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广场那死一样的寂静，足足持续了得有七八个呼吸。
所有人都跟被施了定身法似的，眼珠子瞪得溜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傻愣愣地看着那两块还在发光的测力碑——一块冒着诡异的星紫光，快窜到四尺高；另一块更离谱，里头跟装了个星河似的，还凝出个看不懂但牛逼哄哄的星辰影子！
刚才那些嚼舌根、看笑话的，这会儿脸皮火辣辣的，活像被无形的手抽了几个大耳刮子。谁能想到这看着下一秒就要断气的伤号，还有他旁边那个闷不吭声的小姑娘，居然能搞出这么大动静？
那个之前鼻孔朝天的登记弟子，这会儿手抖得跟筛糠似的，名册都快拿不住了，脸上哪还有半点倨傲，全是见了鬼的惊骇和一种捡到宝了的狂热，扯着嗓子朝后面喊：“刘、刘执事！快！快请刘执事来！出…出大事了！”
旁边几个武府弟子也慌了神，有的赶紧往后跑，有的想上前又不敢，围着凌尘和阿星，眼神那叫一个复杂，好奇、震惊、嫉妒，啥都有。
凌尘心里暗骂一声糟。他就想弄几块元石付药钱，悄咪咪摸个底，这倒好，直接捅了马蜂窝了。他感觉后背的伤口因为刚才强行调动内息，又开始突突地疼，眼前一阵发黑，赶紧暗自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站稳。阿星似乎也被这阵仗吓到了，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小手抓住了他破烂的衣角。
石猛在一旁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最后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脸都红了：“俺滴娘诶！兄弟！妹子！你们…你们也太厉害了！”石小丫则捂着嘴，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崇拜。
就在这时，一股不弱的气势从人群后面快速接近。
“吵什么吵！成何体统！”一个穿着深青色流云纹服饰、面色严肃的中年人皱着眉头走了过来。他目光如电，先是扫过那两块异常的石碑，瞳孔也是微微一缩，随即视线就落在了凌尘和阿星身上，特别是在凌尘那惨白的脸色和背后的血迹上停留了一瞬。
“刘执事！”那登记弟子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爬爬地凑过去，指着凌尘二人，语无伦次，“就、就是他们！测力碑…异象！星紫色，还有星辰凝形！这…这记录…”
刘执事抬手打断了他，走到测力碑前，仔细看了看那正在缓缓消散的异象残留，又伸手在碑面上感应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他再次看向凌尘，语气严肃了许多：“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这身伤又是怎么回事？”
凌尘心里叹了口气，知道糊弄不过去了，只好把对王老头说的那套说辞又搬了出来：“晚辈凌尘，这是舍妹阿星。来自偏远小地，途中遭遇山匪，家人失散，我二人侥幸逃脱，身受重伤。”他话说得慢，带着伤后的虚弱，但条理清晰。
刘执事目光锐利，像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山匪？什么样的山匪能把你伤成这样，又能让你测出近乎四尺的力？”他显然不信，这伤和这成绩太矛盾了。
凌尘沉默了一下，道：“侥幸未死，拼命一搏罢了。”他没法解释星紫内息和绝脉的事。
刘执事又看向阿星：“小姑娘，你呢？”
阿星抬起头，银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茫然和警惕，只是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不记得了…跟着哥哥。”
刘执事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个重伤却力撼测力碑，一个失忆却引发天阶亲和异象？这事透着古怪。但测力碑做不得假，这两人的天赋…尤其是这小姑娘的星辰亲和，简直是骇人听闻！若是真的…
他眼神变幻了几下，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他对旁边弟子吩咐道：“带他们去后面休息室等候，好生照看，不得怠慢。我立刻禀报外院长老。”
“是！”那几个弟子连忙应声，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客气甚至带着点讨好地引着凌尘和阿星往广场后面的一间屋子走去。
围观的人群这才像是炸开了锅，议论声嗡地一下响起来。
“我的天，直接惊动执事还要上报长老？”
“那小姑娘是天阶亲和啊！流云武府多少年没出过了？”
“那小子也邪门，伤成那样还能差点四尺…”
“看来今年外院招新要出两个怪物了…”
各种羡慕、嫉妒、探究的目光黏在两人背上。
石猛还想跟过去，被武府弟子客气地拦下了。他只能远远冲着凌尘挥拳头，一脸兴奋。
进了休息室，总算清静了点。屋子不大，摆设简单，但有桌椅还有清水。领路的弟子送上水，态度恭敬中带着好奇，但也没敢多问，很快退了出去，守在外面。
凌尘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几乎瘫在椅子上，后背的疼痛阵阵袭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刚才完全是硬撑着的。
“哥…”阿星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凌尘摆摆手，从怀里摸出王老头给的药膏，示意阿星帮忙再涂点。药膏糊上去，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他一边忍着疼，一边心里快速盘算。这下想低调是没戏了。流云武府的高层肯定会被惊动。是福是祸还不好说。天赋过高，有时候未必是好事，尤其在他们来历不明、身上还带着秘密的情况下。
阿星那星辰亲和太过扎眼，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觊觎。自己这星紫内息也解释不清。还有紫兽，这小东西刚才一直缩着没动，但保不齐会被有心人发现。
得尽快恢复实力！至少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他闭上眼睛，默默运转《万毒淬体诀》，吸收着药力，同时尝试引导那丝微弱的内息修复伤体。
阿星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掌心那淡淡的星辰印记，眼神有些迷茫，似乎又在努力回想什么。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门被推开，刘执事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穿月白色长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的老者。这老者气息内敛，但无形中散发出的压力却比刘执事强了不止一筹，显然地位和实力都更高。
凌尘立刻睁开眼，挣扎着想站起来。
“有伤在身，不必多礼。”白袍老者声音平和，目光却如同实质般在凌尘和阿星身上扫过，特别是在阿星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这位是我们流云武府外院的徐长老。”刘执事在一旁介绍道，语气恭敬。
“晚辈凌尘（阿星），见过徐长老。”两人行礼。
徐长老微微颔首，直接在对面坐下，开门见山：“你们的事情，刘执事已向我禀报。测力碑异象，非同小可。尤其是这位小姑娘的星辰亲和，乃是我流云武府近年来罕见。”
他顿了顿，看向凌尘，目光锐利：“凌尘，你身受重伤却能力撼测力碑，想必也有不凡之处。只是，你们所言遭遇山匪之事，恐不尽不实吧？”
凌尘心头一紧，知道关键时刻来了。这老狐狸不好糊弄。
他正斟酌着如何回应，徐长老却话锋一转：“不过，谁都有秘密。武府招新，首重天赋与心性，来历只要清白，并非大奸大恶之徒，过往之事，武府亦可不过多追究。”
这话像是给了颗定心丸，又像是埋了个钩子。
“今日你二人之表现，已远超外院招新标准。”徐长老缓缓道，“按规矩，可直接入选。甚至，阿星姑娘的天赋，或有资格惊动内院长老…”
内院？凌尘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然而，徐长老接下来的话，却让凌尘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但是，”徐长老语气加重，“武府亦有武府的规矩。天赋虽佳，却也需要考察心性、毅力、乃至…忠诚。更何况，你们来历不明，伤势颇重。”
他目光落在凌尘身上：“凌尘，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我即可将阿星姑娘之事上报内院，自有长老前来接引。至于你…虽天赋异禀，但伤势未明，需在外院观察疗伤，待伤势痊愈，再行考核定夺。”
将他和阿星分开？凌尘眉头瞬间拧紧。这绝对不行！阿星心思单纯，记忆不全，离开他的视线，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其二呢？”凌尘沉声问。
徐长老似乎早料到他会问，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其二，便是你二人暂都不上报内院。我可做主，让你们以外院记名弟子的身份留下。你需要在一个月内，不仅养好伤势，还要通过外院的所有正式考核。若能做到，你二人便可一同堂堂正正踏入外门，甚至…获得更好的资源倾斜。”
“若做不到呢？”凌尘直视徐长老。
“若做不到…”徐长老语气平淡，“则说明你潜力有限，或心志不坚。届时，阿星姑娘仍会被送入内院，而你…或许只能离开武府，另谋出路了。”
凌尘沉默了。
这徐长老，好厉害的手段。看似给了选择，实则根本没得选。他绝不会让阿星独自去什么内院。第二个选择，看似苛刻，却是唯一能将两人绑在一起的路。
一个月，养好这身伤并通过所有考核…难度极大。但这老狐狸似乎认定了他能做到？还是在试探什么？
而且，他隐隐感觉，这徐长老对阿星的天赋如此重视，却又不立刻上报，反而用这种方式将他绑上战车，其目的…恐怕没那么简单。
但眼下，他没得选。
凌尘深吸一口气，压下背后的疼痛，目光坚定地看向徐长老：“我选第二条路。”
徐长老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很好。既然如此，刘执事，带他们去安顿吧。按记名弟子最高规格分配住处和疗伤丹药。”
他站起身，临走前又深深看了凌尘一眼：“小子，我很期待你一个月后的表现。希望你不要让我…和武府失望。”
看着徐长老和刘执事离开的背影，凌尘缓缓坐回椅子，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暂时的安全只是表象。
流云武府这潭水，恐怕比想象的要深得多。
而他和阿星的到来，就像两颗砸进湖面的石子，已经不可避免地，激起了层层涟漪。
接下来的一个月，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