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早朝后,郗砚凛回到明曦宫。
雨后草木愈发苍翠。
小花园角落那丛黄色蔷薇开得正盛,重重叠叠的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晨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活泼又明亮,像极了某人笑起来时的眼眸。
郗砚凛驻足看了片刻,鬼使神差地俯身,亲手折了几支开得最好的,皇帝的何曾动手摘过花?
于是乎,皇帝陛下动作略显生疏,皇帝陛下……不小心被花刺扎了一下指尖……
然,皇帝陛下浑不在意,这回仔细地避开尖刺,将那一小束娇艳欲滴的黄色蔷薇拢在手中。
郗砚凛走进内殿时,蔺景然刚起来不久,此时挽风替她梳理长发,她从镜中看到他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花,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郗砚凛面走到她书案前,见案头那只素白瓷瓶里插着的几枝桂花已有些蔫了,他将残花取出,将自己采来的蔷薇插入瓶中。
蔺景然从镜中看着他那专注插花的侧影,嘴角不由微微弯起:“陛下今日好雅兴。”
她梳理完毕起身走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娇嫩的花瓣:“这蔷薇开得真好。”
郗砚凛挑眉:“嗯,爱妃喜欢便好。朕路过见开得热闹,免得零落尘泥。”
蔺景然挑眉:“陛下今儿嘴巴这样甜??”
郗砚凛瞪她一眼,拿开她作妖的手:“哦,是吗?朕平日里嘴巴苦了?”
蔺景然邪魅一笑:“我来尝尝看?”
郗砚凛:“……”
蔺景然说着就树懒报抱树般缠住郗砚凛,落下一吻,这一吻,郗砚凛不乐意了,这一不乐意,就亲亲抱抱睡了一觉,直到午膳才醒来。
用过午膳后,蔺景然和郗砚凛对坐手谈一局,后来为了一处棋路的得失,各执一词。
蔺景然坚持那一步是妙手,郗砚凛则冷着脸指出那是冒进,会留下破绽。
两人都不是轻易服软的性子,言语间便带上了几分较真的火气。
“陛下未免太过保守!”蔺景然蹙眉。
“兵行险着,亦需根基稳固,而非孤注一掷。”郗砚凛驳回。 一来二去,竟有些僵持不下。
蔺景然有些气闷,扭过头去看窗外,不再理他。
郗砚凛也沉着脸,盯着棋盘,殿内一时落针可闻。沉默了片刻,郗砚凛忽然起身。
蔺景然以为他要拂袖而去,心下更觉不快。回头却见他走到桌边,亲手倒了一盏温热的蜜水,又走回来,默不作声地递到她手边。
蔺景然愣了一下,看着那盏递到面前的蜜水 ,瞧着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却缓和许多的脸,心里的那点气忽然就消了。
她接过茶盏,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的,两人皆是一顿。她低头抿了一口蜜水,甜润的滋味一直暖到心里。
他则伸手将她面前那张因争执而被捏得有些卷边的棋谱轻轻展平,动作缓慢而细致。
蔺景然放下茶盏,手指在棋盘上轻轻一点,语气软了下来:“那……便依陛下所言,这一步我再思量思量。”
郗砚凛“嗯”了一声,眼底最后一丝冷意也消散无踪。
午后容易使人困倦,两人各占软榻一端,蔺景然看着看着书,眼皮便开始打架,手中的书卷也渐渐滑落。
蔺景然迷糊间感到身侧榻边微微一沉,郗砚凛不知何时坐了过来,拿起她滑落的书卷放在一旁。
她困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便歪过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他坚实的肩膀上 ,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含糊咕哝了一句什么,便彻底放松下来,沉入黑甜的梦乡。
郗砚凛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清淡的香气,耳畔是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他闭上眼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依偎。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歇蔺景然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竟靠着他睡了一觉,而他似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未动。
她有些赧然,抬起头:“臣妾压麻陛下没?”
“无妨。”他动了动略有些僵硬的肩膀。
随后蔺景然和郗砚凛并肩躺在窗下的宽大贵妃榻上,蔺景然听着窗外缠绵的雨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蔺景然瞧着身旁之人的侧脸上。他闭着眼,长睫覆下,敛去了平日所有的锐利与冷峻,她看着看着,困意上涌,也慢慢合上眼。
郗砚凛在她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后,缓缓睁开眼,侧过头,静静地看了她许久,抬手将她睡乱的一缕鬓发掠到耳后,然后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重新闭上眼。
殿内安静下来,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光洁的地面上,亲密地交融在一起。
案头那束黄色蔷薇依旧盛放,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掌灯时分,皇后身边的扶月说是宫务上有些棘手之事,皇后娘娘请皇帝过去一同拿个主意。
郗砚凛闻言眉头微蹙:“朕去去就回。”
蔺景然点头,指尖轻轻拂过那娇艳的蔷薇花瓣,琢磨着下雨了呆会儿让墨书早点带伞去接阿瑞放学。
她转念又琢磨起晚膳该吃些什么?
板栗鸡还是荷叶鸡?
姜葱白斩鸡好像……也不赖。
白灼大虾、辣炒蛏子、酸菜鱼味道也鲜美。
啧,陛下这回没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