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手从架子上取下长巾，蓦地站起身，水珠顺着肌肤滑落。
“就这么定了！”
流云正在身后用软帕为她擦拭长发，闻言轻声问道：“小姐是定了什么？”
“没什么——”云翩翩舒展了一下身子，唇角弯起，“决定早点睡觉！”
明日还有要事，不养足精神怎么行。
躺上床榻时，她仍不死心地尝试感应通天塔，得到的回应却依旧是冰冷的“No”。索性不再多想，任由意识沉入温暖的床榻中。
第二日清晨，流云伺候她梳妆时，忍不住轻声赞叹：“小姐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是吗？”
云翩翩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确实与往日大有不同——脸颊丰润了些许，身段也显出玲珑的曲线，这都是好迹象。
她不由抿唇一笑，眼中漾开满意的神色。
“小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前些日子世子还特意嘱咐，要多为小姐裁制新衣呢。”
父亲啊……云翩翩心中微暖。
今日她只是陪同慕采薇前去观礼，并非主角，装扮上便刻意素净几分。
一袭月白为主色的衣裳，衣缘袖口缀以淡蓝色的缘边，发间簪着流云精心挑选的珠花，整体望去温婉清丽，又不失飘逸灵动。
云翩翩对这般打扮十分满意，时辰一到，便带着流萤登上了入宫的马车。
路途不远不近，正好容得云翩翩闭目小憩。
马车摇摇晃晃，向着皇宫方向驶去。
不知过了多久，车外传来流萤轻柔的唤醒声：“小姐，皇宫到了。”
云翩翩就着流萤的手，稳稳踏下马车。流萤仔细为她系上一件蓝白相间的薄披风——这是云翩翩自己的主意。
她身负火灵脉，天生不惧严寒，先前那件厚斗篷实在压得她喘不过气。
“小姐，入宫后万事小心。”流萤低声叮嘱，眼中含着些许担忧。
今日她只能候在宫门外，无法随行。
“放心，等我回来。”临走前，云翩翩伸手捏了一把流萤的脸蛋。
宫门前莺声燕语不绝于耳，比之上次宫宴竟还要热闹数倍。
不过这也难怪，此次是为皇子选妃，凡在名单上的适龄贵女，无一不是铆足了心思装扮。无论正妃还是侧妃，只要能入选，便是跃入了皇室宗亲的门槛。
云翩翩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悲，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规则。
追求权势富贵，本就是人之常情。
或许是因为她是皇后钦点的观礼嘉宾，又是为陪伴永宁公主而来，宫门外早有皇后身边的嬷嬷等候。
云翩翩认得这位面容肃穆的老嬷嬷，心下十分淡然。
嬷嬷见她走近，先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方才抬头端详她，语气恭敬却不失威严：“云小姐，请随老奴这边走。”
其余贵女们也各自有引路的嬷嬷带领入宫。
当进过那片熟悉的宫宇时，云翩翩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警惕。
宫宴那夜，就是在这里，她遇上了那个诡异至极的怪人。明明飘逸如仙，却透着说不出的邪气。凭一己之力就能掌控时间，甚至有着一双能彻底看透她的眼睛。
青玄宫...国师居住之所，只期盼日后不要与他碰上。
所幸一路再无异常，云翩翩渐渐放下心来。
此行的目的地仍是御花园，但景致却与往日大不相同。
园中经过特殊布置，中央的花卉尽数移到四周，将中间彻底空出一片场地。
云翩翩此行是专为陪伴永宁公主而来，引路的嬷嬷径直将她带入御花园后，便需要她自行前去寻人。
不过这倒也不难，慕采薇生性活泼俏皮，自上回她从花墙后蓦然出现的情形就能知道一二了，这位公主从来都是个独出心裁的人。
果然，这一次，慕采薇正坐在不远处的水心亭中，俨然已是全场焦点。
她身旁还坐着另一位女子。
慕采薇一眼就瞧见了云翩翩，老远便笑着招手唤她过去。
云翩翩缓步走近，亭中那陌生女子的容貌也逐渐清晰起来。
对方身着一袭粉白渐变的宫装，华美异常。衣料上绣满繁重精美的金色纹样，自领口、衣襟至裙摆，金线如藤蔓般蜿蜒缠绕，勾勒出盛放的花朵轮廓。
流光溢彩，贵气逼人，一见便知道身份一定非比寻常。
慕采薇亲热地拉过云翩翩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笑盈盈地正要开口介绍：“翩翩，这位是西月国的月灵公主，叫——”
话未说完，就被身旁人轻笑着打断。那位公主嗓音微扬，带着几分慵懒，几分自信：“凌月。”
慕采薇眨眨眼，又忙转向另一边介绍：“啊哈哈，这位是——”
“我知道你。”凌月又一次含笑接过话头。
她抱臂而坐，一双明澈的眼睛直直望向云翩翩，眼底流转着毫不掩饰的打量，甚至…一丝若有似无的挑衅。
“宫宴那日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本公主想着，你应该没有注意到我。你叫云翩翩，是吧？”
这态度……是冲着自己来的？
云翩翩不由微微蹙眉。
她这细微的神情变化，却惹得凌月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窥见了什么极有趣的秘密，眼波流转间尽是狡黠。
云翩翩这才恍然，为何慕采薇面对凌月两次三番的打断都不见恼意，反而流露出几分无可奈何的纵容。
原来这位看似清冷的公主，本质上也是个跳脱的妙人儿，不过片刻功夫就原形毕露。
“你啊，就别再吓唬翩翩了。”慕采薇放下手中的越窑青瓷茶盏。抬眼时唇角微扬，那份与生俱来的皇家气度便在盈盈一笑间自然流露，既不失威仪，又显得亲切得体。
“宫宴那日，翩翩一曲剑舞，可谓英姿飒爽也不为过，不知我可有这个荣幸，与妹妹切磋一二？”凌月语声温润，目光中透着真诚的期待。
云翩翩见这位公主毫无架子，言谈举止间自有一番光风霁月的气度，她也愿意亲近几分，当即颔首应道：“好。”
一个字，便是千金之诺。
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般投缘的相遇，自是值得以武会友。
说话间，御花园内珠环翠绕，香风阵阵。参选的贵女们陆续到齐，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翩翩，那位就是你的妹妹云笙？”
顺着慕采薇的目光望去，果然见到云笙独自站在一株玉兰树下，今日倒是收敛了往日的张扬，显得格外安静。
只是眼中掠过一丝势在必得的锐光，仿佛早已将入选之事视为囊中之物。
她轻轻摇头，旁人的命运尚且不愿干涉，更何况是云笙的。
“正是。”
她答得干脆利落，未尽之意却已昭然若揭。
忽闻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长空：
“皇后娘娘驾到——”
“秦贤妃娘娘驾到——”
“谷妃娘娘驾到——”
玉阶之上，三人被宫人簇拥而来。居中者自是雍容端方的皇后，左右两侧分别是谷妃与秦贤妃，珠翠辉映间尽显天家威仪。
众人齐刷刷跪拜行礼，水榭亭台间的秀女们亦纷纷俯身。
“平身。”
珠玉之声刚落，今日真正的主角终于登场，二皇子与三皇子翩然而至。
二皇子慕风一身绛紫锦袍，本该彰显尊贵，穿在他身上却莫名显出几分呆板拘谨，恰似云翩翩心中那个浮夸庸俗的刻板印象。
而三皇子慕弦一袭素白长衫，银丝暗纹在日光下流转清辉，腰间缀着的银饰玲珑剔透。
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一出现，便引得满园贵女霞飞双颊。惊才绝艳的三皇子殿下，也难怪少女们难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