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失真，却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击穿了管道间里凝固的空气。
“……寒鸦。” “……你要找的‘齿轮’……” “……不在第七仓库。”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杂音，却又异常冷静，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仿佛来自幽冥。
那个原本靠在木箱上抽烟的守卫猛地跳了起来，猩红的烟头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惊疑不定地用手电扫向声音来源的黑暗角落，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和色厉内荏：“谁？！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
手电光柱在布满管道和蛛网的屋顶结构间胡乱晃动，却根本无法锁定声音的具体来源。那点幽蓝的指示灯光芒也瞬间熄灭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砚的身体僵在原地，保持着即将扑出的姿势，如同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塑。只有那双眼睛，在幽绿的安全灯映照下，瞳孔急剧收缩，里面翻滚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极度警惕的、试图解析眼前这完全超出预料局面的锐利光芒。
林晚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叫出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那个声音是谁？是敌是友？它的话是什么意思？“齿轮”不在第七仓库？那沈砚拼死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无数个问号在她脑中疯狂炸开，让她一阵眩晕。
那个守卫显然也慌了神，手电光乱晃，脚步下意识地向后退，似乎想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又不敢把后背完全暴露给黑暗。
“妈的……见鬼了……”他嘴里喃喃着，声音发颤。
就在这短暂的、极度诡异的僵持时刻——
“咻！”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破空声响起！
紧接着，那个慌乱后退的守卫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怪响，手电筒“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滚了几圈，光柱正好照向他扭曲惊恐的脸——他的眉心正中，一点细微的红点正在迅速扩大。
他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 silent，太诡异！
林晚的瞳孔骤然放大，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浑身冰冷，连呼吸都忘了。
沈砚的反应快得惊人。在守卫倒下的瞬间，他猛地将林晚和阿阮彻底拉入阴影最深处，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挡住她们，目光如同最敏锐的雷达，疯狂扫视着四周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握着匕首的手背青筋暴起。
敌友不明！一击毙命！对方拥有消音武器和极其精准的枪法！威胁等级瞬间提升至最高！
管道间里再次陷入死寂，比之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只有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滚落的手电，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那个诡异的、经过处理的声音，没有再响起。
那点幽蓝的指示灯，也没有再亮起。
仿佛那个神秘的狙击手和说话者，在无声无息地解决掉守卫后，就再次融入了黑暗，变成了真正的幽灵。
沈砚的眉头越皱越紧。对方的意图完全无法判断。如果是敌人，拥有刚才那种机会，完全可以将他们三人一并狙杀。如果是友……为何要用这种方式？又为何说“齿轮”不在这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猜疑中——
“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石子落地的声音，从刚才幽蓝指示灯亮起的那个方向传来。
沈砚的目光瞬间锁定过去。
林晚也紧张地望去。
在手电余光勉强能照到的边缘，一个很小、很轻的物体，从上方管道的阴影里被抛了下来，落在一个相对干净的废弃电机上，发出那声轻响。
那是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的金属U盘。U盘尾部，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的激光雕刻图案——那图案，竟然和沈砚那本深蓝色旧书封面上的、锐利的鸟形图腾一模一样！
沈砚的呼吸猛地一窒！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骇然和震惊！他死死盯着那个U盘，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东西！
那个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了，依旧是毫无波澜的电子音，但这一次，话明显是对他说的：
“……‘守夜人’的问候，寒鸦。” “……你要的‘钥匙’，在‘巢穴’。” “……时间不多了，‘影子’……该醒了。”
“守夜人”！ “钥匙”！ “巢穴”！ “影子”！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沈砚的心上！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某种极致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触及到某个庞大冰山一角的恐惧！
林晚完全听不懂这些话，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沈砚骤然变化的情绪，那是一种混杂着巨大冲击、怀疑、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希望的剧烈波动。
那个声音没有再给他们消化信息的时间，说完最后一句，便彻底沉寂下去。那片黑暗的角落再也没有任何声息，仿佛从未存在过。
管道间里，只剩下地上冰冷的尸体，电机上那个小小的黑色U盘，以及三个劫后余生、却陷入更大谜团中的人。
沈砚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的姿势，许久没有动弹，只是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U盘，胸膛剧烈起伏，内心显然正经历着惊涛骇浪。
林晚大气不敢出，紧紧搂着瑟瑟发抖的阿阮。
良久，沈砚似乎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勉强找回一丝理智。他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向着那个U盘的方向挪动了一步。
没有任何反应。
黑暗中没有子弹射来。
他加快脚步，几乎是扑到那个电机旁，一把抓起了那个U盘，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无比灼烫的烙铁。
他低头看着掌心里的U盘，看着那个熟悉的鸟形图腾，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希望？陷阱？“守夜人”……真的还存在吗？
“沈砚……”林晚忍不住低声唤他，声音里充满了不安和疑问。
沈砚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决断。他迅速将U盘塞进贴身口袋，然后快步走到那个被狙杀的守卫身边，动作迅速地在他身上搜索起来。
他找到了一把备用手枪、两个弹夹、一部对讲机（此刻正发出轻微的电流杂音，似乎刚才的动静并没有惊动其他人）、还有一张门禁卡。
他将手枪和弹夹塞给林晚，快速低声道：“拿着防身。跟紧我。”
然后，他拿起那张门禁卡，目光再次投向那个通往仓库主体空间的通风口爬梯。
“齿轮”不在这里？U盘里的“钥匙”又是什么？“巢穴”又是指哪里？
那个神秘声音提供的信息是真是假？目的是什么？
这一切都是巨大的问号。
但无论如何，第七仓库已经暴露，这里不能再待了！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门禁卡，又看了一眼通风口，眼神闪烁，似乎在快速权衡。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他拉过林晚，指向那条他来时划出的、通往另一个方向的血径，又指了指上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道：“计划改变。不出去了。沿着这条路往回走，大概五十米，右侧有一个应急检修通道，用这张卡应该能打开。我们从那里离开。”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改变计划，但林晚毫不犹豫地点头。只要不让他再去硬闯那个明显是陷阱的通风口，怎样都好。
沈砚不再耽搁，强撑着身体，拉起林晚，抱起阿阮，沿着来时的路，更快地向着黑暗深处退去。
血迹未干，归路已改。
而那个小小的、带着神秘图腾的U盘，正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像一个刚刚被投入死水的、沉重而未知的巨石，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守夜人”…… “影子”…… 该醒了……
这些话，如同咒语，在他脑中反复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