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咏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沈文琅一人,以及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这声音此刻却像倒计时一般,敲打着他混乱的心绪。巨大的震惊和滔天的怒火在他虚弱的身体里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幕后黑手?阴谋?如果花咏的猜测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属实,那么他重生以来的所有痛苦和赎罪,岂不都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他和高途,都成了别人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成了最无辜的祭品!
这个想法带来的冲击,远比身体上的伤痛更加致命。他感到一阵阵反胃,冷汗浸透了病号服。他必须冷静下来。愤怒和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首先,他需要确认高途的安全和状态。如果真有阴谋,那么高途的处境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危险。
其次,他不能打草惊蛇。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之前,他必须维持现状,尤其是……在高途面前。
想到高途,沈文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回忆起昏迷中听到的那些轻柔的、带着疲惫的絮语,回忆起那只微凉的手触碰他额头的感觉。那是真的吗?还是他濒死边缘的幻觉?如果那是真的……高途对他,是否还残存着一丝……哪怕只是出于习惯或怜悯的……温情?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种卑劣的渴望。他不能失去这偷来的、脆弱的联系。在查明真相之前,他不能让高途知道他已苏醒,尤其不能让他知道花咏的那些可怕的猜测。高途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任何额外的刺激都可能将他彻底推入深渊。而且,如果高途知道了,以他的性格,会有什么反应?沈文琅不敢想象。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形——继续伪装昏迷。
这决定带着一种屈辱和无奈,但也是目前最稳妥的选择。他可以借此机会暗中观察,收集信息,同时……还能贪婪地延续那偷来的、短暂的“宁静”。他知道这很卑鄙,利用高途的不知情和可能残存的善意。但此刻,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保护高途,查明真相,成了压倒一切的本能。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自然些,然后缓缓地、极其小心地闭上了眼睛。他调动起全部意志力,控制着呼吸的节奏,让它保持昏迷时那种平稳而微弱的状态。他放松全身肌肉,连指尖都不敢稍有颤动,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听觉却变得异常敏锐,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声响。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了熟悉的、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是高途。
沈文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高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丝犹豫。他似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异常,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沈文琅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那目光带着审视,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可能未察觉的担忧?
高途没有说话,只是像过去几周一样,搬过椅子,在床边坐下。房间里陷入了熟悉的沉默。但这一次,沈文琅不再是那个无意识的倾听者,他成了一个最专注的、隐藏的观察者。
他听到高途极轻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疲惫。然后,那熟悉的、低低的絮语再次响起,依旧琐碎,却比花咏在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花咏……今天好像待得不久。”
“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你……还好吗?”
声音很轻,带着试探和不确定。沈文琅心中一震,高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极力维持着平稳的呼吸,不敢有任何回应。
高途停顿了片刻,似乎没有得到任何反馈,便又继续低声说起来,内容转向了日常。
“外面的梧桐叶……快掉光了。”
“天气预报说,过几天可能要下雪了。”
“我……今天试着热了牛奶,还是糊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在这种单向的倾诉中,流露出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和习惯。沈文琅静静地听着,心中五味杂陈。恨意、愧疚、以及一种因为窃听而产生的卑劣感,与一种巨大的、近乎贪婪的满足感交织在一起。他像沙漠中濒死的旅人,贪婪地吮吸着这唯一的甘泉,即使这泉水可能含有剧毒。
他甚至能感觉到高途的目光长时间地停留在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他无法完全解读的情绪。那不再是纯粹的恨,也不再是全然的无视,而是一种……迷茫的、挣扎的注视。
这一次,高途没有触碰他,只是静静地坐着,说了很久的话,直到夜幕降临。最后,他站起身,轻声说:“我……去热晚饭。”
脚步声渐渐远去,门被轻轻带上。
当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沈文琅一人时,他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哪里还有半分昏迷的迹象。巨大的信息量在他脑中翻腾——高途的态度,花咏的猜测,可能的阴谋……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局面。
他不能再被动地等待赎罪的机会了。他必须主动出击,在黑暗中找出那个可能存在的黑手。而在此之前,他必须继续扮演好这个“昏迷”的角色,这既是为了保护高途,也是为了……留住那一点点微弱的光。这场苏醒后的伪装,注定比他昏迷时更加艰难,也更加危险。
(感谢功德阁的聂天送来的“用爱发电”为您专属加更
喜盈我室
所愿必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