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道法自然”领域的性质，在这一瞬，彻底变了。
它不再温和包容。
宿舍里，那股浩瀚古老的气息，瞬间消失干净。
李道然发出一声低喝，他清晰感到，自己构建的领域已经蜕变。
它变成了一方恐怖的磨盘。
专司绞杀。
磨灭一切不容于此的异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秩序。
冰冷且不容置疑。
“道法自然”领域，从一个生态系统，变成了一台精密的净化机器。
它的力量，不再试图去理解“破妄神符”。
更不打算同化。
李道然的意念很明确：直接将其标记为“非自然”的“妄”。
对于“妄”，唯一的处理方式，就是磨灭。
包裹里的罗盘，发出尖锐刺耳的哀鸣。
那声音，像是金属被强行撕裂。
罗盘上的“破妄神符”光芒狂闪。
金光里，透出明显的恐慌与挣扎。
它本蕴含一丝“天道规则”。
可在此刻“道法自然，妄者当诛”这更高层次的“理”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李道然心头冷笑。
“天道”本身就是“自然”的一部分。
你这被引动的“破妄”之力，又能强过整个“自然”多少？
他此刻的状态差到极点。
眼角、鼻孔、耳洞，甚至嘴角，都有鲜血缓缓渗出。
这是他精神力透支到极限的标志。
脑子里像烧开了一锅滚水。
头颅仿佛被无数根针扎入。
疼痛直抵灵魂深处。
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
成败在此一举。
李道然不能倒下。
更不能退缩。
他将最后残存的精神力，尽数灌注进“妄者，当诛”这四个字。
将自己对“道祖”角色的理解。
将活下去的全部渴望。
全压了上去。
他必须撑住。
如果倒下，之前所有的努力将付诸东流。
那股由“道”凝聚的力量，是超越了形体的极致“理”。
它没有声势浩大。
没有五光十色的特效。
只是一个看不见的“点”。
这个“点”，狠狠地压在了罗盘之上。
“妄者，当诛！”李道然在心底再次低吼。
他紧咬着舌尖，血腥味蔓延开来。
舌尖的剧痛让他意识更为清醒。
在“道法自然”的至高伟力面前，那丝想强行撕开真相的【破妄】之力，显得多么不堪一击。
它试图阻挡。
如同螳臂挡车。
又像顽石要拦住滔滔大河。
“咔嚓！”
一声脆响，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包裹里的古朴罗盘，盘面上出现了一道细微裂痕。
那是凝聚了六爻观镇派之宝“破妄镜”精华的罗盘。
耗费了白眉真人三十年修为和寿命。
引动了一丝天地规则。
现在，它裂开了。
裂痕迅速蔓延，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丝线拉扯。
咔嚓！咔嚓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连成一片。
最终，“嘭”的一声闷响。
白眉真人眼中那足以揭开世间一切虚妄的终极杀器，彻底碎裂。
它在包裹里化作最细微的齑粉。
连带着那道金色“破妄神符”，也一同被磨灭得干干净净。
仿佛从未存在过。
罗盘碎裂的瞬间，李道然眼前一黑。
他整个人向后一仰。
几乎晕死过去。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强行清醒。
李道然用手撑着地，身体摇晃着。
可他终究没有倒下。
“高人，不能倒。”他嘴里喃喃，声音低不可闻。
他不能在这些凡人学生面前，露出任何破绽。
那是他的底线。
“我到底是不是真道祖？”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
“或者，我已经活成了真道祖？”
房间内，冰冷肃杀的气场消散。
一切恢复了平静。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
空气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只有满地被反噬之力震碎的玩偶残骸，焦黑的茶叶。
还有李道然那张没有一丝血色、七窍挂着血丝的脸。
这些无声地证明着，刚才那场看不见的战斗，凶险异常。
李道然大口喘着粗气。
每一次呼吸，胸口都像被撕裂。
脑子一片空白，连思考都变得异常困难。
他赢了。
这一次，他赌赢了。
“呼……”他竭力调整呼吸。
意识仍有些模糊，但系统那冰冷的声音，及时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压制并摧毁来自‘六爻观’的规则侵蚀。】
【任务奖励：‘道法自然’领域升格。获得领域专属能力‘万物归源’。】
【万物归源：领域内可吸收并炼化任何不合‘自然’的能量或物质，化为宿主自身力量或滋养领域，并可将此等力量反哺宿主，助宿主恢复。每日限定一次，冷却时间24小时。】
李道然心头一震。
这正是雪中送炭。
他意念一动，启动了“万物归源”。
顿时，散落在宿舍各处的玩偶残骸、焦黑茶叶，甚至空气中残留的微弱异种能量，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
它们分解。
它们被领域吸收。
然后，一股股精纯的能量，通过冥冥中的联系，灌注到李道然体内。
他干涸的精神力，枯竭的法力，都在缓慢地，却又明显地恢复。
脸上的血色，也一点点回来了。
就在这时。
隔壁床铺上传来一阵动静。
“嗯……几点了？”
睡得死沉的张涛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
他平时睡觉雷打不动，今儿也不知道怎么，总觉得心头有点闷。
像是做了个噩梦，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他揉了揉眼睛，隐约看到李道然盘坐在桌前。
“老李，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张涛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他瞟了一眼李道然，眉头皱了皱。
“咦，你脸色怎么这么白？跟鬼似的。”
“没事。”李道然声音沙哑，极力掩饰。
“刚才修行遇到点小问题，气血翻涌，已经调理好了。”
他指了指桌面，那里残留着一些灰烬。
“丹药炼废了。”
“哦，那你悠着点啊。”张涛没多想，又打了个哈欠。
“咱们这是宿舍，不是道观。可别把咱们寝室炸了。”
他又往李道然这边看了一眼。
“不过话说回来，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天花板都要塌了，吓死我了。”
“你们没感觉吗？我刚才差点被震下床。”下铺的王明也坐了起来，脸色有些发白。
他揉着脖子，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
“好像半夜有奇怪的声音。嗡嗡的。”
“哪有？我睡得跟死猪一样。”对床的陈宇探出头，迷迷糊糊地说。
“你是不是又看什么灵异电影了，白天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没有啊！”王明争辩。
“我真觉得有，就那么一瞬间，特别压抑，心口闷得慌。”
李道然听着他们的话，心头一松。
看来领域虽然转换了性质，但对凡人的影响有限，也只是让他们产生了些许不适感。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李道然清了清嗓子。
“不过是修行时的灵气波动，散逸了些许，对你们这些凡人有点影响正常。”
他轻咳一声。
“多喝热水，就好了。”
“灵气波动？老李你这话说的，怎么感觉跟看小说一样？”陈宇嗤笑一声。
“还凡人呢，你当我们是老古董啊？”
“切，我看就是老李你半夜打呼噜，声儿太大，把王明吓到了。”张涛打趣道。
“你别说，老李，你昨晚还真有那么一会儿，呼噜声特别沉重。”
李道然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他昨晚，哪里还有力气打呼噜？
分明是濒死挣扎。
“可能是……感冒了。”他干巴巴地回应。
“回头去校医室拿点药，大家注意身体。”
他心里想着，看来这“高人”的形象，还得费心思维持。
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六爻观。
宗祠之内，白眉真人还保持着喷出精血、面目狰狞的姿势。
他面前那八十一块光芒大盛的龟甲，在罗盘碎裂的同一时刻。
所有的光芒，瞬间熄灭。
紧接着，没有丝毫预兆。
“砰！砰！砰！砰！砰！”
八十一声爆响，几乎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