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冷风机发出嗡鸣，把林小满粉色工服的衣角吹得贴在小腿上。她攥着平板的手心沁出薄汗，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近三个月“全球优选”的退货地址异常集中，其中73%的退货单标注“残次破损”，但物流记录显示这些包裹从未进入过售后仓库，而是直接流向了仓库西北角的“残次处理区”。
“就是那边。”林小满压低声音，指尖在屏幕上圈出一个红点。沈严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仓库尽头的货架歪歪扭扭地堆着纸箱，上面落满灰尘，看起来和其他堆放废弃包装的角落没什么不同。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假眼镜（快递员伪装的道具），声音压得更低：“确定？我刚才绕仓库走了一圈，那片区域的监控是坏的。”
“就是因为监控坏了才可疑。”林小满调出仓库的平面图，“你看，其他区域的监控覆盖率98%，唯独这里是盲区。而且退货单上的‘残次处理’负责人签名，每次都是不同的名字，但笔迹重合度超过80%，明显是同一个人伪造的。”她顿了顿，指尖点在屏幕角落，“最关键的是，这些退货的收件人电话，前三位都是同一个虚拟运营商的号段，注册地址就在红泥港——和老张的老家一致。”
沈严没再说话，只是朝她比了个“跟上”的手势，推着空快递车往西北角走。金属推车在水泥地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响，在空旷的仓库里格外突兀。林小满紧随其后，感觉每一步都踩在鼓点上，后颈的碎发被冷汗浸湿，黏在皮肤上。
路过一排堆满母婴用品的货架时，一个穿蓝色工服的仓库管理员突然从货架后探出头：“你们找谁？残次区不让外人进。”沈严立刻停下，脸上堆起快递员的标准假笑：“老板让我来取个件，说放在‘老地方’了。”他冲林小满使了个眼色，林小满赶紧举起平板：“我是客服部的，来核对残次数据，王经理让我跟这位师傅一起来。”
管理员狐疑地打量着她的粉色工服：“客服部的怎么穿成这样？你们经理叫什么？”林小满心跳漏了一拍——她只知道客服部有个王经理，但具体名字没记。沈严突然咳嗽一声，用胳膊肘撞了撞她：“还不快给王经理打个电话？让他跟这位师傅说。”
林小满立刻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假装拨号，眼睛却瞟向管理员胸前的工牌：“李师傅是吧？不好意思啊，我第一天来，还不太熟。”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后背撞到沈严的推车，“要不您先忙，我们找到东西就走。”
管理员皱着眉走开了，但没走太远，就在不远处的货架旁整理纸箱，视线时不时往这边瞟。沈严低声骂了句“麻烦”，推着车继续往前走，声音贴着林小满的耳朵：“三分钟，找不到就撤。”
林小满没应声，注意力全在那片残次货架上。货架比别处的矮一些，上面堆着的纸箱大多敞着口，露出里面变形的塑料玩具、撕坏的衣服，看起来确实是该销毁的残次品。但她注意到，最里面的一排货架和墙壁之间有道极细的缝隙，缝隙里没有灰尘——说明经常有人动。
“就是这儿。”她拽了拽沈严的袖子，指着那排货架。沈严放下推车，假装整理纸箱，用肩膀顶了顶货架侧面，纹丝不动。“是固定死的。”他摇摇头，林小满却蹲下身，手指拂过货架底部的金属支架，突然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处：“这里有撬动的痕迹。”
她站起身，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货架最上层的一个破旧玩偶上——玩偶的眼睛是两个纽扣，其中一个明显比另一个新。她踮起脚把玩偶拿下来，发现玩偶背后有根细铁丝，连接着货架内侧的一个机关。“沈队，帮忙。”她咬着牙拽铁丝，沈严立刻上前，两人合力将货架往侧面一推，“嘎吱”一声，货架移开了半米，露出后面的金属门。
门是暗灰色的，和墙壁几乎融为一体，若非货架移动，根本看不出这里藏着道门。门上嵌着个电子密码锁，屏幕亮着，显示一行绿色的字：“员工专属，非授权者禁止入内”。
“密码锁。”沈严皱眉，伸手摸了摸锁的边缘，“是最新款的虹膜+密码双验证，但虹膜识别被挡住了，现在只需要密码。”他敲了敲屏幕，“提示‘员工专属’，可能是工号、生日或者入职日期。”
林小满盯着屏幕，突然想起早上在客服部看到的员工手册：“客服部的工号规则是‘部门首字母+入职年份后两位+序号’，比如我是‘K2307’——K代表客服，23是2023年入职，07是序号。”她顿了顿，“刚才那个李师傅的工牌，编号是‘c2115’，c应该是仓储部。”
沈严点头：“所以密码可能和工号有关。但我们不知道这里的授权工号是什么。”他试着输入几个常见的组合——“000000”“”屏幕都跳出“密码错误”的红色提示，还伴随着轻微的蜂鸣声。
不远处的李师傅似乎听到了动静，朝这边喊：“你们在干嘛？”沈严立刻应道：“找东西呢，这破货架挡路！”他一边说一边给林小满使眼色，示意她快点。
林小满的手心全是汗，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授权者应该是能接触到核心区域的人，可能是仓储部的主管，或者……和‘退货处理’有关的人。”她想起那些伪造的签名，“刚才的退货单上，有个签名像‘张’字，会不会是张老板？”她试着输入“Z2001”（假设张老板2020年入职，序号01），屏幕依旧显示错误。
“还有什么？”沈严的声音有些急，李师傅已经放下手里的活，慢悠悠地往这边走。林小满的目光扫过自己的工牌——“新人小林”，编号“K2307”，突然想起客服部的电脑登录密码规则：工号+公司名称拼音首字母。
“公司叫‘全球优选’，拼音首字母是qqYx。”她深吸一口气，对沈严说：“我试试我的工号。”沈严皱眉：“你刚来，怎么可能授权给你？”但李师傅已经走到十米外，他没时间再犹豫，冲林小满点头：“快点！”
林小满的手指在密码键上颤抖，先输入自己的工号“K2307”，停顿两秒，接着输入“qqYx”。按下确认键的瞬间，她闭紧了眼睛，听见沈严屏住呼吸的声音。
“滴——”
一声轻响，屏幕跳成绿色，显示“验证通过”。金属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往内打开了一道缝，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化学品的气味从里面飘出来。
沈严和林小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李师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严当机立断，拽着林小满闪身进了暗门，反手把门虚掩，只留一条观察缝。
门内是条狭窄的通道，墙壁上刷着白漆，却多处剥落，露出里面的水泥。头顶的灯管忽明忽暗，照得地上的脚印格外清晰——是新鲜的，说明最近有人频繁出入。沈严从腰后摸出枪（藏在快递员马甲里），打开保险，冲林小满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通道尽头是间约二十平米的房间，没有窗户，靠通风扇换气。房间里堆着十几个密封的纸箱，整齐地码在墙边，每个箱子上都贴着“全球优选——特殊商品”的标签。沈严走过去，用匕首划开一个纸箱的胶带，里面露出一层层气泡膜，揭开后，是包装成军用压缩饼干的长方体盒子。
他拿起一个盒子，撕开包装，里面的白色晶体反射着冷光。林小满凑过来，用随身携带的试纸沾了一点，试纸立刻变成紫色：“是冰毒，纯度很高。”她的目光落在盒子角落的编号上，瞳孔骤缩，“沈队，你看这个。”
沈严低头，看到盒子侧面印着一行小字：“军m-2023-057”。这个编号格式，和他们之前查到的冷藏车GpS指向的军事管理区物资编号完全一致——“军”代表军用物资，“m”可能是类别代码，“2023”是年份。
“他们用军用物资的包装运毒。”沈严的声音发沉，把盒子放回纸箱，“而且能拿到这种包装，背后一定有军方的人。”
林小满的手指抚过编号，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提到的“仓库的锁被动过”，心里一阵发寒：难道父亲知道这里的事？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刺破了仓库的宁静。沈严猛地看向暗门的缝隙，看到李师傅正举着对讲机大喊：“有人闯进核心区了！快叫人！”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红色按钮，显然是警报器的触发装置。
“糟了！”林小满突然想起什么，“我破解门禁时，可能触发了隐藏的红外报警系统！”她刚才只顾着破解指纹和人脸，没注意到门楣上有个微型红外探测器，刚才开门的瞬间，探测器应该捕捉到了他们的身影。
通道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男人的喊叫：“在那边！李哥说门开了！”沈严迅速关上门，但没完全锁死，留了条缝观察外面。他把枪塞回腰后，从快递车里摸出两把折叠刀，递给林小满一把：“会用吗？”
林小满接过刀，指尖冰凉：“在军队学过基础格斗。”她的声音有些抖，但握着刀的手很稳。沈严看着她颈后因紧张而微微发红的皮肤，突然想起刚才在货架后，她蹲下身研究机关时，阳光透过仓库的高窗落在她发顶，像撒了层金粉——明明是个整天对着数据的文职，此刻却握着刀，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
“别怕。”沈严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等下我冲出去吸引他们注意，你往通风管道跑，出口在仓库东北角，我已经标在你平板上了。”林小满刚要反驳，就被他打断，“这是命令。你的数据比我的命值钱，查清楚里面的东西，比什么都重要。”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开始砸门：“里面的人出来！不然开枪了！”沈严最后看了林小满一眼，推了她一把，让她躲到通道内侧的阴影里，自己则握紧了折叠刀，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门被撞开的瞬间，就是一场恶战。但他没看到，林小满在阴影里打开平板，调出仓库的通风管道布局图，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她在给特警队发定位，同时设置了定时发送的求救信号，时间是三分钟后。
金属门在撞击下发出剧烈的晃动，灰尘从门框上簌簌落下。林小满看着沈严紧绷的背影，突然想起他刚才在货架旁，假装整理纸箱时，悄悄把一个微型摄像头粘在了李师傅的工牌上——这个男人，永远比她想的更细心。
“砰！”
门被撞开了，刺眼的光线涌进来，照亮了沈严眼里的冷光。林小满握紧刀，看着他像猎豹一样冲出去，听见外面传来闷响和惨叫，突然明白：有些数据算不出来的东西，比如一个人的勇气，比如愿意为陌生人挡在身前的本能，才是此刻最锋利的武器。
而通道深处，那些贴着军用编号的纸箱里，还藏着多少他们不知道的秘密？警报声中，林小满的目光落在最里面的一个纸箱上，上面没有编号，只有一个用马克笔写的字——
“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