是猕猴桃。都可以吃，不能吃的部分都削掉了。啊，小番茄的叶子不能吃。”
他们每一种水果都尝了一块。
“小番茄好好吃，酸甜酸甜的。”露桐说。
“我喜欢哈密瓜，甜的很纯粹。”李白说。
他们把水果盒递给周一，周一狂风卷席。
“都好吃，我不挑，什么酸的甜的我都喜欢。”
周一的手没洗干净黑黢黢的，尽管是用叉子没有直接接触水果，陈施欢表示嫌弃：“你吃完吧，我不要了。”
季许执这个时候把自己那盒适时地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