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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云阁的波涛与危机被抛在身后,璃月港的万家灯火再次映入眼帘。钟离搭乘的勘测船在暮色中悄然靠岸,他与领队简单交代了几句关于“岛屿地质不稳,不宜作为墓园”的勘察结果,便从容下船,汇入码头熙攘的人流,仿佛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公务出行。

然而,他袖中那枚触手尚存余温的“净水罗盘”,以及脑海中反复回放的工坊遇袭与奥赛尔暴走的场景,无不提醒着此行潜藏的惊涛骇浪。深渊教团对孤云阁的渗透程度远超预期,其目标直指奥赛尔的残力,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回到往生堂,胡桃正翘着脚在院子里逗弄着新养的画眉,见他回来,也只是笑嘻嘻地问了句“客卿先生可寻到风水宝地了?”,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便不再深究,转而兴致勃勃地讨论起即将到来的海灯节筹备事宜。这份属于凡尘的热闹与琐碎,暂时冲淡了钟离心头的凝重。

他需要时间,需要安静,来消化孤云阁的收获,并规划下一步。

深夜,书房灯亮。钟离将净水罗盘置于书案之上,并未急于注入力量激活它。而是取来纸笔,凭借记忆,将罗盘内外每一道符文、每一处结构,乃至那枚核心蓝色晶体的能量波动特性,都细致入微地临摹、记录、分析。

归终的设计精妙绝伦。这罗盘并非简单的元素净化装置,其内部结构更像一个微缩的、模拟自然水循环与沉淀过程的“理之器”。它以特定频率的水元素共鸣为引,引导外界紊乱或污浊的水流(或水元素力)进入罗盘内部预设的“沉淀”、“过滤”、“升华”三重符文回路,最终将有害的杂质(如怨念、深渊气息)剥离、中和或封存,析出相对纯净的水元素精华。

“关键在于‘共鸣频率’与‘净化回路’的匹配……”钟离指尖轻点图纸上的复杂纹路,陷入沉思。罗盘原本是针对魔神战争时期常见的水系污染设计的,其净化上限和效率,面对奥赛尔这等魔神本体的狂暴残力,恐怕力有未逮。直接使用,无异于以杯量海,且极易因过载而损毁。

必须进行改造和强化。

改造方向之一,是提升其能量通道的容量与稳定性,这需要高品质的导能材料(如鸣霞浮生石或更罕见的材料)和更精密的符文镌刻技艺。之二,也是更关键的一点,是需要调整其核心的“共鸣频率”,使其不仅能净化普通水元素力,更能专门针对并安全剥离奥赛尔残力中那充满怨恨与疯狂的“生命源质”部分。

后者,涉及对魔神级能量本质的深刻理解与精准操控,这恰恰是他目前知识体系的薄弱环节,或许……也是白术研究的专长领域。

想到白术,钟离的眼神变得深邃。与那位药庐之主的合作,如同在悬崖边共舞,彼此心知肚明对方掌握着禁忌的钥匙,却又相互提防,试探着合作的底线与代价。孤云阁的发现,尤其是净水罗盘的存在,无疑增加了自己手中的筹码,但也可能激起对方更强烈的觊觎。

就在他凝神推演之际,书房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略显迟疑的脚步声。并非胡桃那风风火火的节奏,也不是老仪倌王伯的沉稳。

“谁?”钟离并未抬头,声音平静。

门外安静了一瞬,然后,一个细小而平板的声音响起:“是……七七。”

钟离微微挑眉,放下手中的笔。七七?她为何深夜来此?

“请进。”

门被轻轻推开,娇小的身影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个几乎有她半人高的、装得满满当当的药材篮子。她仰着头,空洞的大眼睛看着钟离,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白先生……让我……送来……这个月的……安魂香……原料。说……先生您……可能需要。”

钟离目光扫过那篮药材,确实是往生堂定期从不卜庐采购的物资之一。但以往都是白日由药庐伙计送来,从未在深夜由七七亲自送达。而且,白术若真有事,大可传信,何必让记忆不便的七七跑这一趟?

这更像是一个……借口。一个让七七“自然”地来到他面前的借口。

“有劳七七姑娘。”钟离起身,接过沉甸甸的篮子,语气温和,“白先生可还有别的话?”

七七歪着头,努力回想,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钟离:“白先生……说……如果先生……对‘水源净化’……有新的见解……可以……看看这个。”

钟离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行字,是白术的笔迹,内容并非什么净化技术,而是一段看似无关的、关于某种生长在层岩巨渊深处、极其罕见的“地脉清心莲”的记载,言其花瓣蕴含奇异净化之力,能安抚地脉淤积的狂躁能量,但采摘极其困难,且需以特殊容器保存方能不失药效。

看似是分享药材知识,但结合钟离刚刚正在研究的净水罗盘,以及“水源净化”这个关键词,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白术在告诉他,或许存在某种天然材料,能辅助甚至增强净水罗盘的净化效能,并且,他可能掌握了相关的信息或渠道。

这是一种更进一步的试探和示好,同时也是一种无形的催促——别再犹豫,是时候更深入地合作了。

钟离不动声色地收起纸条,对七七道:“多谢白先生,也辛苦七七姑娘了。请转告白先生,他的心意,钟离明白了。”

七七点了点头,任务完成,便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书桌上那枚正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净水罗盘。

就在那一瞬间,异变突生!

七七原本空洞无神的紫色眼眸,骤然间闪过一丝极其短暂、却清晰无比的茫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的微光!她抱着空篮子的手微微收紧,脚步顿住,竟不由自主地朝着书桌的方向,极慢、极僵硬地挪动了一小步!

她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净水罗盘上,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罗盘核心那枚蓝色晶体散发出的、纯净的水元素波动上!那波动中,似乎蕴含着某种与她体内“仙箓”以及非生非死状态产生微妙共鸣的频率!

更让钟离心神剧震的是——几乎在同一时刻,他怀中心识岩核内部,那簇属于归终的真灵火焰,也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仿佛被七七身上某种极其特殊的气息……或者说,被七七与净水罗盘之间那奇特的共鸣所牵引!

这突如其来的双重反应,完全超出了钟离的预料!

七七的状态特殊,介于生死之间,由“仙箓”和强大执念维系,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而净水罗盘是归终的造物,蕴含其智慧与风格。难道说……七七的“仙箓”或她本身的状态,与归终的法则之间,存在着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隐晦的联系?!

还是说,仅仅是纯净的水元素力对七七这种特殊存在有着本能的吸引力?

“七七姑娘?”钟离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听到呼唤,七七猛地回过神(如果她真有“神”可回的话),眼中的茫然瞬间消失,恢复了一贯的平板。她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钟离,似乎对自己刚才的举动也感到一丝困惑,但很快被她那依靠笔记行事的本能覆盖。

“对不起……七七……走神了。”她低下头,小声说道,然后抱着空篮子,一步一步,节奏均匀地离开了书房,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书房内,重归寂静。

钟离缓缓坐回椅中,目光再次落在那枚净水罗盘上,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白术的纸条,指向了强化罗盘的可能方向。

而七七与罗盘、乃至与心识岩核之间那瞬间的、诡异的共鸣,则揭示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难以预测的变量。

七七……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药庐童女,她的身上,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她与归终的法则,与生死边界,到底有着怎样的关联?白术让她深夜送药,是真的无意,还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连七七自己都不知道的试探或安排?

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心识岩核,感受着其中那缕真灵恢复平静后的微弱波动。

前路愈发扑朔迷离。奥赛尔的残力如危险的宝藏,净水罗盘是开启宝藏的钥匙,但钥匙需要淬炼。白术是可能提供淬炼技术的合作者,但其意图难测。而现在,又多了七七这个意想不到的、可能成为关键媒介或变量的存在。

海灯节的烟火气似乎从窗外隐约传来,提醒着他尘世的喧嚣与节日的临近。

或许,在这份喧嚣的掩护下,一些更隐秘的行动,可以悄然展开。

他需要一次与白术的,开诚布公的、但也必须划定清晰边界的会谈。而会谈之前,他需要先去一个地方,确认一下关于“地脉清心莲”的信息,以及……顺便验证一下,七七那种奇特的共鸣,是否真的与归终的痕迹有关。

他的目光,投向了层岩巨渊的方向。

那里,埋藏着太多的秘密,或许也隐藏着下一阶段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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