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所病房内,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沈念薇双手紧握着滴血的匕首,刀尖直指那个捂着手臂、脸色惨白如纸的假护士。温热的血液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如同死亡的倒计时。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膀的挫伤和心头的惊悸,但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混杂着冰冷狠戾和孤注一掷的火焰。
“谁派你来的?”她的声音嘶哑,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在死寂的病房里回荡。
假护士靠在墙壁上,手臂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涌出,浸透了她白色的护士服,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剧痛让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她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眼神如同受伤幼兽般凶狠的女孩,眼底的惊骇被一种更深的怨毒和绝望取代。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和剧痛让她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她怨毒地瞪着沈念薇,又瞥了一眼门口,眼神里充满了不甘。
就在这时——
“砰!砰!砰!”
卫生所走廊里,突然传来几声沉闷而急促的枪响!紧接着是玻璃破碎、重物倒地的声音和几声短促的惊呼!
有人强闯卫生所!是她的同伙!
沈念薇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她立刻意识到,对方是来灭口和营救(或者说灭口)这个假护士的!
假护士听到枪声,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亮光,仿佛看到了希望,挣扎着想向门口挪动。
沈念薇眼神一厉!她不能让她出去!不能让她和外面的同伙汇合!她猛地向前一步,匕首再次扬起,刀尖直抵假护士的咽喉,声音冰冷如刀:“别动!”
冰冷的刀锋紧贴着皮肤,死亡的威胁让假护士瞬间僵住,不敢再动分毫。她眼中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更大的恐惧取代。
走廊里的枪声和打斗声更加激烈!脚步声和呼喝声迅速逼近病房门口!显然,外面的警卫战士正在拼死抵抗,但对方火力凶猛且早有预谋!
“砰!”病房门被猛地撞开!一个穿着迷彩作战服、脸上涂抹着油彩、眼神凶狠如狼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手中端着一把短小精悍的微型冲锋枪,枪口还冒着硝烟!他目光迅速扫过病房,看到靠在墙上血流如注的同伴和被匕首抵住喉咙的景象,眼神瞬间变得暴戾!
“放开她!”枪口瞬间指向沈念薇!男人低吼着,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沈念薇的心跳几乎停止!巨大的死亡压力让她浑身僵硬!但她握着匕首的手却纹丝不动,眼神死死盯着枪口,牙关紧咬。放开?放开就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对峙时刻——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撕裂布帛的声音响起!
那个靠在墙上、血流不止的假护士,身体猛地一僵!她难以置信地、缓缓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心口——一截冰冷的、带着血槽的三棱军刺尖刃,正从她胸前透体而出!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前后两个伤口狂涌而出!
门口的迷彩男也愣住了!
沈念薇更是瞳孔骤缩!谁?!
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病房窗户翻入!动作快得带风!正是这个身影,在假护士身后,给了她致命的一刺!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那是一个同样穿着迷彩服、脸上涂抹着厚重油彩、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他身形比门口的迷彩男更加瘦削,动作却如同捕食的猎豹,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杀意!他猛地拔出军刺,假护士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软软瘫倒在地,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只有鲜血还在汩汩流淌,染红了更大一片地面。
新出现的迷彩男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门口的同伴,又落在沈念薇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执行命令的冰冷杀机!
“目标清除。任务变更:带走她!”他对着门口的同伴低吼一声,手中的军刺指向沈念薇,同时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朝她扑来!显然,他们放弃了重伤的同伴,目标变成了活捉(或者控制)沈念薇!
门口的迷彩男瞬间反应过来,枪口再次死死锁定沈念薇,防止她反抗或逃脱!
前后夹击!绝境!
沈念薇浑身冰冷,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匕首,准备做最后的困兽之斗!哪怕死,她也要拉一个垫背!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
“轰——!!!”
一声更加巨大、仿佛来自地底的恐怖爆炸声,猛地从营区西面、断崖测绘点的方向传来!震得整个卫生所都在剧烈摇晃!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窗户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这突如其来的、远超之前爆炸的巨响,让病房内两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动作都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他们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爆炸传来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
机会!
沈念薇的求生本能在此刻爆发到了极致!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如同条件反射般,趁着两人被爆炸声分神的电光火石间,猛地将手中紧握的匕首,狠狠掷向扑到近前的那个瘦高迷彩男!
匕首带着她所有的力量和恨意,如同闪电般射向对方的面门!
瘦高男反应极快!在匕首飞来的瞬间猛地偏头!
“嗤!”匕首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出一道血痕,深深钉入他身后的墙壁!
虽然没有命中要害,但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和脸上的刺痛彻底激怒了瘦高男!他眼中杀机暴涨,动作更快,如同鬼影般瞬间贴近,带着血腥味的军刺狠狠刺向沈念薇的肩窝!显然是想废掉她的行动能力!
而门口的迷彩男也瞬间回神,枪口再次瞄准!
就在沈念薇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刹那——
“砰!砰!”
两声清脆的、带着特有韵律的枪声,如同死神的点名,猛地从卫生所走廊深处响起!
门口那个端着微型冲锋枪的迷彩男身体猛地一震!眉心处和胸口瞬间炸开两朵刺目的血花!他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倒下!
是援兵!营区的警卫战士赶到了!
扑向沈念薇的瘦高男眼神剧变!他显然没料到援兵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枪法如此精准狠辣!他刺向沈念薇的军刺在半空中硬生生顿住!他没有任何犹豫,甚至顾不上查看同伴的死活,身体猛地一个变向,如同灵活的狸猫般撞向病房的窗户!
“哗啦!”玻璃窗被他撞得粉碎!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出!
“别让他跑了!”走廊里传来警卫战士的怒吼和追击的脚步声!
沈念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她靠着墙壁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看着门口倒毙的迷彩男尸体和满地狼藉的鲜血,看着破碎的窗户和消失在窗外的瘦高杀手,巨大的后怕和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活下来了……又一次……
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卫战士冲进病房,看到屋内的惨状和坐在地上的沈念薇,立刻分出两人警戒窗口,一人迅速检查地上的尸体,另一人则蹲到沈念薇身边,急切地问:“沈同志!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沈念薇失神地摇摇头,目光落在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和衣服上,又看向墙壁上那把兀自颤动、染血的匕首。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搏杀和死亡威胁,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和精神。
**废弃测绘点(三号)**
爆炸的烟尘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焦糊味和……尸体高度腐烂的恶臭。
陆铮站在那个被定向爆破炸出的焦黑大坑边缘,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他忍着后背被冲击波灼伤的剧痛和耳鸣,目光死死地盯着坑底那具被掀开石板后暴露出来的、高度腐烂的尸体。那破旧丛林迷彩的残片、锈迹斑斑的专属水壶……无一不在无声地宣告着死者的身份——“夜枭”!
他就死在这里!死在了这个他留下线索、指引他们前来的地方!死在了敌人精心布置的陷阱旁!那卷录音带里他痛苦而绝望的遗言,此刻有了最残酷、最直观的印证!他不是逃脱了,他是用最后的生命,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埋下了这颗指向真相的种子!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冰冷的杀意在陆铮胸腔里翻腾!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掌心。
“警戒!清理现场!仔细搜索!任何可疑物品都不要放过!”陆卫国强压着心头的巨震和痛楚,声音嘶哑地命令。他同样看到了坑底的尸体,看到了那个刻骨铭心的水壶。这位铁血将军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深沉的哀恸和滔天的怒火!老战友……竟然以这种方式,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孤独地腐烂了这么多年!
战士们忍着恶臭和巨大的心理冲击,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爆炸坑周围的碎石瓦砾,扩大搜索范围。每一寸土地都被仔细翻查。
陆铮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寸寸扫过坑壁被高温灼烧后的焦黑痕迹,扫过散落扭曲的金属碎片,扫过“夜枭”那令人不忍直视的遗骸。突然,他的目光被“夜枭”紧握成拳的右手吸引了!
那只高度腐烂、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死死地攥着!仿佛至死都握着什么东西!
陆铮的心猛地一跳!他毫不犹豫地跳下尚有温度的焦坑,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和巨大的心理冲击,小心翼翼地蹲在“夜枭”的遗体旁。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极其缓慢、极其郑重地,试图掰开那紧握的指骨。
指骨僵硬得如同铁钳。陆铮用尽力气,才终于将其一根根掰开。
“夜枭”那白骨森森的掌心,赫然紧握着一枚小小的、沾满了污泥和暗褐色血痂的金属圆筒!
那圆筒只有小拇指粗细,约两厘米长,通体银灰色,一端有细微的螺纹,像是某种特制的容器!
陆铮的心跳瞬间加速!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起那枚冰冷的金属圆筒,入手沉甸甸的。他凑近眼前,借着天光仔细辨认。圆筒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几道细微的划痕。他尝试着拧动那带螺纹的一端。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
圆筒的一端被拧开了!
里面没有纸条,没有密码,只有一卷紧紧缠绕着的、极其微小的、如同半粒米大小的黑色胶卷!
微型胶卷!
“夜枭”用生命守护的,最后的信息载体!
陆铮的呼吸瞬间屏住!他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尖捏出那卷微型胶卷。胶卷极其脆弱,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难以看清上面的内容。但他知道,这里面,一定藏着“夜枭”拼死也要传递出来的、关于“信鸽”名单、关于“鼹鼠”身份的核心秘密!甚至可能是那份真正的渗透名单!
“爸!找到了!”陆铮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凝重,他将那枚沾着血与泥的微型胶卷高高举起。
陆卫国闻声立刻冲到坑边,看到陆铮手中那枚微小的胶卷,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特制的、带放大镜的防水证物袋:“快!放进来!小心保护!”
陆铮小心翼翼地将胶卷放入证物袋。透过放大镜,可以隐约看到胶卷上似乎有极其微小的点和线,以及一些模糊的符号,但具体内容根本无法辨识。需要专业的设备和手段才能解读。
“立刻回营!最高级别护送!通知技术科做好准备!”陆卫国当机立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他看了一眼坑底战友的遗骸,眼神沉痛而坚定:“老伙计……你放心,这笔血债,我们一定替你讨回来!”
众人迅速撤离这片死亡之地。回营的路上,气氛沉重而肃杀。陆铮坐在颠簸的吉普车里,紧紧握着那个装着微型胶卷的证物袋,如同握着滚烫的炭火。胶卷上沾染的、属于“夜枭”的暗褐色血痂,在指尖留下冰冷的触感。他闭上眼,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沈念薇苍白惊惶的脸。
刚才那声巨大的爆炸……卫生所那边……她怎么样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比背后的伤痛更加难熬。
吉普车一路风驰电掣驶回营区。刚到大门口,就看到气氛异常紧张,几辆救护车闪烁着蓝灯,大批战士在卫生所方向集结警戒!
陆铮的心猛地一沉!他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不顾后背的疼痛,拔腿就朝着卫生所狂奔!
“念薇!”他冲进一片狼藉、弥漫着浓重血腥味的卫生所走廊,嘶声喊道。
走廊里一片混乱,地上躺着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假护士和迷彩男),医护人员正在紧张地处理现场。几名战士看到他,立刻围了上来。
“陆参谋!沈同志她……”一名战士脸上带着余悸和愤怒。
“她怎么了?!”陆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变了调。
“沈同志没事!受了惊吓,但没受伤!是敌人……”战士快速汇报了卫生所发生的袭击和沈念薇英勇反击、最终在警卫战士支援下击毙一名杀手、另一名撞窗逃脱的经过。
听到沈念薇没事,陆铮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但巨大的后怕和愤怒瞬间席卷全身!对方竟然疯狂到直接强闯营区卫生所刺杀!目标如此明确!
他推开病房的门。沈念薇已经换下了染血的病号服,裹着一件干净的军大衣,蜷缩在角落的一张椅子上。一个女军医正在给她处理脸上和手上的血迹。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眼神有些空洞失焦,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但当她看到冲进来的陆铮时,那空洞的眼神瞬间亮了一下,随即涌上巨大的委屈和后怕,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
陆铮几步冲到她的面前,半跪下来,双手紧紧抓住她冰冷颤抖的手。他的手心同样冰凉,带着硝烟和泥土的气息,却传递着最坚实的依靠。
“没事了……我回来了……没事了……”陆铮的声音沙哑低沉,一遍遍地重复着,用力握紧她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他看着沈念薇苍白脸上溅到的、已经干涸发黑的血点,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得如同刀绞。
沈念薇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看着他下颌的淤青和作战服上的血迹尘土,一直强撑着的坚强瞬间崩塌。她猛地扑进陆铮怀里,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将脸埋在他带着硝烟味的胸膛,压抑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陆铮紧紧抱着她,大手用力地、安抚地拍着她的背脊,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顶,眼神却冰冷锐利地扫过病房里破碎的窗户、墙壁上钉着的染血匕首、地上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血迹……杀意如同实质般在他眼底凝聚。
这时,一个战士拿着一件东西匆匆走进来:“陆参谋,这是在病房窗外的草丛里发现的。可能是那个逃脱的杀手掉落的。”
陆铮小心地松开沈念薇,接过战士递来的东西。
那是一枚小小的、银色的、造型别致的蝴蝶发卡。发卡上镶嵌着几颗细小的水钻,在灯光下闪着微光,边缘似乎还沾着一点草屑和……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这绝不是杀手的物品!这种精致女性化的东西,怎么会从那个冷酷的杀手身上掉落?
陆铮的眉头紧紧锁起。他拿起发卡,凑近灯光仔细查看。发卡的样式……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很熟悉……非常熟悉……
突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个画面如同闪电般劈进脑海!
几天前,在营区门口,他隔着铁栅栏,看到沈念薇辫子上别着的……那朵粉色的桃花!而在那朵桃花旁边,似乎就夹着一枚这样银色的、闪着水钻的蝴蝶发卡!
这是……沈念薇的发卡?!什么时候掉的?难道……是刚才搏斗中,被那个杀手无意中扯落带走的?!
一股寒意顺着陆铮的脊椎悄然爬升!如果这发卡是沈念薇的,上面那细微的暗红色痕迹……是她的血?还是……那个被匕首划伤手臂的假护士的血?!
就在陆铮心神剧震、试图理清这诡异线索的瞬间——
“报告!”一个通讯兵气喘吁吁地冲到病房门口,脸色极其难看,“首长!陆参谋!紧急情况!封锁线外围巡逻哨报告,在西南方向五公里处的‘野狼沟’入口,发现一辆无牌照的军用吉普车!车上无人,但车内有激烈搏斗痕迹!在副驾驶座位上……发现了这个!”
通讯兵将一个用透明证物袋装着的物品递了过来。
陆铮和陆卫国的目光同时落在证物袋上。
袋子里,赫然是半块被咬过的、印着“八一”军徽标志的压缩饼干!这饼干……是营区特供!而更让陆铮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的是——在那半块饼干旁边,还安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银色的、镶嵌着水钻的蝴蝶发卡!
和他手中这枚,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