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帕罗奥图的薄雾还未散去,陆彬已经回到硅谷科技大厦48层指挥中心。
全球态势图上,数十个新标记在闪烁——斯特朗资本在七十二小时窗口期的最后一搏。
“他们在五个战场同时行动。”
冰洁调出分析报告:“金融上做空东南亚货币,法律上起诉我们在七个国家的合作伙伴。”
“认知领域投放新一波分裂性内容,供应链上干扰我们的关键元器件运输,现在又加上‘深根’基地这个变量。”
营运总监的总结冷静而精确。陆彬知道,这是根系联盟成立以来面临的最大压力测试。
“各个战场的应对情况?”
“金融战场,冯德.玛丽副董事长已经调动预备资金。”
冰洁切换屏幕:“东南亚负责人张彬正协调当地央行进行联合干预,做空攻击将在两小时内遇到强力反制。”
“法律战场,张晓梅副董事长在巴黎组建了跨国律师团,七起诉讼都有充分的反诉证据。”
“认知战场,艾伦女士的营销团队提前准备了正向内容库,正在对冲负面叙事。”
“供应链方面,李文博的研发团队启动了备用供应商网络,关键元器件库存可维持三十天。”
陆彬微微点头,但目光落在最后一个闪烁的标记上:“‘深根’基地呢?斯特朗团队何时会发现异常?”
“根据彼得罗夫的行程,他将于今天下午三点返回迪拜,向斯特朗当面汇报。”
林雪怡从网络安全中心接入,“届时他们会尝试远程连接基地新系统,我们的模拟环境最多能维持十分钟不被识破。”
“十分钟……”陆彬计算着时间差,“足够触发我们准备的应急协议吗?”
“足够了。”李文博确认,“只要他们尝试连接,就会激活基地内预设的误导程序——系统会报告‘技术故障,需要现场维护’,争取至少四十八小时的缓冲期。”
行政总监张小慧匆匆走进:“陆董!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代表请求视频会议,议题是‘关于阿尔汉格尔斯克州异常通信活动的质询’。”
会议室气氛瞬间凝固。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国家层面的介入。
“接进来。”陆彬整理了一下西装,“洁妹!李文博、林雪怡一起参加,其他人继续各自岗位。”
屏幕上出现三位俄罗斯官员,居中者肩章显示上校军衔。
“陆彬先生,”上校的英语带着浓重口音,“我是联邦安全局第七局的伊万诺夫。过去二十四小时。”
“我们在阿尔汉格尔斯克监测到异常的超长波通信活动。”
“信号源指向科拉半岛的一个废弃气象站——根据记录,该站点目前由贵联盟的科研团队使用。”
陆彬保持平静:“伊万诺夫上校,我们的团队确实在进行超长波通信实验,这是国际科研合作项目的一部分,所有手续合法完备。”
“实验内容?”
“研究超长波在极地气候下的传播特性,为北极航道的安全通信提供技术支持。”
伊万诺夫沉默了几秒,切换了屏幕内容——一张模糊但可辨认的照片,显示安德烈在气象站操作设备。
“那么这位安德烈·沃洛申先生,前苏联军方通信专家,为何会参与民用科研项目?”
“沃洛申先生是我们聘请的技术顾问,他的专业背景对实验至关重要。”
陆彬顿了顿,“上校,如果俄罗斯方面对此有疑虑,我们愿意提供完整的实验数据和报告。”
“我们更关心的是,”另一位官员开口,“这些信号为何指向‘深根’军事基地——一个已废弃三十一年的国防设施。”
问题直指核心。指挥中心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陆彬沉默片刻,做出了决定:“上校,我请求切换至加密频道,进行完全坦率的沟通。”
伊万诺夫眼神锐利地打量着他,最终点头。
加密协议启动后,陆彬调出了那段三十一年前的录音。苏联工程师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
“……这个设施的设计初衷不是为胜利,而是为幸存。不是为某个国家,而是为人类文明本身。请用它来重建联系,而不是延续冲突。”
录音结束,陆彬平静地说:“我们激活了‘深根’,不是为了占有或控制,而是为了防止它被用于分裂世界。”
“现在,基地系统已经接入全球根系网络,它的新使命是保护连接,而不是为任何单一利益服务。”
长时间的沉默。伊万诺夫的表情从警惕转为复杂。
“我父亲参与过‘深根’的设计,”上校突然用俄语说,然后切换回英语,“他临终前说,那是他为人类而非为国家做的最后贡献。”
他关闭了录音设备,示意另外两位官员离开虚拟会议室。私密对话模式开启。
“陆彬先生,联邦安全局在一个月前就监测到斯特朗资本在阿尔汉格尔斯克的活动。”
“我们之所以没有干预,是想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以及……谁会来阻止他们。”
陆彬明白了——这是一场默许的测试。
“斯特朗团队今天下午会发现问题,”伊万诺夫继续说:
“届时,俄罗斯官方会以‘未经授权修复国防设施’为由扣押所有设备,驱逐相关人员。这是合法的国内执法行动,不会引发国际争端。”
“那么基地本身?”
“继续由你们……或者说,由‘根系’维护。”
“可以。”陆彬立即同意,“监督接口只有查看权限,没有操作权限。这是根系联盟对所有主权国家的一贯原则。”
“还有一个要求。”伊万诺夫调出一份名单,“这七位俄罗斯公民,目前因政治原因面临困境。根系联盟能否帮助他们……建立一些必要的国际连接?”
陆彬查看名单——记者、环保活动家、反腐败律师。都是因为触犯特殊利益集团而受到打压的人。
“根系联盟不参与国内政治。”陆彬谨慎地说。
“足够了。”伊万诺夫点头,“那么,我们达成共识:你们确保‘深根’回归其设计初衷。另外,帮助这七个人。”
视频会议结束。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中午十二点,全球金融市场开市。
斯特朗的‘镜厅’资本对东南亚货币的做空攻击准时发动。
但遭遇了远比预期强大的反制——东南亚各国央行联合干预,根系联盟的预备资金同步入场,做空者在三小时内损失了至少十二亿美元。
下午两点,巴黎商事法庭驳回了斯特朗的‘镜厅’资本对根系联盟合作伙伴的临时禁令申请。
张晓梅的律师团提供了完整的证据链,证明指控基于伪造文件。
下午两点三十分,认知监测系统显示,艾伦团队投放的“连接韧性”故事开始产生雪球效应——用户自发生成了数千个本土化版本。
下午三点,彼得罗夫准时出现在迪拜的斯特朗私人办公室。
远程连接‘深根’基地的尝试在十分钟后触发故障警报,系统显示“量子通信模块硬件故障,需要现场维护”。
斯特朗愤怒的咆哮通过加密信道被截获:“彼得罗夫,你保证过万无一失!”
“设备通过了所有测试,这一定是意外故障……”彼得罗夫的声音在颤抖。
通信被切断。斯特朗在迪拜的办公室里沉默了整整五分钟。
然后,他用几乎平静的语气对彼得罗夫说:“收拾东西,去我们在委内瑞拉的备用基地。根系联盟比我们预想的……根系更深。”
下午四点,陆彬在硅谷科技大厦总部收到冯德玛丽的汇总报告:
“斯特朗资本在五个战场的攻击全部受阻,初步估计损失超过二十亿美元。”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七个影子资本合作伙伴开始表现出动摇迹象——三个人请求与我们进行‘非正式对话’。”
“安排对话,”陆彬指示,“但要通过中立第三方,且不承诺任何豁免。根系联盟的原则是连接,不是招安。”
“明白。”
黄昏时分,陆彬和冰洁一起接谦谦和睿睿放学。
孩子们在车上兴奋地分享学校里的新闻——马克西姆从加拿大发来了视频,他在新学校交到了朋友,还加入了足球队。
睿睿紧紧握着那只彩色小鸟,用力点头。
回到家,嘉嘉正在客厅学习。她抬头问:“陆叔叔,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
陆彬查看张晓梅的日程:“三天后。巴黎的工作基本收尾,她可以休息一周。”
“那……”少女犹豫了一下,“我可以开始学习网络安全吗?林雪怡阿姨说,如果我感兴趣,她可以教我基础。”
冰洁和陆彬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感慨。这个十五岁的女孩,在经历母亲被攻击的事件后,选择了直面而非逃避。
“可以,”陆彬温和地说,“但前提是完成正常的学业。而且,你妈妈必须先同意。”
“她已经同意了。”嘉嘉调出张晓梅的回复邮件,上面只有一句话:“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为你骄傲。”
夜晚,根系联盟的核心成员进行了一次简短的非正式连线。
没有议程,只是同步状态。
张晓梅在巴黎的公寓里,终于褪去了连续工作多日的疲惫:“法律战场的反击已经制度化,斯特朗未来很难再使用类似手段。”
冯德.玛丽在苏黎世的湖边别墅展示夕阳:“金融防御体系通过了压力测试,我们现在有了应对系统性攻击的成熟方案。”
张彬从新加坡发来消息:“东南亚合作伙伴的信心增强了,他们看到全球网络的支持是真实有效的。”
李文博和林雪怡在硅谷的实验室击掌庆祝:“备用供应链和网络安全协议都发挥了预期作用。”
张小慧最后汇报:“所有团队成员安全,行动记录完整归档。”
陆彬看着屏幕上的每一张面孔,这些在危机中选择坚守的人,构成了根系真正的韧性。
“教授曾说过,”他缓缓开口,“一个系统的强大不在于它没有弱点,而在于当弱点暴露时,有多少冗余路径可以绕行,有多少节点可以支撑,有多少连接可以修复。”
“过去七十二小时,我们证明了根系联盟不仅是一个网络,更是一个生命体——它学习、适应、生长、愈合。”
连线结束后,冰洁轻声问:“斯特朗会就此罢手吗?”
“不会,”陆彬望向窗外渐深的夜色,“他会寻找新的攻击角度,更隐蔽,更精密。但每一次攻击,都会让我们的根系扎得更深,蔓延得更广。”
“就像森林大火后的新生,”冰洁若有所思,“烧掉表层,反而让深根获得了更多生长空间。”
儿童房里,睿睿已经睡着,手里还握着那只乐高小鸟。
林雪怡连夜分析了这份覆盖图,凌晨时分得出了令人震惊的结论:
“如果所有这些节点都被激活并连接……理论上可以建立一个覆盖全球的、无法被任何力量完全切断的通信网络。”
陆彬看着那份星图般的节点分布,想起了蒙德教授的另一段话:
“真正的连接从不是线性的,而是根系的。”
“它向下深入黑暗,向上伸出触须,在看不见的地方交织成网。”
“当风暴来临,最先折断的是孤立的树干,最后幸存的是盘根错节的生命。”
深根已醒,而根系,正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