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暃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握着山河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每一次挥刀都像是在与无形的阻力较劲,刀身划过空气时,发出的不再是锐利的呼啸,而是带着几分沉重的钝响。
他的青灰色星力比刚才淡了不少,像一层薄纱裹在刀身外面,若隐若现。刚才那记穿透暗器阵的巧招几乎抽干了他左臂的星力,此刻左臂微微发麻,连带着抬刀的动作都慢了半拍。眼角的余光瞥见谢婉莹的裙摆划过一道残影,他下意识地侧身躲避,腰间还是被扇骨扫到,一阵火辣辣的疼,像是被烧红的铁丝烫过似的。
“咳……”沐暃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强忍着咽了回去,抬起头时,视线里蒙了层淡淡的红。谢婉莹就站在对面三丈开外,紫色的星力同样黯淡了不少,鬓角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颊上,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嘴角此刻抿成了一条直线,握着星影迷踪扇的手指关节泛白,显然也到了极限。
两人都在等,等对方先露出破绽。
风从擂台边缘的破口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碎木屑,打着旋儿在两人之间飘过。沐暃的目光落在谢婉莹的脚踝上——刚才她躲避“劈山式”时崴了一下,虽然强撑着站稳了,可每一次移动,脚踝都会下意识地向内撇。那是个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动作,却被沐暃捕捉到了,就像他知道谢婉莹此刻肯定也在盯着自己发麻的左臂。
“还要打吗?”谢婉莹的声音有些发哑,扇面轻轻颤动着,上面的星纹忽明忽暗,“你的星力最多还能支撑两刀,我的扇子……也快封不住了。”她说的是实话,星影迷踪扇的扇骨上已经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那是刚才硬接“定川式”时被震出来的,再用力扇一下,恐怕就要散架了。
沐暃没有回答,只是将山河刀换了只手,用还能动弹的右臂握着,刀尖斜斜点地,青灰色星力顺着刀尖在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水渍似的痕迹。他在调整呼吸,试图将丹田深处最后那点星力逼出来,那感觉就像用勺子去舀见底的水缸,每一次晃动都只能带起几滴水珠,却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谢婉莹忽然动了。她没有像刚才那样扔出暗器,而是握着扇子径直冲了过来,紫色星力骤然收缩,全部凝聚在扇尖,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直刺沐暃的胸口。这是拼命的打法,放弃了防御,把最后一点星力都赌在了这一击上。
沐暃的瞳孔猛地收缩,右臂的星力瞬间沸腾起来,却不是向前迎击,而是借着这股力道猛地向后仰倒。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山河刀贴着石板划过,带起一串火星,刀刃擦着谢婉莹的裙摆扫过,将她的裙角划开了一道口子。
“嗤啦——”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擂台上格外清晰。谢婉莹的动作顿了顿,显然没料到他会用这么险的姿势躲避,趁着这一瞬间的停顿,沐暃的脚猛地蹬向她的脚踝——正是她崴了的那只。
“唔!”谢婉莹闷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星影迷踪扇脱手飞了出去,“哐当”一声砸在擂台边缘的栏杆上,扇骨彻底散了架。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紫色星力像被扎破的气球似的,“啵”地一下消散了,露出里面那件被汗水浸透的浅紫色里衣。
沐暃还保持着后仰的姿势,胸口剧烈起伏,右臂的星力也耗尽了,山河刀“当啷”落在地上。他看着谢婉莹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看着她抬起头,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忽然觉得手臂也不麻了,喉咙里的腥甜也淡了些。
“你赢了。”谢婉莹笑了笑,那笑容比平时虚弱,却真实了不少,“我的扇子……坏了。”
沐暃慢慢撑起身体,每动一下,骨头都像在咯吱作响。他捡起山河刀,刀身的青灰色星力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铁色。“不算赢。”他低声说,声音比谢婉莹还要哑,“是你的星力先耗尽了。”
“可我先坐下来了,不是吗?”谢婉莹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指尖划过脸颊时,带出一道清晰的汗痕,“这擂台……认结果不认理由。”
沐暃没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伸出手。他的手掌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那是刚才被暗器划的,此刻正渗着血珠。谢婉莹看着那只手,愣了愣,然后把手放了上去。两只同样沾满汗水和灰尘的手紧紧握住,沐暃用力一拉,将她拽了起来。
谢婉莹站起来时,脚踝一软,又差点摔倒,沐暃下意识地扶了她一把,两人的星力都已耗尽,此刻只能互相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稳。台下忽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可他们俩都没力气去看,只是望着对方狼狈的样子,忽然一起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喘,带着疼,却有着一种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轻松。
主席台上,燕栾青缓缓放下茶盏,指尖在杯沿上轻轻摩挲着。“你看,”他侧头对孔子铭说,“这就是年轻人的毅力。星力耗尽了,骨气还没散。”
孔子铭的目光落在擂台上相互搀扶的两人身上,酒葫芦被他攥得紧紧的,指腹摩挲着葫芦上的刻纹。“比我们当年强。”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我们那时候,赢了的人从来不会伸手拉输了的。”
“时代不一样了。”燕栾青望着擂台上的光,那光不再是星力的璀璨,而是两个年轻人身上那股不肯倒下的韧劲儿,“这样挺好。”
风还在吹,卷起两人的衣角,像是在为他们拂去疲惫。沐暃低头看着谢婉莹的脚踝,忽然说:“明天……我陪你去看医官吧。”
谢婉莹抬头看他,阳光透过他汗湿的发梢,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好啊,”她笑着说,眼角的细纹里还卡着灰尘,却亮得像落了星子,“不过得你扶我去,我的脚……好像真的肿了。”
“嗯。”沐暃应了一声,扶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