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苏菱安的眼、耳、口、鼻中汩汩流出,将她绝美的脸庞染成一幅凄厉的画卷。
她整个人仿佛一尊即将碎裂的血色琉璃,脆弱得不堪一击,可那双按在叶寒舟心口的手,却稳如磐石,将那逆转生死的阵法死死维持。
灵泉之力在她体内疯狂燃烧,又化作最精纯的生命本源,如一条温顺的游龙,沿着叶寒舟冰封的经脉,一圈,两圈,三圈……所过之处,那霸道绝伦的烬霜之力如同见了君王的叛军,节节败退,寸寸消融。
“姐姐!”小桃的哭声已经嘶哑,她颤抖着想扶住苏菱安摇摇欲坠的身体,却又怕惊扰了阵法,只能虚虚地护在一旁,“别撑了!再这样下去,他还没活,你就要死了!”
苏菱安没有回头,她的视线死死锁在叶寒舟的胸膛上,感受着那微弱的起伏正一丝一毫地变得沉稳有力。
她唇角勾起一抹虚弱却满足的笑,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他若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了虚空中某处。
她忽然抬眼,那双流着血泪的眸子,竟迸发出惊人的亮光,直直射向悬浮在半空的名纹灵。
“你说,守门人不可断——”她的声音带着血腥气,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那我问你,若守-门-人-注-定-要-死,这门,还值得守吗?”
质问如雷,在死寂的皇陵中轰然炸响。
名纹灵周身的光华凝滞了一瞬,那由无数符文组成的灵体,竟前所未有地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一道比之前清晰百倍的完整战甲虚影,轰然浮现,威严而古老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一道意念,清晰地传入苏菱安的脑海:“若守门人为门而死,门,便是坟墓。若守门人为生而守,门,才是家。”
话音未落,那战甲虚影的胸口处,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符文骤然射出,无视了所有阻碍,精准无误地打入了苏菱安的心口!
苏菱安只觉心口一烫,一股磅礴而浩瀚的信息流涌入识海。
“我以名纹灵之名,献策一计——以‘言出法随’,逆写命格!”
苏菱安的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开,眸光瞬间亮如白昼!
她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你是说……用我的乌鸦嘴,改他的命?”
这世间最荒谬的诅咒,此刻竟成了唯一的救赎!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因剧烈的动作而撕裂般疼痛,但她毫不在意。
她俯下身,握紧了叶寒舟那只因烬霜之力而冰冷刺骨的手,将自己的体温,自己的决心,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她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虔诚。
“叶寒舟,我苏菱安在此立誓——”
一字一句,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生命与灵魂在宣告。
“你不会死,你必须活着!你得陪我杀尽那些想我们死的仇敌,看我如何搅动风云,名动天下!然后……”她顿了顿,”
话音落下的瞬间,“噗”的一声,她猛地喷出一大口心头血,整个人软倒下去。
她怀中那枚作为阵眼的古玉,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剧烈震颤,似乎随时都会崩碎。
然而,奇迹,就在此刻发生!
只见叶寒舟心口处,那枚代表着必死诅咒的黑色誓纹,竟在苏菱安的血色誓言中,由最深沉的墨黑,一点点褪去颜色,最终化作一抹皎洁的银!
那原本在他体内肆虐破坏的烬霜之力,仿佛被驯服的野兽,瞬间失去了所有戾气,不再侵蚀他的生机,反而化作一股股温和精纯的灵力流,开始主动修复他受损的经脉与脏腑!
成了!
苏菱安笑了,血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知道,她赢了。
可就在这口气松懈的刹那,异变陡生!
“呃……”
一声痛苦的闷哼从不远处传来,墨鸦毫无征兆地扑倒在地,浑身剧烈抽搐。
他胸口那枚贴身佩戴的黑玉佩,猛地爆发出刺目猩红的血光,光芒之中,一朵妖异的金瞳血莲虚影,缓缓张开了它最后一瓣花瓣——完全绽放!
“它……它在……读我的心……”墨鸦的牙关都在打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它说……‘钥匙’……已齐……”
苏菱安瞳孔骤缩!
她来不及擦去脸上的血污,甚至来不及喘息,身体的本能快过大脑,一个箭步便扑到墨鸦身前。
灵泉之力不要钱似的涌出,瞬间封住了墨鸦周身的所有大穴,阻断了那血光的蔓延。
“谁准你动我的人?”
她的声音淬着冰,森寒刺骨。那不是问句,是审判!
话落,她指尖一凝,将一滴浓缩到极致的灵泉,强行打入墨鸦的心口,护住他的心脉。
同时,她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指尖,殷红的鲜血立刻涌出。
她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墨鸦的额心,闪电般画下一道繁复而霸道的封印符文!
“我苏菱安在此言——”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言出法随的绝对意志,“你体内的东西,从现在起,归我管了!”
“敕!”
符文落成的刹那,金光一闪而逝。
那冲天而起的妖异血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骤然倒卷而回,尽数被吸回了黑玉佩之中,再无声息。
做完这一切,苏菱安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一手扶起气息渐稳的墨鸦,一手扶起呼吸已然平复的叶寒舟,将两人靠在石壁上。
那些原本散落在地的战甲残片,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自动飞起,化作一道道流光,环绕在她周身,如众星拱月。
她心口处,那枚由名纹灵打入的心源印,正流转着淡淡的微光,与战甲残片遥相呼应。
她站直了身体,目光越过两个男人,望向皇陵深处那唯一的出口。
那里,光线幽暗,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血迹,却张扬而无畏。
“门想选人?门想吞命?可笑。”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自己唇角的血痕,眼神锐利如刀。
“这一代的守门人,不是它选的——”
“是我自己,坐上去的。”
她回过头,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那扇已经彻底闭合的归心门,那里面的空间,似乎正在发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坍缩与重构。
她低语,像是在对门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下次开门,我不为封印,不为牺牲……我为,重建。”
千里之外,大夏皇都,灯火通明。
一道加急密令被快马送入新帝的书房:“归心门异动,能量波动异常,速查!”
而就在这道密令的背面,无人察觉的角落,一枚金瞳血莲的印记,在烛火的阴影下,悄然浮现,又转瞬即逝。
几乎是同一时刻,远在皇陵地底深处的苏菱安,脚下的地面,传来了一丝极其轻微、却仿佛源自大地最深处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