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景然回到明曦宫,阿瑞正襟危坐,小脸绷得严肃,面前摊开一本《九章算术》。
阿瑞的小胖手笨拙地拨弄着一个特制的小算盘,嘴里念念有词:“…一队军士五百人,日食粟米两升,十日…十日该是…”
他掰着手指头,眉头拧成了小疙瘩。
“五百人乘十日,再乘两升!”陆知言急吼吼地提醒。
“是…一万升!”
阿瑞眼睛一亮,小手飞快地拨动算珠,清脆的算盘声回荡殿内。
“殿下算得对!”谢临点头,“《夏侯阳算经》有云:‘乘除之法,定位为先’。”
蔺景然笑道:“咱们家阿瑞真厉害,连军粮都算明白。”
她放下书卷,招手,“来,让母妃瞧瞧,这运筹帷幄的小将军算盘打得如何了?”
阿瑞丢开算盘,献宝似的举起一张涂满五颜六色的绢帛:“母妃母妃!看我的贺表!给父父的!上面画了好多兵,还有粮车!”
稚嫩的笔触勾勒出歪歪扭扭的小人和车马,充满了童趣。
春桃端着药碗进来,见状笑道:“娘娘精神好了,殿下也高兴。殿下今儿在国子监蒙学,可是得了先生夸赞呢,说这军粮算术答得又快又好。”
蔺景然才捏捏阿瑞的小脸:“我们阿瑞真给母妃长脸。不过,纸上谈兵容易,真要让万千将士吃饱穿暖,里头学问大着呢。”
阿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黑葡萄似的眼珠一转,指着窗外:“母妃,等您大好了,带我去看禁军操练好不好?我要像闲皇叔那样,举着小旗子指挥!”
“好,都依你。”蔺景然笑着应下,看着阿瑞充满活力的模样,心里暖暖哒。
此时,景然的好友闲王妃江知遥来了。
“娘娘瞧瞧,这可是好东西。托人从东市书肆淘换来的,白行简的《李娃传》!还有一卷薛调的《无双传》,都是时下长安城里顶顶时兴的话本子。”
蔺景然眼睛一亮,接过书卷:“《李娃传》?可是那荥阳公子与名妓李娃的故事?早闻其名,倒要看看这能让京都人士传写殆遍的本子有何妙处。”
蔺景然翻着书页,江知遥倒酒,蔺景然啜了一口酒,眉眼舒展:“嗯,这酒温得正好,知遥有心了。”
两人边看边聊。看到郑生被鸨母设计赶出、流落凶肆唱挽歌时,蔺景然嗤笑一声,指尖点着书页:
“瞧瞧,这便是所谓情比金坚?李娃再是情深,那荥阳公也忒不济事,三言两语就被哄骗出门,半点防备也无。可见这情之一字,光有真心不够,还得有脑子撑着。”
江知遥掩口轻笑:“娘娘这话,倒把风月话本说成了警世通言。不过细想也是,若那郑生有娘娘半分通透,也不至于落得那般狼狈。只是…李娃后来倾囊相助,助他重登科甲,这份情义,也着实令人唏嘘。”
蔺景然又翻过一页:“唏嘘归唏嘘,终究是话本罢了。放在这宫里头,莫说倾囊相助,便是少踩一脚,都算积德了。”
她拿起酒杯,与江知遥轻轻一碰,“还是喝酒看戏自在,管他书中人痴男怨女,都不如眼前这杯美酒实在。”
暖阁内响起轻快的笑声。
与此同时,吕充媛的流华轩外,樊才人叉着腰,对身边宫女大声吐槽:“怀个孕而已,瞧把她能的!
这大清早的,敲锣打鼓似的让内物府送东送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揣了个玉玺呢!嗓门大得,连我宫里的鹦鹉都学会喊龙种金贵!”
她嗓门洪亮,毫无顾忌,听得路过的宫人忍俊不禁,又赶紧低头快步走开。
此时御膳房八卦组,甄嬷嬷、贾嬷嬷、劳六几个老资历的嬷嬷公公,一边手脚麻利地准备各宫午膳,一边嘴上也不闲着。
“听说了没?吕充媛和苗采女怀孕了。
史嬷嬷叹口气:“对了,吕充媛那边要的安胎鲫鱼汤可炖足了时辰?那位祖宗如今可金贵着呢,半点马虎不得。”
陈三厨子忙不迭应道:“炖着呢炖着呢!小火煨了两个时辰了,奶白奶白的!贾嬷嬷,您给颖妃娘娘备的燕窝粥可得了?娘娘病刚好,可得精细点。”
“早得了,温着呢。”贾嬷嬷应着,又叹道,“要说还是颖妃娘娘性子好,病了也不见折腾人。哪像有些人…”
她朝流华轩方向努努嘴,未尽之意,众人皆心照不宣。
胡管事背着手踱进来,笑眯眯地:“都忙着呢?活儿干得差不多了?可别误了各宫主子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