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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悄然而至,携着深秋的凉意,穿过实验高中寂静的校园。白日里的喧嚣早已沉淀,只剩下路灯孤零零地伫立在路径两旁,在渐浓的夜色中投下一圈又一圈昏黄而温暖的光晕。空气变得湿润,不知从何时起,天空竟飘起了毛毛细雨,细密如牛毛,悄无声息地洒落,在灯光的照射下,仿佛无数银亮的丝线,编织着静谧而微凉的夜。

夏语站在自行车棚不远处的一盏路灯下,微微仰起头,感受着那几乎察觉不到的雨丝拂过脸颊,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校服外套,目光不时地投向通往教学楼和广播站方向的小路。

“今晚,我家的小笨蛋怎么还不来呢?”他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期盼。平日里,总是刘素溪先到这里等他,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清晰地意识到等待的滋味。

身边的自行车棚里,不时有晚自习结束的同学过来推车。锁具打开的“咔哒”声、车轮碾过湿滑地面的细微声响、以及同学们互相道别的简短话语,断断续续地传来。每一声响动都让夏语下意识地望过去,随即又因不是等待的人而微微失落。他看着同学们的身影陆续消失在雨雾朦胧的夜色中,车棚渐渐变得空旷。

这种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而自己等待的人却迟迟未现的感觉,原来夹杂着如此明显的焦灼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单。他这才恍然明白,原来每天刘素溪在这里等待他的时候,怀揣的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是同样的期盼,或许还有更多他未曾细想过的耐心与坚持。

雨丝似乎变得稍密了些,路灯的光晕里,能更清晰地看到它们斜斜飘落的轨迹。夏语的肩头已经蒙上了一层细微的水珠,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他蹙起眉头,心中的担忧渐渐压过了耐心。

“不会出什么事吧?”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难以遏制。他深吸了一口冰凉湿润的空气,决定不再干等下去。就在他抬脚,准备踏入夜幕和细雨中,前往广播站方向去寻找刘素溪的时候——

“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震动让他动作一顿。他立刻掏出手机,屏幕的亮光在昏暗中格外醒目。划开屏幕,是刘素溪发来的短信:

【夏语,不好意思!广播站这边临时有点急事要处理,设备出了点小问题,需要晚一点才能走。你别等太久,要是冷了就先回去,或者找个地方避避雨。我尽快!】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文字,夏语悬着的心瞬间落回了实处,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意和些许无奈的笑意。他几乎能想象出她一边忙着处理问题,一边匆忙打字解释的样子。

他快速地在屏幕上敲击回复,指尖因为微凉的天气而显得有些僵硬:

【没事,不着急。我也还没出教室呢(其实已经在路灯下等了很久)。你先忙你的,正事要紧。等会儿弄完了注意安全,外面下毛毛雨了,记得带上伞,别淋着了。】

消息发送成功。他并没有期望立刻收到回复,因为他知道,以刘素溪的性格,既然说了在忙设备问题,必定是全神贯注,无暇再看手机。

心定了下来,等待便不再显得漫长难熬。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重新靠回冰凉的路灯杆上,心态平和地欣赏起这秋夜的雨景来。细密的雨丝无声地飘洒,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水汽之中。远处的教学楼只剩下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像是一只只困倦的眼睛。空气里弥漫着湿土、落叶和被雨水打湿的草木的清新气息,吸入肺腑,带着一股沁凉的诗意。

就在他沉浸在这份独特的宁静中时,目光无意间瞥见不远处的小径上,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纤细的女孩子,扎着一个略显松垮却可爱的丸子头,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书,正低着头,慢悠悠地走在细雨中。她没有打伞,细密的雨丝沾湿了她的发丝和肩头的衣服,但她似乎毫不在意,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然而,更让夏语留意的是,在女孩身后不远处,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一个男生同样没有打伞,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男生的步伐保持着一种刻意的距离,既不像同路人,又不像是完全无关的陌生人。

这幅景象在雨夜的校园里显得有些突兀和诡异。夏语皱起了眉,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和警惕。他眯起眼睛,借着路灯的光线仔细辨认那个女孩的身影和侧脸。

忽然,一个名字跳入他的脑海——林晚?文学社记者部的那个容易害羞、做事却异常认真的林晚?

他不再犹豫,清了清嗓子,朝着那个方向提高了些声音喊道:“林晚!”

他的声音不算特别洪亮,但在这样寂静的雨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如同划破沉闷空气的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前方的两人。

正低头走路的林晚猛地抬起头,循声望来。当她看到路灯下站着的是夏语时,原本有些清冷甚至带着些许困扰的脸庞上,瞬间像是被点亮了一般,绽放出惊讶而明媚的笑容,那笑容如同雨夜中突然绽放的花朵,带着湿漉漉的清新感。

而她身后那个男生,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动了。他停下脚步,看看前方突然展露笑颜的林晚,又看看路灯下身形挺拔的夏语,犹豫了片刻,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最终还是转过身,快步消失在了另一条小路的黑暗中。

林晚则抱着书本,小跑着来到了夏语面前,微微喘息着,仰起脸看他,眼睛亮晶晶的:“社长?你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夏语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过林晚,望向那个男生消失的方向,然后才收回视线,落在林晚有些被雨水打湿的刘海和微红的脸颊上,笑了笑,带着几分关切和好奇问道:“刚才那个男生…是跟你一起的?朋友?”

林晚顺着夏语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当确认那个跟踪的身影已经消失后,她脸上明媚的笑容迅速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显而易见的厌烦和松了口气的表情,她微微蹙起眉,摇了摇头。

夏语见状,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便用略带调侃的语气关心道:“怎么啦?看来是我们林部长魅力太大,吸引来了甩不掉的…狂蜂浪蝶?”他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

林晚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无奈:“社长,你就别打趣我了。幸亏你刚才叫了我,不然的话,那个人…估计得一直跟着我走到教室或者宿舍楼下。真是…”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脸上写满了困扰。

夏语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那么…执着甚至可以说是疯狂吗?”他没想到在校园里也会遇到这种情况。

林晚苦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点疲惫:“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那么厌烦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的语气低落下去。

夏语收敛了调侃的笑容,正色道:“我刚才还以为那是你的朋友,或者至少是认识的同学…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情况。”他感到有些歉然,“是不是我刚才突然叫你,反而给你添麻烦了?”他担心那个男生会因此找林晚的麻烦。

林晚连忙摆手,语气急切地解释:“不会不会!社长你叫住我,简直是救了我!我真的…真的很感谢你!”她像是生怕夏语误会,又补充道,“我跟他一点都不熟,甚至没说过几句话,不知道他怎么就…”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夏语打断她,温和地笑了笑,示意她不用再紧张地解释,“放心吧,我不会误会,也不会随意去干涉你的私事。只是如果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感觉不安全的话,一定要及时告诉老师,或者…也可以跟我说。别自己硬扛着,知道吗?”

他的语气很真诚,带着学长和社长的关切。林晚听着,心里一暖,用力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社长。”

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夏语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自己宽大的校服外套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两颗包装可爱的,递到林晚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来,这个给你。”

林晚看着那两颗静静躺在夏语掌心、看起来软乎乎的,愣了一下,眨着大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夏语。

夏语笑了笑,解释道:“这是别人送给我的,我还没来不及吃。正好,转送给你,算是…答谢你上次送我糖果的谢礼。”他指的是前几天晚上开会后,林晚塞给他那几颗防备低血糖的水果糖的事情。

林晚的脸颊微微泛红,连忙小声说道:“不…不用的社长。上次…上次我也是顺手,怕你忙晚了会低血糖,所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贯的羞涩。

“我明白。”夏语保持着递出糖果的姿势,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持,“但我这也是借花献佛,礼尚往来嘛。而且…”他故意拖长了语调,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这可是两颗‘诱饵’,让你收下了,等下次你没准就能‘心安理得’地再给我还点别的礼嘛。怎么样?我这算盘打的响不响?”

他被自己这番歪理逗乐了,也成功地把林晚逗笑了。女孩捂着嘴,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怯生生却又带着点俏皮地说道:“社长,你这算盘打的…我在宿舍楼都快听见了。挺响的。”

“响就行!”夏语哈哈一笑,顺势将两颗塞进了林晚抱着书本的怀里,“那就收下吧。”

林晚不再推辞,小心地将糖果拿起来,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的东西,仔细地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还轻轻拍了拍,确保放稳妥了。做完这一切,她的心情似乎也变得像那一样轻软起来。

夏语看着她的小动作,笑了笑,转而关心地问道:“对了,天气这么冷,又下了雨,你怎么也不撑把伞就在学校里走?”他注意到她的发梢和肩头还是湿的。

林晚抬头看了看依旧飘洒着雨丝的夜空,回答道:“因为我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去文学社整理一些采访稿了,那会儿天还好好的,根本没下雨,所以就没带伞。谁知道刚出文学社没多久,天就突然下起毛毛雨了。”她顿了顿,语气听起来并不太在意,“不过也没什么要紧的,反正回宿舍也不远。而且…我平时其实也不大喜欢打伞。”

“不喜欢打伞?”夏语有些意外,挑眉看着她,“你喜欢…淋雨?”这个爱好在凉意渐深的秋末可不算常见。

林晚点了点头,目光望向远处被雨雾笼罩的黑夜,声音轻轻的:“嗯。因为我觉得…冰冷的雨水打在皮肤上的那种感觉,很…真实,我很喜欢。”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与她平时羞涩性格不太相符的平静和…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夏语更加吃惊了,他仔细打量着林晚,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但她看起来非常认真。他忍不住好奇地问:“为什么你会喜欢这种感觉?是因为小时候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他猜测着可能的原因。

林晚却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看着远方,轻声道:“不是。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只是长大了之后,经历的事情慢慢多了一些,喜欢的东西…好像也就自然而然地开始变化了。”她的语气里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淡淡怅惘。

夏语若有所思地扁了扁嘴,坦诚道:“虽然我不太能理解这种喜好…但我表示尊重。”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不过,作为社长和朋友,我还是想提醒你:淋雨淋多了是真的很容易感冒的。看你这么瘦,小胳膊小腿的,万一真的感冒了,那得多难受?而且,关心你、爱你的人,比如你的家人、朋友,也会因此担心和难过的。知道吗?”

他说的很恳切。林晚似乎没料到夏语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她怔了一下,然后有些敷衍似的点了点头,眼神闪烁,显然并没有真正把这话听进去。

夏语看着她这副模样,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处于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总有些自以为是的固执和认为旁人无法理解的小世界。他想了想,决定换一种方式。

他的目光也投向迷蒙的雨夜,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丝追忆的意味:“其实…我很久很久以前,也认识一个朋友。”他顿了顿,像是在整理思绪,“她也特别喜欢淋雨,甚至可以说是…疯狂地喜欢。只要一下雨,不管大雨小雨,她就要跑出去,在雨里奔跑、转圈、甚至跳舞。雨越大,她好像就越兴奋,越喜欢。”

林晚被他的故事吸引了,好奇地听着。

夏语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但这种疯狂的喜欢,也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她经常因为淋雨而感冒发烧,或者引发别的什么小毛病,然后就只能可怜兮兮地躺在病床上。那时候我去医院或者她家里看望她,看着她鼻子通红、无精打采的样子,就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明明知道淋雨会感冒会生病,还非要一次次地跑出去淋呢?你猜她是怎么回答我的?’”

林晚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表示猜不到。

夏语模仿着一种故作洒脱又带着点任性的语气,说道:“她说:‘有钱难买爷开心!我就是喜欢在下雨天的时候跑出去玩!怎么样?不行吗?’”

“噗——”林晚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她立刻意识到这样不礼貌,连忙捂住嘴巴,脸颊涨得通红,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社长,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

夏语被她这惊慌失措的样子逗笑了,摆摆手:“不要紧,这没什么。你其实不用老是跟我说对不起的,”他温和地看着她,“你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知道吗?放轻松点。”

林晚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但还是小声补了一句:“可是…我笑话你的朋友…”

“她那副样子,本来就好笑又让人生气。”夏语笑了笑,表示完全不介意。但随即,他的笑容慢慢淡去,眼神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目光再次投向漆黑一片的、依旧飘着雨丝的夜空,声音也低沉了些许:“而且…她现在…大概也不会在意别人笑不笑话她了。”

林晚敏感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她现在…怎么样啦?”她心里隐约有了某种预感。

夏语沉默了几秒钟,才轻轻地、几乎叹息般地说道:“现在?她离开了…永远地离开这个地方了。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了吧。”

尽管有所预感,但亲耳听到这个答案,林晚还是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同情。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对不起!”

话一出口,她又立刻想起夏语刚刚才说过不要老是道歉,顿时更加慌乱无措,语无伦次地解释:“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说对不起的…也不是故意要勾起你的伤心事的…我…”她急得脸都红了,仿佛做错了天大的事。

看着眼前这个慌乱得像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的女孩,夏语反而从短暂的感伤中脱离出来。他重新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语气变得柔和:“没关系,真的。不用觉得抱歉。其实…离开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或许反而是一种解脱,才是最好的方式吧。”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像是在对林晚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她以前总是说,待在这个世界上,她总觉得没有安全感,没有人真正疼她,爱她…可她哪里又会知道,这个世界上,其实一直有一个人,是真的真的很疼她,很想她…”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几个字几乎融在了风里。

林晚没有再接话。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仰头看着身旁的夏语。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清瘦的侧脸轮廓,雨丝在他发梢和肩头染上细碎的光点。他此刻的眼神不像平时那样明亮自信,而是蒙着一层淡淡的、朦胧的忧伤,那双总是盛满笑意和智慧的眼睛,此刻仿佛透过雨幕,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林晚忽然发现,站在泛黄路灯下的夏语,褪去了平日里作为社长、副书记、主唱的那种耀眼光环,显露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温柔和…脆弱?这种气质让他看起来更加真实,也更加…迷人。尤其是那双如星辰般深邃的眼睛,此刻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还有那总是习惯性上扬、带着笑意的嘴角,此刻微微抿着,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他内心的世界。她就这么看着,一时竟有些移不开眼睛。

“林晚?林晚!”

夏语的声音将她从失神状态中唤醒。他回过神,发现林晚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眼神有些恍惚,便出声提醒。

“啊?啊!”林晚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看呆了,脸颊瞬间爆红,像是熟透的苹果,她慌忙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对、对不起!不好意思,社长…我、我刚才走神了…”

夏语看着她这副羞窘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她实在容易害羞,便温和地说:“没事。”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而熟悉的女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歉意,突然在两人身边响起,恰到好处地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气氛:

“夏语!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两人闻声同时转头看去。

只见刘素溪正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快步从细雨中走来。她显然是匆匆赶来的,额前的刘海有些被雨水打湿了,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脸颊也因为快步走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她身上还穿着广播站的制服外套,外面套着自己的校服,手里提着那个小巧的提包。

看到刘素溪,夏语脸上瞬间像是被点亮了一般,立刻堆起了如春风般和煦而温暖的笑意,眼神也瞬间变得明亮起来,之前那点淡淡的忧伤仿佛被一扫而空:“忙好了?”他迎上前一步,很自然地伸手想接过她手里的伞。

而一旁的林晚,在看到刘素溪的那一刻,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紧张,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像是士兵见到了长官。

刘素溪对夏语温柔地笑了笑,点点头:“是啊,总算弄好了,等着急了吧?”她的目光柔和地落在夏语脸上,但随即,便转向了站在夏语身旁、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林晚。

当看到林晚时,刘素溪脸上的温柔笑意微微收敛了一些,迅速转换成一种她平日里在广播站工作时常见的、礼貌而略带疏离的学姐式微笑,对着林晚点了点头,语气客气而官方:“你好啊,林晚学妹。”她的目光快速地在林晚有些湿润的头发和衣服上扫过,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夏语。

林晚像是被点名了一样,立刻紧张地回应,甚至微微鞠了个躬:“刘…刘站长,您好!”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

刘素溪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目光在夏语和林晚之间流转了一下,语气平和地问道:“这么晚了,你们还在这里聊事情啊?是文学社的工作吗?聊完了吗?需不需要我暂时回避一下?”她以为夏语和林晚是在这里讨论社团事务,虽然心里觉得这时间地点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但还是保持着风度。

“不不不!不用了!”林晚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立刻抢在夏语前面慌忙摆手,语速极快地说道,“刘站长,我们已经聊完了!只是刚刚我正好路过这里,社长刚好看见了我,把我叫过来,简单交代了几句关于…关于下周采访安排的事情而已!真的已经说完了!”

她一边说,一边急切地看向夏语,眼神里带着恳求,希望他不要拆穿自己这漏洞百出的解释。

夏语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刘素溪已经微微蹙起了眉头,视线转向夏语,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但更多的还是关心:“哦?那么晚了,还不让人家学妹赶紧回去休息?有什么要紧的工作不能明天到社里再说?外面还下着雨呢,你看林晚学妹头发都湿了。”

夏语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摸了摸下巴,只好顺着林晚的话,陪着笑认错:“是是是,是我不好,是我考虑不周,不应该这么晚还拉着学妹在这里谈工作。我的错,我的错。”

刘素溪娇嗔地瞪了夏语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亲昵意味。她又看向林晚,语气放缓了些:“那…现在确定已经聊完了吗?要不要我去旁边等你们一会儿?”她指了指不远处另一个路灯。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林晚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她抱起书本,像是生怕刘素溪真的会留下来一样,急匆匆地说道,“刘站长,社长,我真的该回去了!再见!”

说完,她几乎是逃跑似的,转身就快步冲进了细密的雨幕中,连头都没回,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道路的拐角。

看着林晚几乎可以说是仓惶离开的背影,刘素溪这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夏语。她脸上那层客套的学姐面具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些许疑惑、探究和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别样情绪。

她微微歪着头,看着夏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我…我刚才是不是看起来很吓人啊?好像把小学妹给吓跑了?”她的语气里带着点自我调侃,但眼神却仔细地观察着夏语的反应。

夏语闻言,忍不住伸出手,亲昵地轻轻捏了捏她光滑细腻的脸蛋,笑道:“是啊!你可是高高在上的学姐,又是大名鼎鼎的‘冰山美人’广播站站长,气场两米八,谁见了能不怕啊?”他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道。

刘素溪轻轻拍开夏语的手,娇嗔地反驳道:“哼!某个人不就一点都不怕吗?还敢以下犯上!”她顿了顿,目光再次瞟向林晚消失的方向,语气状似随意地问道,“所以…你们刚才真的只是在谈工作?而不是…聊些别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夏语看着她那副明明有点在意却又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又可爱。他拉起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笑道:“在学校这里,我跟你都不能干些什么,‘光明正大’地牵手都得偷偷摸摸,我跟她又能干些什么啊?真的是。你啊…”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心,这么爱瞎想了呢?嗯?”

刘素溪被他说得脸颊微红,但还是嘴硬地娇嗔道:“哼!才不是呢!我只是…只是随口问问而已。谁让你平时那么招蜂引蝶…”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明显底气不足。

说着,她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晚离开的方向,秀气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隐隐觉得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感,像是被什么细微的东西硌了一下。但那感觉飘忽不定,抓不住头绪,很快又被夏语握着她的手的温度驱散了。

夏语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和瞬间的走神。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故意笑着打趣道:“怎么啦?还目送呢?难道…你还舍不得我们文学社这位可爱的记者部部长啦?”

刘素溪立刻收回目光,用力摇了摇头,像是要甩掉什么念头,语气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微抵触:“才不是呢!我只是…”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还是凭着直觉说了出来,“我只是觉得…不太喜欢这个女孩子。她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好像有点怪怪的,有一股说不清的…‘妖气’?”她用了这个词,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太准确,说完就微微蹙了蹙眉。

夏语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觉得刘素溪这带着点主观偏见的评价很是可爱。他凑近刘素溪,温热的呼吸故意拂过她敏感的耳垂和脖颈。

刘素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浑身一颤,脸蛋“唰”地一下全红了,心跳骤然加速,下意识地就想躲开。

夏语却笑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在她耳边低语道:“喂…刘素溪同学,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吃那个女孩子的醋啦?”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和戏谑。

刘素溪的脸瞬间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她猛地转过头,羞恼地瞪着夏语,眼神闪烁,声音又急又羞:“你!你才吃醋呢!我…我没有!谁要吃你的醋!”她试图用凶巴巴的语气掩饰内心的慌乱,但通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她。

夏语看着她这副欲盖弥彰、强装镇定的可爱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慢悠悠地说道:“哦——原来没有啊?既然没有,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用避讳什么了?可以‘光明正大’、‘坦然自若’地跟她交流工作、讨论问题了哈?”

刘素溪一听,顿时急了,也顾不上害羞了,脱口而出:“你!你敢!”说完又立刻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更加窘迫,脸红得简直要冒热气,只好低下头,用细若蚊蚋、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小小声地嘟囔道,“…假的。”

她那句如蚊子哼哼般的“假的”,清晰地落入了夏语耳中。夏语先是一愣,随即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爽朗而开怀的大笑声。他的笑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和愉悦。

“哈哈哈…你真是太可爱了!刘素溪!”他一边笑,一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紧紧拉住了刘素溪的手。

刘素溪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发现无法挣脱,便红着脸,任由他在学校这个僻静的角落,短暂地牵了一下手。但仅过了几秒,强烈的羞怯感和对校规的顾忌还是占了上风,她迅速地、用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心跳如擂鼓。

夏语收回笑意,但眼神依旧温柔而明亮。他看着刘素溪羞涩却认真的脸庞,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地承诺道:“好了,不逗你了。你放心,既然你明确表示不喜欢,甚至感觉不舒服,那我以后就尽量避免单独跟她相处或者聊工作。如果真有非她不可的工作,我也尽量找其他社员一起,或者就在社里公开场合说。这样可以吗?”

刘素溪听到他这番郑重其事的保证,心里顿时像打翻了蜜罐一样,甜滋滋的,那股莫名的不安和别扭瞬间烟消云散。但她又觉得自己刚才似乎有些小题大做,太过小气,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她伸出手,轻轻捂住了夏语的嘴,小声说道:“不,不用那样的。我明白你的心意了。刚才…刚才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以后你该怎么工作就还是怎么工作,不必刻意避嫌。我…我相信你。”最后四个字,她说得很轻,却无比坚定。

夏语感受着她指尖微凉的触感和话语里的信任,心里一片柔软。他反手握住她捂住自己嘴巴的手,轻轻拉下来,握在掌心,看着她的眼睛,笑道:“好。听你的。不过…”他语气一转,依旧认真,“我的承诺依然有效。任何时候,如果你感觉到了一丝一毫的不安或者没有安全感,一定要告诉我。我保证,一定会第一时间、毫不迟疑地将所有让你感到不安的因素‘消灭’掉!绝对不会让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感到任何一丝的惶惶不安!”

这不是甜言蜜语,而是他发自内心的、郑重的承诺。

刘素溪仰头看着他认真的眼眸,听着他坚定的话语,心中的甜蜜和安全感几乎要满溢出来。她温柔地、用力地点了点头,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幸福的笑意:“嗯!”

雨,不知在何时已经悄然停歇了。

微雨后的秋夜,空气格外清新凉冽,带着湿土和草木的芬芳。路灯的光芒仿佛也被雨水洗涤过,变得更加澄澈明亮。地上的小水洼映照着灯光和树影,仿佛散落一地的星星。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些许小插曲和微妙情绪已然化为乌有。他们并肩,沿着被雨水润湿的、映着点点灯光的小径,一步步慢慢地向校门口走去。

奇怪的是,虽然雨停了,夜风也更添凉意,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似乎比雨停之前,靠得更近了一些。肩膀偶尔会不经意地轻轻碰触,一种无声的默契和温暖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驱散了秋夜所有的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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