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生命信号消失。】 【警告:目标生命体征已终止。】 【警告:连接中断。】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在地下安全屋里无情地回荡。
屏幕上,那条代表沈砚生命的波形,变成了一条绝对平直、毫无生机的直线。
林晚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和色彩。
她呆呆地看着那条直线,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无法思考,无法呼吸。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掏空了她的五脏六腑,只留下一个冰冷、空洞的躯壳。
他...死了?
那个会用冰冷语气说着“裂痕是时光走过的路”的男人,那个在昏迷中死死勾住她衣角的男人,那个把最后生机留给她的男人...就这么消失了?
连一句告别都没有。
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只有这条冰冷的直线,宣告着一切的终结。
“不...不可能...”苏婉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她疯狂地拍打着控制台,试图刷新数据,试图找出任何一丝错误,“信号干扰太强了!可能是假象!一定是假象!”
但她的话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系统的警报依旧在冰冷地重复着。
轰隆!!!
头顶再次传来一声更加剧烈的撞击和坍塌声!整个地下空间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更多的灰尘和碎屑从天花板落下,灯光忽明忽灭,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现实的危险将林晚从那种灵魂出窍般的巨大悲痛中猛地拽回一丝神智。
她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剧烈震动的天花板。上面发生了什么?是那些杀手还有同伙?还是...“清理”已经波及到了这里?
苏婉也强行压下巨大的悲恸和震惊,职业本能让她迅速切换屏幕,调出书店上层的监控画面——虽然大部分摄像头已经黑屏,但仅存的几个画面显示,书店前半部分几乎已经完全坍塌!巨大的书架倒下,瓦砾堆积,他们刚才临时封门的木板早已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得粉碎!
“是定向爆破!他们想把我们彻底埋在这里!”苏婉失声叫道,脸色惨白,“安全屋能抗住一定冲击,但如果出口被完全堵死...”
后果不堪设想。她们会被活埋在这几十米深的地下。
绝望,如同冰冷的混凝土,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她们彻底吞噬。
前一刻还因为可能救到沈砚而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下一刻却同时面临着他的死讯和自身的绝境。
林晚看着屏幕上那条刺眼的直线,又感受着脚下不断传来的震动。一种极其诡异的平静,反而在这种极致的双重打击下,缓缓笼罩了她。
心痛到极致,反而麻木了。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摸着屏幕上那条冰冷的直线。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那个刚刚逝去的灵魂。
“他最后...”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问苏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痛苦吗?”
苏婉红着眼圈,看着监控画面上不断落下的瓦砾,又看看那条直线,艰难地摇了摇头:“系统显示...信号是瞬间消失的...可能...可能很快...”她说不下去了。
瞬间消失。或许,那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比起无尽的折磨。
林晚闭上了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就在这时——
嘀。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头顶坍塌声掩盖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苏婉猛地转头看向主屏幕。
林晚也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屏幕上,那条绝对平直的线...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波动了一下。
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死寂的湖面,激起了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
紧接着!
【警告:检测到极微弱生命信号重启!】 【错误修正:生命信号未终止!】 【信号强度:0.7%...0.8%...极不稳定...】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却带来了截然不同的信息!
那条直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虽然依旧微弱到几乎看不见、但却真实起伏着的波形!
它还在跳动!虽然缓慢,虽然微弱得像下一秒就会再次停止!
但它还在跳!
苏婉猛地捂住嘴,发出一声混合着震惊、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哽咽!
林晚更是如同被闪电击中,整个人僵在原地,巨大的希望如同海啸般冲垮了她刚刚筑起的麻木堤坝,让她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没死!他还活着!
刚才...可能是强烈的干扰?或者是...某种假死状态?医学上的奇迹?
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还活着!
那根线还在动!
“快!快想办法稳定信号!获取更多信息!”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急切的力量。
苏婉也反应过来,手指颤抖着,却以更快的速度操作起来,试图抓住这失而复得的微弱信号。
“信号来源位置没有变!还在西郊仓库!刚才肯定是极强的定向干扰造成了信号中断的假象!现在干扰似乎...减弱了?”苏婉一边操作一边快速分析,语气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我们的人!一定是我们的人干预起效了!他们可能破坏了部分干扰装置!”
希望重新燃起,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但头顶的危机并未解除。
轰隆隆...
又一次剧烈的震动传来,这一次,安全屋一角甚至传来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天花板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不行!出口肯定被堵死了!这里的结构也撑不了太久!”苏婉看着监控里完全被瓦砾掩埋的出口和不断扩大的裂缝,脸色再次变得难看,“我们必须启动应急自救程序!”
她快速在控制台上输入一连串指令。
“应急自救程序启动。能源优先供应生命维持系统及内部结构加固。计算最佳脱困方案...”系统电子音响起。
房间一侧的墙壁突然滑开,露出后面一个小型装备库,里面放着一些基础的求生工具、应急食物和水,甚至还有两套看起来像是简易氧气面罩的设备。
“穿上这个!”苏婉将一套面罩扔给林晚,自己快速套上另一套,“以防空气被污染或耗尽。”
她又拿出两把强光手电和两把多功能军刀,递给林晚一把:“拿着防身。”
“我们怎么出去?”林晚戴上面罩,声音变得有些闷,她看着唯一那扇厚重的、如今可能被几百吨瓦砾压住的金属门,感到绝望。
“不能走原路。”苏婉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她走到安全屋最里面,那看起来是实心金属墙壁的地方,摸索着,按下几个隐蔽的触点。
嗡...
一阵低沉的电机声响起。那块巨大的金属墙壁,竟然缓缓地、向一侧滑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后面不是泥土,而是一条漆黑、狭窄、向下延伸的金属通道!通道内壁光滑,有着简单的扶手,深不见底,散发着陈旧的金属和机油气味。
“这是...?”林晚惊讶地看着这条突然出现的通道。
“最后的逃生通道。直接连通城市地下深处的老旧维护管网系统。”苏婉语速极快,“设计之初就没想过常用,所以又窄又深,但理论上能通到几公里外的郊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开启。”
她率先钻了进去,打开强光手电向下照去,光束很快被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
“跟上!抓紧扶手!一步一步下!千万别踩空!”苏婉的声音从通道里传来,带着回音。
林晚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主屏幕。
那条微弱的生命波形,依旧在顽强地、艰难地起伏着。
0.9%...1.0%...
他在坚持。
那么,她也必须坚持。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手电和军刀,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那条狭窄陡峭的金属通道。
身后,金属墙壁缓缓合拢,将安全屋和那片充满死亡威胁的废墟彻底隔绝。
眼前,只剩下无尽的、向下延伸的黑暗。
手电的光柱是唯一的光源,照亮脚下锈迹斑斑的阶梯和冰冷的扶手。空气冰冷而潮湿,带着浓重的铁锈味。每一脚踩下去,都会在寂静中发出空洞的回响。
她们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地底深处走去。不知道前方通往何处,不知道要走多久。
上方偶尔还会传来沉闷的震动和响声,提醒着她们危险并未远离。
但林晚的心中,却不再只有恐惧和绝望。
那条重新跳动的波形,像一粒微小的火种,在她心底燃烧着。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她握紧了口袋里的两样东西——那枚仿佛也随着主人一起经历了一次生死、此刻静静蛰伏的“鸦羽”,和那张描绘着裂痕与生机的素描。
指尖传来纸张和金属的微凉触感,却让她感到奇异的温暖和坚定。
黑暗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
但她知道,只要走下去,就一定有出口。
就像那道裂痕,无论多深,总有生命会挣扎着,从缝隙中探出头来。
地底微光,虽弱不灭。
前路漫长,但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在走。
遥远的另一端,有一个人,正以同样的顽强,在与死亡角力。
她们都在黑暗中,向着渺茫的光亮,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