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不错。”
李道然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李道然含含糊糊说了一句。
他看着张楚岚和王也手中的白面馒头。
眉毛微微一挑，眼神里透着几分好奇。
张楚岚和王也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紧闭嘴巴，没有开口。
李道然伸出手。
他指了指张楚岚手里的馒头。
“给我尝尝一口？”
张楚岚握着馒头，有些不知所措。这李道长，怎么突然就关心起馒头了？
“喂？”
李道然看着张楚岚，眉毛又抬了抬，语气里透着一丝懒散。
王也见状，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他把自己手中的馒头递了过去。
“我这儿的，只有这个。”
李道然接过王也的馒头。
他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着。
张楚岚看着李道然这副模样，终于忍不住开口。
“李道长，您不看比赛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
李道然嚼着馒头，嘴里含含糊糊。
“看比赛？”
他咽下馒头。
“比赛，有馒头好吃吗？”
这话一出。
张楚岚的脑子瞬间短路。
王也也愣住了。
这场严肃的、充满哲思的对峙，就这么被一个“比赛有没有馒头好吃”的问题，冲散了大半。
张楚岚心头那些千头万绪，关于“本心”、“道路”的纠结，此刻听来，怎么就那么……矫情？
他觉得好笑，又觉得有几分无奈。
自己还在为那些高深莫测的东西困扰，结果，这高人一句话，就把所有假大空全部拆解得七零八落。
他偷眼瞧了瞧王也。
王也的脸上，此刻也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神情。
他们各自心中的沉重，竟被这份突如其来的轻松，消解了几分。
李道然三两下吃完馒头。
他随手抹了抹嘴。
又把目光投向了张楚岚。
“你小子，昨天不是问我，什么是本心吗？”
张楚岚心头一凛。
他立刻坐直了身体。
“是，李道长……”
他有些紧张。
李道然指了指他手中剩下的半个馒头。
“你现在，想吃这个馒头吗？”
张楚岚低头看向馒头，又抬眼看向李道然。
“想。”
他没多想，直接回答。
“为什么想？”
李道然追问。
“因为饿了。”
张楚岚说得很直接。
“那你吃了吗？”
李道然继续问。
张楚岚犹豫了一下。
他一口咬了下去。
馒头在嘴里。
“吃了。”
“那就是了。”
李道然拍了拍手。
他站起身。
“本心，就是饿了想吃，渴了想喝。”
他语气平淡，却又仿佛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就是想保护的人，好好地。”
他看向张楚岚，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别把它想得太复杂。”
李道然说完。
他嘴里再次叼起一根狗尾巴草。
晃晃悠悠地走了。
留下张楚岚和王也。
两人呆坐在石阶上。
手中只剩下半个冷冰冰的馒头。
而李道然的身影。
已然消失在人群中。
只留下两人原地。
除了错愕，还有一些思考。
这个口称“道祖”的人。
他的“道”，竟然可以这么简单？
张楚岚低头。
他看着手里被咬了一口的馒头。
李道然的话。
此刻在他脑子里不断回荡。
“饿了想吃，渴了想喝。”
“想保护的人，好好地。”
这，就是本心吗？
他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但他又觉得。
一切还是迷雾重重。
如果本心这么简单，那为什么自己总是做不到？
是为了保护宝儿姐，他才选择不择手段，选择不要碧莲。
可昨天，在赛场上，当他堂堂正正用阳五雷击败唐文龙时。
那种被认可，被尊重的滋味，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那样的自己，才是“好好的”吗？
可如果放下所有盘外招，去堂皇正大。
他张楚岚，还能不能查清爷爷的真相？
还能不能，保护好宝儿姐？
他自认小聪明有一些，但在这盘大棋里，他觉得自己终究是被动的。
他想保护的人，和自己想成为的人。
这条路，到底怎么选？
张楚岚深吸一口气。
他拿起馒头，又用力咬了一大口。
王也道长的反应更直接。
他那双总是半睡半醒的眼睛。
此刻完全睁开了。
他盯着李道然消失的方向。
想透过表象，看清这少年的骨子。
但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眼前这个少年，干净得让人心惊。
身上没有一丝炁的波动。
就像一块路边的石头，一棵山野的野草。
可正是这种“自然”，才让人觉得最不自然。
“高手！”
这个词。
在张楚岚和王也的心里，同时闪过。
李道然可不知道这俩人心里已经转了十八个弯。
他回到赛场边上的食盒旁。
伸了个懒腰。
浑身舒坦。
“看比赛站着太累了。”
他心里嘀咕。
“还是坐着舒服。”
他眼睛瞥到食盒里，还剩下几个白面馒头。
也没客气。
他伸手，就拿了一个。
那动作，行云流水。
像从自家厨房拿东西，半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张楚岚和王也眼睁睁看着他拿了馒头。
张楚岚心头涌起一个念头。
“他怎么会恰好出现，又恰好说这些话？”
王也则更直接。
“他想干什么？”
李道然拿着那个白胖的馒头，没急着吃。
他对着天边刚露头的晨光，左右细看。
馒头在他手里，像一件稀世珍宝。
张楚岚和王也，又面面相觑。
李道然动了。
他两只手轻轻一用力。
在两人错愕的注视下。
那个馒头，被他工工整整地掰成了两半。
一半递到张楚岚面前。
另一半，递到王也面前。
他的动作缓慢，但眼神很认真。
那是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
张楚岚和王也，就像被施了定身法。
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把那半个馒头接了过来。
温热的馒头，刚接触手掌。
他们才反应过来。
“我为什么要接他的馒头？”
张楚岚心里冒出疑问。
李道然看着他们接了馒头。
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开口了。
声音很清淡。
“这馒头，一半是你，一半是众生。”
他说。
“你吃掉它，是‘入世’；你看着它，是‘出世’。”
张楚岚的脑子，嗡嗡作响。
王也更是身体一震。
手里的馒头，险些没拿稳。
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李道然。
脸上满是惊骇。
入世……出世……
这两个词，不就是他们心里。
最深处、最纠结、最痛苦的那个死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