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翟城的晨雾还未散尽，天宇已站在西城墙上，手里捏着一卷韩地舆图，指尖在阳翟与新郑之间的官道上反复摩挲。细作凌晨送来的密信还揣在袖中，墨迹未干的字迹透着紧张——“项羽暂缓回师，钟离眜部仍在陈留与彭越周旋”。这行字像一道光，劈开了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阴霾。
“传令下去，”天宇转身看向身后的亲兵，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召集阳翟、新郑、颍川三地的乡绅与工匠头领，半个时辰后在府衙议事。”
亲兵领命而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城墙上敲出清脆的回响。天宇望着城外薄雾中的田野，韩地多平原，一马平川的地形既是优势也是隐患——无险可守，一旦楚军真的杀回来，骑兵半天就能冲到阳翟城下。他深吸一口气，袖中的密信被捏得发皱，那是用明矾水写的，只有浸过特殊药水才能显字，此刻却像烙铁般烫着掌心。
一、聚贤议事，问计乡绅
府衙内很快挤满了人。有白发苍苍的老乡绅，手里拄着刻满纹路的拐杖；有膀大腰圆的工匠头领，指缝里还嵌着木屑与铁屑；还有几个穿着短打的猎户，腰间别着剥皮刀，显然是熟悉周边山林地形的好手。
“诸位父老乡亲，”天宇将舆图在案上铺开，用石块压住四角，“楚军暂缓回师，这是老天爷给咱们的喘息之机。韩地要想守住，得靠在座各位出力了。”
他指向舆图上的阳翟城：“阳翟是韩地中枢，新郑控扼南下通道，颍川守着东边的咽喉，这三地必须筑起铁壁。我想听听大家的主意——哪里该修城墙，哪里该挖壕沟，哪里能藏兵，哪里的水源不能断。”
人群中立刻起了骚动。最前排的白胡子乡绅颤巍巍开口：“大人，老奴活了七十岁，见惯了兵灾。阳翟城西的卧牛坡看着平缓，其实底下全是硬土，挖壕沟费劲，但做暗堡最好，敌军来了能藏百十来号人，从后面捅他们刀子。”
旁边一个铁匠头领拍着胸脯接话：“暗堡得用夯土混生铁条才结实！我手下有三十个老铁匠，能打造加固城墙的铁栓，保证炮弹都轰不开！”
“还有新郑南边的漯河，”一个猎户模样的汉子站起来，手指在图上一划，“那河看着浅，汛期能涨三丈水。要是在下游筑道水坝，楚军来了就扒开，能淹他们半道！”
天宇不住点头，让文书一一记下，又问：“阳翟到新郑的官道两侧，有没有能埋伏的林子或沟壑？”
几个乡绅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精瘦的老者道：“官道旁有片老槐林，林子密得很，去年还埋了十几具病死的牲口，楚军要是敢走那边，咱们在树上设伏，扔石头都能砸懵他们！”
议事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正午，案上的茶水换了八壶，舆图上密密麻麻标满了红点、蓝线——红点是该筑堡的高地，蓝线是要挖的壕沟。天宇让文书将建议分类整理，城防、水源、藏兵点、机动路线，每一项都记了满满三页纸。
二、征调民力，加固城防
散会后，天宇立刻签发了三道令箭：
第一道，征调民力。阳翟周边五县，每村出壮丁二十人，由乡绅带队，自带锄头铁锹，三日内到阳翟集结。“工钱按市价加倍，管三餐，顿顿有米有菜，”天宇特意叮嘱文书，“若是家里有老人孩子没人照顾，官府派婆子上门帮忙，绝不能让干活的人分心。”
第二道，调集物资。命新郑的砖瓦窑加开夜炉，每日烧制五千块城砖；颍川的石灰窑暂停外销，所有石灰优先供应城墙修补；阳翟的铁匠铺全部征用，除了打造农具的，其余人都改打加固城墙的铁条、门栓。“给铁匠们发双倍工钱，晚上管一顿肉，”天宇补充道，“谁要是能想出加固城墙的新法子，赏五十贯钱！”
第三道，划分防区。将阳翟城分为东西南北四区，每区由一名校尉负责，搭配两名乡绅做向导，“三天内，我要看到每段城墙都有巡逻队，每处城门都有了望哨，哪个地段出了岔子，唯校尉是问！”
令箭发出时，阳翟城的鼓楼上响起了急促的鼓声，三短一长，是征调民力的信号。很快，街头巷尾就热闹起来，乡绅们带着壮丁往府衙集结，孩子们追着队伍跑，妇人则在家蒸馒头，准备给自家男人带去工地。
天宇骑马穿行在街巷里，看到铁匠铺的伙计们正把犁头、锄头回炉重炼，火星溅在他们黝黑的胳膊上，没人喊烫；砖瓦窑外，牛车排了半条街，车夫们互相打趣，说要把城墙砌得比荥阳还结实。他勒住马，对身边的亲兵笑道：“你看，百姓心里都清楚，守好城，才能过好日子。”
三、打造器械，精研防务
三日后的清晨，阳翟城外的空地上已摆满了奇奇怪怪的物件。有铁匠们新造的“狼牙拍”——一块丈许长的木板，钉满三寸长的铁刺，用铁链吊在城门内，敌军破门时放下，能砸烂一片；有木匠做的“转射”，嵌在城墙垛口，能转动着射箭，自己却不暴露身子；还有猎户们出主意做的“地听”——埋在地下的陶瓮，耳朵贴上去能听到半里外的马蹄声。
“大人您看这个！”铁匠头领扛着个铁架子跑过来，架子上嵌着十二根铜管，管口对着不同方向，“这是‘听声管’，敌军从哪个方向来，管子里的声音就最清楚，比地听还灵！”
天宇试了试，果然，东边传来的马蹄声在东边的铜管里最清晰，西边的风声则弱了许多。他大笑道：“好东西！给每个城楼都装一套，再教会士兵怎么用！”
针对韩地多平原的特点，天宇特意让人打造了一批“拒马桩”——削尖的硬木上裹着铁皮，底部埋进土里，马一踩就会被扎穿蹄子。“楚军骑兵厉害，”他指着官道旁的空地，“就在这里埋三排，前后错开，让他们的马根本冲不起来！”
工匠们还想出个巧招：在壕沟里埋上“铁蒺藜”，这种四棱尖刺的铁器，不管怎么扔都有一面朝上，踩上去能扎穿草鞋，扎进马蹄。“再往壕沟里灌点水，上面铺层草，楚军看不见，一脚踏空就等着挨扎吧！”老木匠捋着胡子笑，手里还拿着个没做完的“飞钩”——铁链头上焊着铁爪，能扔到敌军战车上，把车拉翻。
天宇看着这些发明，心里渐渐踏实。他让人把所有器械登记造册，每样都画了图纸，注明用法和放置位置。“这些东西，不光要造出来，还得让士兵们练熟，”他对校尉们说，“三天后我来检查，谁要是不会用狼牙拍，就去扛砖！”
四、组建机动，巡查边境
城防在紧锣密鼓地推进，天宇又把目光投向了野外。“光守城不行，得知道敌军从哪来，什么时候来。”他把从乡绅那里问来的道路、水源信息整理成图，在阳翟周边标出了十八处“暗哨点”。
“这十八个点，每个点派三个斥候，两班倒，”天宇对骑兵校尉下令，“白天藏在树上或草垛里，晚上就点火把——看到楚军举红旗，看到汉军举蓝旗，看到百姓逃难举白旗。记住，别硬拼，打不过就跑，把消息带回来最重要。”
他还组建了三支机动队，每队五百人，配五十匹快马。“东队守颍川到阳翟的官道，西队守新郑到洛阳的小路，南队盯着漯河沿岸，”天宇在舆图上圈出三个扇形区域，“你们的任务不是守城，是巡逻！发现小股敌军就吃掉，发现大股敌军就袭扰，拖延他们的速度，同时派人回禀。”
为了让机动队熟悉地形，天宇请了二十个当地猎户当向导。“张猎户，”他指着阳翟东南的一片芦苇荡，“听说那里的水道像迷宫？”
张猎户咧嘴笑，露出两排黄牙：“大人放心，那荡里的水道，我闭着眼都能走。楚军要是敢进，保准让他们困在里面找不着北！”他还画了张芦苇荡的详图，哪里水深能藏船，哪里水浅会陷马，标得清清楚楚。
机动队出发前，天宇亲自检查了他们的装备：每人除了兵器，还带了火种、麻绳、水囊，以及猎户们教的“信号草”——把三种不同的草捆在箭上，射到高处，能告诉后续部队“前方安全”“发现敌军”还是“需要支援”。
五、深挖水源，储备粮草
“守城打的是消耗战，粮和水最重要。”天宇在议事时反复强调。他让人在阳翟城内挖了五口深井，井口用石板盖着，只留个能吊桶的小口，“就算城外的水源被断了，这五口井也够全城人喝一个月。”
粮仓更是重中之重。天宇把阳翟的粮仓扩建了三倍，还在地下挖了十几个地窖，“粮食分一半藏在地窖里，上面盖土种上蔬菜，楚军来了也找不到。”他又让人把粮仓的账目重新核对，“每户百姓家里存的粮食，也登记一下，真到危急关头，官府按市价买，绝不强征。”
乡绅们主动捐了不少存粮，有个老乡绅颤巍巍地打开自家粮仓：“大人，我这有三十石小米，先捐了。”他拍着粮仓的木柱，“这房子住了三代人，不想让它毁在战火里。”
天宇让人给老乡绅鞠了一躬，又写了张欠条：“等战事过了，官府加倍还您，再给您立块‘保家卫国’的牌匾。”
六、烽火连营，预警体系
“烽火台得建在高处。”天宇带着工匠头领登上阳翟城外的望父台——那是座几十丈高的土台，传说是孝子望父归的地方。“从这往西能看到新郑，往南能看到漯河，”他用手搭着凉棚，“就从这开始，每隔十里建一座，一共建十二座，直通颍川。”
烽火台的规矩也定得细致：“白天举烟，用狼粪，烟浓不散；晚上点火，用松脂，火光大。举一股烟是‘发现敌军’，两股烟是‘敌军逼近’，三股烟是‘敌军攻城’。”天宇让人把规矩刻在木牌上，挂在每个烽火台里，“每个台派四个人，轮班守着，吃饭睡觉都得有人盯着。”
除了烽火台，他还让人在要道旁埋了“消息树”——选了些枝繁叶茂的大树，平时看着没两样，一旦发现敌军，就把树砍倒，后面的人看到树倒了，就知道出事了。“双保险，”天宇对校尉们说，“烽火台怕被风雨挡住，消息树隐蔽，两者结合，保险。”
尾声
半个月后，天宇再次登上阳翟城墙。城外的壕沟挖了两丈宽、一丈深，沟沿插满了削尖的木杆；城墙加高了三尺，墙面糊上了掺着麻筋的石灰，硬得能挡弓箭；机动队的马蹄声每天在官道上响起，斥候们熟悉了每个草垛、每片林子；粮仓里堆满了粮食，深井的水清甜甘冽。
他望着远处新郑的方向，那里的烽火台隐约可见，像一个个沉默的哨兵。细作又送来消息，说项羽在荥阳打得焦灼，暂时抽不出手来管韩地。天宇轻轻舒了口气，知道这段时间的功夫没白费。
“大人，”亲兵指着城下，“工匠们把最后一批拒马桩埋好了。”
天宇低头看去，官道旁的拒马桩埋得整整齐齐，上面的铁皮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笑了笑，心里清楚，防守不是目的，是为了等待时机——等楚军露出破绽，等汉军那边有了动向，韩地这块棋盘，才能真正活起来。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新砌的城砖上，砖缝里的水泥还没干透，透着新鲜的石灰味。远处的烽火台升起一股炊烟，是守台的士兵在做饭。天宇知道，固境以待，不是守成，是为了更好地出发。韩地的防御体系像一张网，已经悄然张开，只等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