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郡的雪刚停,天地间一片素白。天宇正在校场查看乡勇营的冬训,忽然听见了望塔上的哨兵高喊:“长安来使!旌旗是‘内官监’的!”
他眉头微蹙。内官监?怎么会是宦官来边郡?
不多时,一行车马碾着积雪驶来,为首的宦官穿着锦缎貂裘,下车时动作夸张地掸了掸衣摆上的雪,尖着嗓子喊:“边郡侯天宇接旨——”
天宇率部跪拜接旨,听着宦官慢悠悠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边郡军务渐繁,特遣内官监少监李德全前往监军,协理边郡军政,诸将需听其调度,不得有误。钦此。”
“协理军政?”天宇起身时,目光冷冽如冰。刘邦这是终于按捺不住,要伸手直接插手边郡军务了?
李德全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伸手想去拍天宇的肩膀,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宦官悻悻收回手,阴阳怪气道:“天侯爷好大的架子,咱家可是奉旨来的,怎么,不欢迎?”
“不敢。”天宇淡淡颔首,“李公公一路辛苦,先请去驿馆歇息?”
“歇息就不必了。”李德全眼珠一转,看向校场上列队的乡勇营,“咱家奉陛下口谕,得先看看边郡的兵练得怎么样——听说侯爷的乡勇营以一当十,咱家倒要开开眼。”
天宇心中冷笑,挥手示意乡勇营展示基础阵法。两千乡勇列成方阵,踢正步时积雪被踏得“咯吱”作响,挥枪时枪尖划一整齐的弧线,气势如虹。
李德全却故意摇头:“哎,看着是整齐,可这雪地操练,冻坏了身子怎么办?陛下最是体恤将士,侯爷怎么不懂怜恤下属?”
旁边的李信气得攥紧了拳头,被天宇用眼色按住。
“李公公说的是。”天宇平静回应,“那便先停训,让弟兄们回营取暖。”
李德全得意地眯起眼:“这才对嘛。对了,侯爷,咱家带来了陛下赏赐的棉衣,可得亲自给弟兄们发下去,也好让他们知道陛下的恩宠。”
等打开赏赐的箱子,天宇瞳孔骤缩——所谓的“棉衣”,竟是些薄薄的夹棉,里子还泛着霉味。乡勇营的士兵们看到,脸上都露出愤慨之色。
“这……”李信忍不住开口,“陛下怎会赏赐这种东西?”
李德全厉声道:“放肆!这是陛下的心意,你也敢质疑?”他转向天宇,“天侯爷,还不赶紧让弟兄们谢恩?”
天宇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对士兵们沉声道:“陛下的赏赐,我们收下。但这棉衣单薄,怕是挡不住边郡的风雪。”他看向李德全,“李公公,这些棉衣暂且存着,等开春回暖再用如何?眼下弟兄们有旧棉甲御寒,不敢浪费陛下的心意。”
李德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语塞,只能悻悻道:“侯爷看着办吧。对了,咱家还得看看军营的账册,陛下可是很关心边郡的用度呢。”
查账?天宇心中了然。刘邦是想从钱粮上找破绽。他当即让人取来账册,交给李德全带来的随从。
李德全坐在营中暖炉旁,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随从翻账册,时不时尖声问几句:“这笔军械费怎么这么高?”“粮食损耗怎么这么多?”
天宇一一从容应对:“军械是加固过的,能抗风雪,所以成本高些;粮食损耗是因为给流民分了些,他们也在帮着修工事,算以工代赈。”
折腾到傍晚,李德全没找到半点错处,却不肯罢休,又说要去查烽燧的值守记录。天宇只能陪他去。
寒风呼啸的烽燧上,哨兵冻得脸颊通红,却依旧挺直腰杆。李德全指着记录册挑刺:“这里怎么漏记了一次换岗时间?”
哨兵刚要解释,天宇先开口:“是我让他简写的,当时正赶上天雪,换岗时延误了片刻,已按军法罚过了。”
李德全没抓到把柄,脸色难看,却还强撑着:“侯爷治军倒是严。不过咱家看这烽燧太简陋,得修得再气派些,才配得上陛下的边防。”
天宇心中冷笑:这是想借着修烽燧敛财?他淡淡道:“边郡的烽燧,实用就好。若是太气派,反倒容易引匈奴注意。李公公的好意,心领了。”
一路下来,李德全处处碰壁,到了亥时才消停。回营时,他看着天宇的背影,眼中闪过阴狠——这天宇,果然不好对付。
天宇回到帐中,李信忍不住问:“侯爷,就这么让他折腾?”
“他是刘邦的眼睛。”天宇看着窗外的雪,“让他看清楚,边郡的每一分钱、每一个兵,都用在实处。至于他想搞小动作……”他眼中闪过厉色,“我已经让人盯着他的随从了,看看他们私下里会接触什么人。”
帐外,李德全的随从正偷偷摸摸地和一个本地人接头,却不知暗处有双眼睛正盯着他们。边郡的雪夜,暗流在寂静下汹涌,一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