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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内,虽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气,却驱不散弥漫在朝臣心中的焦躁与不安。

今日大朝,气氛格外凝重。兵部尚书赵崇出列,面色沉痛,手持一份八百里加急军报:“陛下!青州叛匪‘过天星’杨岳,近日接连袭击粮道,攻破两座县城,气焰嚣张!当地卫所兵备废弛,剿匪不力,恳请陛下速派京营精兵,驰援青州,以免酿成大患!”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虽然青州民变之事早有传闻,但如此正式地在朝堂上奏报其势大难制,还是第一次。不少官员面露惊惶,交头接耳。

李琮端坐龙椅,冕旒下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赵崇,又掠过前排的张正清和刘铭。赵崇这番看似忧国忧民的奏报,背后藏着什么?是真心平叛,还是想调动京营力量?或是借此向谁施压?

未等李琮开口,次辅刘铭立刻出列反驳:“赵尚书此言差矣!京营乃卫戍京师根本,岂可轻动?青州之乱,根源在于吏治不清,民不聊生!当务之急,是严惩地方贪官,安抚流民,叛军失了根基,自然瓦解。若贸然派兵,劳师动众,恐激起更大民变!”他这话,看似有理,实则将矛头引向了吏治,避重就轻。

首辅张正清缓缓出列,一副和事佬的模样:“刘大人所言,不无道理。然叛匪势大,亦不可坐视。老臣以为,或可令周边州县联防,另选派得力干员赴青州整饬吏治,双管齐下。”他绝口不提漕运,也不提派京营。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在讨论平叛策略,实则各怀鬼胎,互相推诿试探。

李琮冷眼旁观,直到争吵声渐歇,他才缓缓开口:

“青州之乱,根源何在?赵爱卿,你掌兵部,可知叛军所用军弩从何而来?刘爱卿,你管户部,可知青州连年歉收,朝廷赈济钱粮,有多少真正到了百姓手中?张师傅,你总领朝纲,可知漕运每年‘漂没’之粮,最终去了哪里?”

一连三问,句句诛心!直指要害。殿内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张正清、刘铭、赵崇三人脸色骤变,尤其是刘铭,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李琮不等他们回答,猛地将一叠密报掷于御案之下,纸张散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尔等食君之禄,不思忠君之事,反而结党营私,贪墨国帑,克扣军饷,致使民生凋敝,匪患丛生!通州码头,‘淋尖踢斛’、‘谎报漂没’,尔等可知,那被逼死的船户王老五,悬梁之前,曾留下血书,控诉尔等爪牙之凶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还有那青州叛首杨岳!其兄杨锋,当年边军参将,究竟因何被斩?是确系贻误军机,还是成了某些人争权夺利的替死鬼?!如今其弟为兄报仇,扯旗造反,这背后,又有没有人暗中资助,养寇自重?!”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众臣心上。一些胆小的官员已经两股颤颤,几乎站立不稳。张正清脸色铁青,刘铭面如死灰,赵崇则紧紧攥着拳头,眼神复杂。

“陛下!老臣……老臣冤枉啊!”刘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定是有人诬陷!漕运之事,臣……臣实在不知详情啊!”

“不知详情?”李琮冷笑,“户部清吏司主事何在?漕运总督郭晟何在?给朕拿下!”

殿外早已待命的御前侍卫应声而入,如狼似虎,直接将瘫软在地的户部主事和面无人色的郭晟拖了出去。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早有准备。

“陛下!”张正清终于按捺不住,出列高声道,“仅凭些许风闻奏事,岂可轻易拿下朝廷大员?恐寒了百官之心啊!”

“风闻?”李琮目光如刀,射向张正清,“张师傅,郭晟每年送入你府中的冰敬、炭敬,数额之巨,远超常理,这也是风闻吗?需要朕将账目明细,在这太极殿上,一一念给众卿听听吗?”

张正清如遭雷击,身形晃了晃,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脸色惨白地退了下去。

李琮不再看他,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最终落在赵崇身上:“赵爱卿,兵部掌管天下兵马,军械流失,责无旁贷。青州之事,朕给你十天时间,查清军弩来源,整饬当地卫所!若再有无能推诿之举,休怪朕不讲情面!”

赵崇深吸一口气,躬身道:“臣……遵旨!”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一场朝会,在李琮的雷霆震怒中结束。皇帝拂袖而去,留下满殿心神不宁的臣子。谁都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次针对漕运贪腐的清算,更是一次新帝对旧有势力格局的猛烈冲击。少年天子的隐忍已然结束,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退朝后,李琮回到御书房,脸上的怒容已然平息。周全小心翼翼地奉上茶,低声道:“陛下,刚才……真是雷霆万钧。”

李琮抿了口茶:“不过是敲山震虎罢了。真正的硬骨头,还没动呢。”张正清树大根深,刘铭掌管钱粮多年,党羽众多,赵崇态度暧昧,手握兵权。今日只是拿下郭晟和一个小主事,远未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但此举无疑宣告了皇帝的决心,也必然会引起对方更激烈的反扑。

“陆铮那边有消息吗?”李琮问。

“回陛下,陆指挥使刚传来密报,已按陛下吩咐,加强了对张、刘、赵三府的监视。另外,顾小姐那边……”周全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顾小姐遣人送来一个小木盒,说是给陛下的‘谢礼’。”

李琮挑眉,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并非什么珍玩,而是一副造型奇特的东西:两个精巧的黄铜圆筒,通过机括连接,筒身还镶嵌着打磨得极为光滑透亮的琉璃片。

望远镜!竟然这么快就做出了雏形!

李琮心中一震,拿起这简易望远镜,走到窗边,对准远处宫殿的鸱吻。透过镜片,远处的细节被清晰地拉近,瓦片上的纹路都依稀可辨!虽然倍率还不高,工艺也粗糙,但这无疑是划时代的突破!

“顾明月……果然没让朕失望。”李琮放下望远镜,眼中闪过一丝激赏。这东西,对于军情探查、战场指挥,意义太大了。他仿佛已经看到,未来的战场上,大明军队凭借着这“千里眼”,占尽先机。

“告诉顾明月,朕很满意。让她继续改进,需要什么,直接通过你向朕提。”李琮吩咐道,“另外,此事列为最高机密,参与研制的工匠,一律严加管控。”

“奴才明白。”

就在此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进来,在周全耳边低语几句。周全脸色微变,转向李琮:“陛下,北镇抚司急报,监视赵府的人发现,赵尚书回府后,秘密会见了一名来自……青州的访客,但对方身份隐秘,未能查明。”

李琮眼神一凝。赵崇果然坐不住了!在这个敏感时刻,会见青州来客,是想做什么?通风报信?还是……另有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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