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妩那毫无顾忌的清脆笑声在洞穴里回荡，像无数细小的银针扎在顾衡紧绷的神经上。她笑得越是明媚，他胸膛里翻涌的羞愤和屈辱就越是炽烈，几乎要冲破重伤的躯壳。灰扑扑的亚麻衬衫粗糙地摩擦着他从未受过如此“待遇”的皮肤，每一寸触感都在提醒他此刻的狼狈——帝国最锋利的剑，被硬生生套上了拾荒者的麻袋，还被“债主”指着鼻子嘲笑。
他死死地盯着她，漆黑的眼眸里风暴翻涌，下颌线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从齿缝里挤出的那句“你、给、我、等、着！”带着重伤者的嘶哑，却依旧掷地有声，充满了属于指挥官的、濒临爆发的危险气息。
苏妩的笑声渐渐收住，但眼角眉梢的笑意却丝毫未减，反而因为顾衡这副强撑威严却难掩狼狈的样子，染上了更浓的、如同狐狸发现新奇猎物的兴味。
“等着？”她歪了歪头，银色的发丝滑落肩头，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光芒，“好啊，指挥官大人，我等着呢。”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声音又甜又糯，却像裹着蜜糖的毒刺，“不过嘛，在您养好伤、恢复实力、有能力‘报复’我之前……”
她赤足踩着细沙，又往前逼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顾衡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清冽又带着深海甜香的气息。她微微俯身，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他敞开的衬衫领口下，那被凝胶覆盖的狰狞伤口和搏动着的紫黑色烙印，最后落回他强抑怒火的脸上。
“您这条命，还有这身‘新衣服’……”她伸出纤细的食指，带着一丝冰凉，极其轻佻又极其精准地，点在了顾衡紧实滚烫的胸膛上——正是心脏跳动的位置！指尖下，那蓬勃有力的心跳瞬间变得更加剧烈，撞击着她的指腹。
“……可都还牢牢攥在我手里呢。”她唇角勾起一个极其恶劣、又极其动人的弧度，眼神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狡黠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所以，在还清所有‘债务’之前……”
她微微踮起脚尖，凑近他红得滴血的耳廓，温热的、带着深海气息的吐息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搔刮过他敏感的神经末梢，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一字一顿地宣告：
“乖、一、点。”
那三个字，带着深海人鱼的魅惑韵律，也带着千年狐狸精的霸道命令，像魔咒般瞬间钉入了顾衡混乱的意识深处！
“轰——！”顾衡感觉自己的大脑再次被炸得一片空白！所有的怒火、羞耻、强撑的威严，在这句直白到近乎羞辱的“乖一点”面前，被冲击得摇摇欲坠！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强烈被冒犯感和一种诡异心跳加速的悸动，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他猛地向后一靠，后脑重重磕在冰冷的洞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却丝毫缓解不了脸颊和耳根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惊人热度！
“你……！”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沙子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嘶音。他想呵斥她的放肆，想撕碎这身屈辱的衣服，想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掌控……但身体被重伤和毒素削弱，意志被那该死的“欠债”关系和眼前少女那不容置疑的强势所瓦解。他只能死死地瞪着她，胸膛剧烈起伏，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却再也说不出任何有力的反驳。
看着顾衡这副被彻底“噎”住、窘迫羞愤到了极点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苏妩的心情简直好到了云端。逗弄这个冷硬如冰的指挥官，看他破防，看他失控，简直是她漫长任务生涯中最有趣的消遣！
苏妩满意地直起身，欣赏着自己“杰作”——灰头土脸、羞愤欲绝、却又不得不屈从于“债主”淫威的帝国指挥官。她随手将那条同样灰扑扑的亚麻长裤丢到他身边。
“裤子自己换。”她大发慈悲地宣布，语气带着施舍般的随意，“别指望我再动手。本债主的‘特殊换衣服务’，利息可是很贵的。”她故意瞥了一眼顾衡依旧爆红的耳根，补充道，“当然，如果你实在伤重动不了，需要帮忙……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价格翻倍哦？”
顾衡：“……” 他一把抓起那条粗糙的裤子，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布料捏碎，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把它直接扔到那张可恶的笑脸上！他紧抿着唇，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却最终只是死死地攥着裤子，别过脸去，用沉默表达着最激烈的抗议和最后的防线——绝不能再让她碰自己裤子！
苏妩看着他这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差点又笑出声。她强忍着笑意，不再刺激这只濒临爆炸边缘的困兽。她转身走向洞穴另一侧靠近水源的地方，那里堆放着一些她之前收集的干燥海藻和贝类纤维。
“好了，别扭的指挥官大人。”她背对着他，声音恢复了平常的清脆，带着点轻松的调子，“趁着天光还亮，我们该想想怎么离开这个‘秘密基地’，找个更舒服的地方‘养伤还债’了。”她一边说，一边动作麻利地将干燥的材料铺开，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顾衡紧绷的身体因为她背过身去而稍稍放松了一丝丝。他死死攥着那条粗糙的裤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种脱离掌控的无力感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但苏妩那句“离开这里”和“养伤还债”，却像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他混乱的思绪中激起了一丝涟漪。
离开？去哪里？她……要带他走？
他下意识地环顾这个狭小的珊瑚洞穴。潮湿，简陋，充满了海水的咸腥和……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甜香。这里绝非久留之地，他的伤势需要更好的环境，更需要联系帝国……但外面，追杀者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那个“蚀骨幽藤”的烙印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跟着这个神秘、危险、又……极其恶劣的人鱼少女走，是唯一的生路，还是踏入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件粗糙丑陋的灰蓝色亚麻衬衫，感受着布料摩擦皮肤的不适，又想起她刚才那声“乖一点”和点在他心口的手指……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再次翻涌上来。
就在这时，苏妩似乎整理好了东西。她转过身，手中拿着一个用坚韧海藻和柔软贝类纤维编织成的、类似背篓的简陋容器，里面铺着厚实的干燥海草，看起来还算舒适。
“喏，”她将那“背篓”放在顾衡面前不远处的沙地上，拍了拍手，琥珀色的眼眸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你的‘豪华座驾’。”
顾衡的目光落在那简陋的“背篓”上，瞳孔再次地震！
“你……什么意思？”他声音干涩，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意思就是——”苏妩双手叉腰，笑容明媚又带着点小恶魔般的理所当然，“你这身板，重伤未愈，自己走是别想了。爬？太慢。所以……”她指了指那个背篓，又指了指自己纤细却蕴含着力量的手臂，“只能委屈本债主大人，亲自背你上路咯！”
背……背他？！
顾衡感觉自己最后的理智之弦，“啪”地一声，彻底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