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的目光迅速扫过陈列架,最终定格在一方以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玉匣之上。
匣盖开启,里面静静躺着一卷非丝非帛、触手冰凉、散发着古老魔韵的黑色卷轴——正是他此行最终的目标,《天魔秘》!
他取出卷轴,展开,神念沉入其中,迅速浏览着其上以神念烙印的玄奥功法。
以他神玄境的修为与见识,加之之前与况邪月交手时对天魔真气的直观感受,理解起来并不困难。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便已将《天魔秘》从筑基到第十八重轮回篇的完整心法、运功路线以及诸多秘术绝技尽数铭记于心,了然于胸。
合上卷轴,他并将其带走。
此刻,他更需处理另一个问题。
杨过缓缓转身,目光落在了如同受惊小鹿般瑟缩在角落的白清儿身上。
此女带路有功,但毕竟是魔宗核心弟子,知晓密室所在,留着她,终究是个隐患。
是杀是留,他心中闪过一丝权衡的杀意。
白清儿何其敏感,立刻捕捉到了杨过那看似平静的目光下隐藏的冰冷决断。
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瞬间忘记了恐惧,猛地跪伏在地,声音带着哭腔与极致的急切,抢先开口:
“前辈!别杀我!求求您别杀我!”
“我……我还有用!我对您有大用!”
“哦?”杨过眉头微挑,不置可否,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
白清儿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语速飞快地解释道。
“晚辈……晚辈乃是万中无一的玄姹之体!”
“而且自幼便修炼与之完美契合的《姹女大法》!”
“我……我是绝佳的鼎炉体质啊!”
“鼎炉体质?”杨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好奇。
这“玄姹之体”乃是一种先天灵体,只是极为罕见。
见杨过似乎产生了兴趣,白清儿心中稍定,连忙更加详细地解释,生怕慢了一分便性命不保:
“前辈明鉴!”
“玄姹之体本就是先天灵体之一,体内蕴藏一丝至阴至纯的先天玄姹精元。”
“若能……若能得其精元相助,对于修行者而言,乃是大补之物,不仅能大幅提升修为,更能有极大几率帮助突破修炼瓶颈!”
她偷偷抬眼看了看杨过的神色,继续道:
“而且,玄姹之体的效果,与其成长程度息息相关。”
“成长度越高,其精元便越精纯,效果也越强大。”
“而晚辈所修的《姹女大法》,并非杀伐之功,它……它正是上古流传下来,专门为了培育、滋养玄姹之体,使其潜能得以完全开发的辅助功法!”
说到这里,白清儿脸上浮现一丝不自然的红晕,但为了活命,她也顾不得羞耻了。
“如今,我的《姹女大法》修炼已至关键,但尚未大成。”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恳求与诱惑,“只要前辈留我性命,假以时日,待我神功大成之时,玄姹之体亦随之圆满!”
“届时……届时前辈再取我精元,定然能助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甚至突破当前境界也未必不可能!”
她将自己最大的价值,赤裸裸地摆在了杨过面前。
是现在杀了她一了百了,还是留着她,等待未来一份可能助其突破瓶颈的“大药”?
这个选择,交给了杨过。
密室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而沉默。
“以我的实力,根本无需你来助我突破。”
这并非狂傲,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白清儿并未因这直白的拒绝而显露羞恼,她只是微微抬眸解释。
“大成的玄姹之体,”
“甚至能助半步神玄境的高手踏出那最后一步,登临真正的神玄之境。”
“即便对于已然站在神玄境的尊者而言,依旧如同大药,能令其修为更上一层楼。”
她顿了顿,语气中没有半分自得,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由,宗主她,才会破格收我作为她的二徒弟。”
白清儿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一根细针,轻易刺破了那层看似尊荣的伪装,
“我虽然顶着一个徒弟的名分,但在她眼中,自始至终,都只有应欢欢一人罢了。”
“师姐是天之骄女,是宗门的未来,是能得到她倾囊相授、真心呵护的传人。”
“而我……我不过是她耗费心血、精心培育出来的一味药,一件用以助她突破那无上关隘的工具。”
“除了那门淬炼玄姹本源的《姹女大法》之外,她不曾,也不愿传授给我任何其他的上乘武学。”
她的话语中,积攒着多年压抑的怨与恨,却又被强大的求生本能压制着,不敢彻底爆发。
杨过沉默地听着。
在这个女人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在那个海外岛国上遇到的“夜叉女”的影子。
她们是同一类人,用尽一切手段在夹缝中挣扎。
她们的心思或许称得上“黑”,如同在暗处吐信的毒蛇,但那是在无数次生死边缘被逼出的本能。
她们其他的本事,诸如正面对敌的硬实力,或许并非顶尖,但若论及审时度势、隐忍保命的本领,绝对是天下第一流。
白清儿便是如此。
她的每一句话,既是倾诉,也是计算。
暴露自身的价值,是为了换取生机;揭示自己的悲惨,是为了博取同情或是寻找同盟。
她将伤口展示给人看,那伤口却也可能藏着致命的毒药。
当然,白清儿会变成这样,与她成长的环境,脱不开干系。
天魔宗,那是一个何等诡谲莫测的地方?
弱肉强食是唯一的法则,师徒之情淡薄如纸,同门之谊更是奢望。
在那样一个魔窟中,一个身怀玄姹之体却又无强大武力自保的少女,该如何活下去?
除了将自身也融入那片黑暗,磨砺出最锋利的爪牙,她还能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他仿佛能看见,年幼的白清儿如何在师门的倾轧与师尊的漠视中,一步步学会察言观色,如何将真实的自我深深掩埋,用妩媚与顺从作为铠甲,用机心与算计作为兵刃。
她所有的“坏”,所有的“黑”,都是在恐惧的土壤里,为了不被吞噬而长出的带刺的藤蔓。
白清儿见杨过久久不语,只是目光深邃地望着自己,心中不由得更添了几分忐忑与计算。
她不清楚这位神玄尊者究竟会如何处置自己这个“魔门妖女”。
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