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由“守夜人”强行捣鼓出来的白金色能量流,细得像根针,哧溜一下,精准无比地钻进了“生之茧”那道发丝般的裂痕里。没炸,没闪,连个屁大的动静都没有。就好像往一潭死水里丢了颗极小的石子,水面漾开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然后就没了声息。
死寂。
让人心慌的死寂。
外面,“永饥之主”的黑暗触须还在那儿疯狂扭动,像无数条闻到血腥味的蚂蟥,更加卖力地往茧里面挤,裂痕边缘那抹不祥的灰黑色还在缓慢蔓延。林栀撑开的混沌领域,被外面那疯狗似的黑暗力量冲撞得明灭不定,跟个电压不稳的灯泡似的。她感觉自己快被抽干了,脑袋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混沌星璇转得跟生了锈的齿轮一样,嘎吱作响,眼看就要停摆。苏牧握着他的手都在抖,传递过来的生命能量也越来越弱,两人都到了强弩之末。领域里面,墨衡和“引路人”也是脸色煞白,汗如雨下,拼死维持着“方舟”最基本的稳定,但谁都清楚,这他妈就是螳臂当车。
高维度上,“逆熵法庭”那帮家伙还在冷眼旁观,估计连抹杀程序都预热好了,就等他们这边彻底熄火。那个“真实之眼”最他妈淡定,还在那儿一丝不苟地记录,估计连林栀额头冒了多少颗汗珠都记下来了。
完了吗?林栀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意识因为过度透支开始模糊,视野边缘泛起黑斑。她甚至能感觉到混沌领域的外壁已经薄得像层纸,下一次冲击,绝对……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迎接最终湮灭的刹那——
嗡!!!
一声没法用耳朵听,而是直接砸进灵魂、震得每一个意识粒子都在颤抖的低沉轰鸣,毫无征兆地从“生之茧”内部爆开了!
不是声音,是比声音更本质的震动,仿佛宇宙这根老弦,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拨动了一下!
咔—嚓—嚓——!
那道原本细细的裂痕,像被无形之力从内部猛地撕裂,瞬间扩大!紧接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光芒,从那裂口里疯狂喷涌而出!
这光……没法说它是什么颜色。它好像包含了所有颜色,又好像什么颜色都不是。它不刺眼,甚至有点……冷冰冰的,但里面蕴含的那种“存在”的权威,霸道得让人想跪下去。这是最原始的光,是“有”区别于“无”的那第一道光,是创世的光!
光芒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开来!
被这光照到的玩意儿,那可真是倒了血霉了。那些死死缠在茧上、嚣张得不行的黑暗触须,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像泼了强酸的塑料,嗤嗤地冒着看不见的烟,瞬间分解、汽化,连点渣都没剩下!就好像它们的存在本身,被这光从底层规则上直接给否定、删除了!
“呜——!!!”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混合着极致痛苦和暴怒的意志冲击,从黑暗深处猛地炸开,震得整个“永寂核心”都在发抖!那是“永饥之主”!它那无形的、充斥四方的本体,在这创世之光的照耀下,第一次显露出了……畏惧?甚至是……痛苦?的光芒都仿佛带着实质的伤害,逼得那原本吞噬一切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向后缩去!
就连高维度那道一直冰冷俯视的“逆熵法庭”目光,在这纯粹“生”之光芒的扫视下,也跟触电似的,猛地缩了回去,躲得那叫一个快,生怕被这光沾上一点!好像这代表着“存在起点”的光,权限高得有点离谱,连它们这种维护秩序的都有点犯怵?
而那个“真实之眼”,记录意念活跃得跟抽风了一样,估计是终于拍到了它梦寐以求的大新闻,数据流怕是都要溢出了。
“方舟”被这猛然爆发的光芒和气浪推得向后翻滚了好一段距离才稳住。而就在这创世之光的照耀下,林栀那原本快要碎成渣的混沌领域,就跟久旱的破地突然淋了一场暴雨似的,肉眼可见地稳定下来,光芒重新变得凝实,甚至感觉比之前还要厚重几分!她体内那个快要停转的混沌星璇,更是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疯狂吸收着空气中逸散的、最精纯的“生”之气息,转速嗖一下就提上来了,而且旋转得更加沉稳、有力,内部仿佛有星河在诞生湮灭!
“卧槽……”苏牧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只会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墨衡和“引路人”也是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神迹(或者说“奇观”)般的一幕,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裂痕越扩越大,最终,整个“茧”的外壳,如同盛开的莲花花瓣,缓缓地、优雅地向四周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光芒渐渐内敛,变得柔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往里瞧。
那里面……没有想象中顶天立地的巨人,也没有奇形怪状的神兽。在那光芒最核心的地方,悬浮着一个……小小的光团。
仔细看,那光团的形态,隐约像个蜷缩着的……婴儿?但绝对不是血肉之躯。它通体由那种纯净的、蕴含着无限生机的光芒构成,身体轮廓还在微微波动,好像还没完全想好自己要长成啥样。但它散发出的那种“存在”感,却纯粹而强大到令人心悸。它好像就是“生命”这个概念本身,是万物起始的那个点,是所有可能性的集合。
它,就是“生”之概念的具象化。是下一个宇宙循环的……火种,是希望的起点。
那小光人(暂且这么叫吧)似乎有点不适应,笨拙地、慢吞吞地舒展了一下手脚,然后,它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也是两团光,纯净得像个刚出生的孩子,里面充满了对这个陌生世界最原始的好奇。它“看”向四周,目光扫过破碎的黑暗,扫过遥远的虚无,最后,落在了离它最近的、包裹在混沌领域里的“方舟”上,精准地定格在了领域中心、因为脱力而几乎瘫软、全靠苏牧扶着的林栀身上。
一股温和的、带着明显亲近和依赖情绪的意念,像春天最暖的那阵风,轻轻吹进了林栀几乎空白的大脑里:
“母亲……”
林栀一个激灵,差点没站稳。母……母亲?!她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是因为自己最后那一下,算是帮它接生了?还是因为自己这一路折腾,体内又是“回响烙印”(对抗循环的叛逆),又是“宁静”(提供秩序的庇护),再加上自己那锅大杂烩似的混沌本质,让这个新生的“生”之概念,把她当成了某种……血缘上的源头?
没等她理清这乱七八糟的关系,那小光人好像适应得差不多了。它抬起那光芒构成的小脑袋,纯净的目光穿透了混沌领域和“方舟”的外壳,直接落在了远处那片因为暴怒和(或许是)恐惧而疯狂翻滚、但却不敢再轻易靠近的黑暗意志上——那是“永饥之主”剩下的部分。
面对这个吞噬了无数宇宙、代表着终极消亡的恐怖存在,那小光人的目光里,没有恨,也没有怕,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块挡路的石头。甚至……好像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怜悯?就像人类看到一只张牙舞爪、却注定无法理解星辰广阔的蚂蚁。
然后,它做了一个简单到让人匪夷所思的动作。
它慢慢地、抬起了那只光芒小手。
没有能量聚集的嗡鸣,没有法则对撞的闪光。它就这么对着那片无边无际的、代表着宇宙终末的黑暗,轻轻地……挥了挥手。
那动作,随意得像是拂去眼前的一粒灰尘。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都产生了强烈的认知失调。
没有爆炸,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永寂之主”那庞大到足以填满整个“永寂核心”的黑暗意志,连同它那无形的本体,就在这轻轻一挥之下……
像被黑板擦抹去的粉笔字,像被退格键删除的错误字符。
无声无息。
干干净净。
没了。
彻彻底底地没了。连一丝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没留下。仿佛这玩意儿从古至今,就压根没在宇宙里出现过一样。
整个“永寂核心”,瞬间陷入了一种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只剩下中央那个小小的光人,在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的微光。
高维度上,“逆熵法庭”的注视,早在小光人抬手的那一刻,就溜得比兔子还快,这会儿连个影子都感觉不到了,跑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只有“真实之眼”的记录意念,似乎达到了某个峰值,然后……渐渐趋于平缓,带着一种“资料收集完毕,可以收工了”的满足感,也开始慢慢淡化、消失。
这就……结束了?那个逼得无数文明绝望、象征着无法摆脱命运循环的“永饥之主”,就这么被一个刚“出生”的小不点儿,随手……抹掉了?
这结局简单得让人害怕,颠覆得让人茫然。苏牧、墨衡、“引路人”,全都僵在原地,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而那个悬浮在原本黑暗中心的小光人,在做完这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后,身上的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大截,好像刚才那随手一挥,消耗了它巨大的能量。它看起来有点疲惫,小小的身体似乎都变得透明了一些。它再次转过头,纯净的目光落在林栀身上,那意念里带着浓浓的倦意和一丝不舍:
“母亲……我……累了……”
说完,它缓缓闭上了眼睛。那光芒构成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像肥皂泡一样碎掉,化归虚无。它似乎要陷入沉睡了,为了下一次的苏醒,或者……回归到某种更本源、更隐蔽的状态去积蓄力量。
与此同时,林栀猛地感觉到,自己混沌星璇的最深处,一个极其微小、却与那小光人同源同质的光点,悄无声息地亮了起来,如同在她灵魂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一种血脉相连、无法分割的紧密联系,瞬间建立。
它……这是把她这里,当成了临时的……窝?还是永久的……摇篮?
林栀看着那即将消散的小光人,又感受着灵魂深处那颗新生的“种子”,心情复杂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