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霓虹灯将百乐门巨大的招牌映照得流光溢彩，门前车水马龙。
西装革履的绅士与身着艳丽旗袍的淑女络绎不绝。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雪茄的烟雾和隐隐的爵士乐旋律，编织出一张浮华又躁动的网。
一辆锃亮的黑色雪佛兰轿车无声地滑至门前，侍者恭敬地拉开车门。
杨长生步下车，深灰色的西服熨帖合身，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喧嚣的入口，那份沉稳与周遭的浮躁格格不入。
陆尔豪早已在门口翘首以盼，见他出现，脸上立刻堆满热切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长生！你可算来了！”陆尔豪声音带着刻意的亲热。
“位置都安排好了，最好的卡座，保证你玩得尽兴！”
他身后跟着陆茹萍和陆梦萍姐妹。茹萍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旗袍。
看到杨长生，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精致的手袋带子，只敢飞快地抬眼看他一下，又迅速垂下，声音细若蚊呐：“杨……杨大哥好。”她身上带着书卷气的沉静，与这灯红酒绿显得有些疏离。
梦萍则截然不同。一身娇艳的桃红色短款洋装，卷发时髦地蓬松着，精心描画过的眉眼顾盼生辉。
她毫不掩饰对杨长生的兴趣，大胆地迎着他的目光，笑容明媚张扬，带着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娇蛮：“杨大哥，你可来晚了，一会儿要罚酒三杯！”
她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急于展示自己最耀眼的羽毛。
杨长生对陆尔豪点了点头，目光在茹萍羞涩的脸上停顿了一瞬，掠过梦萍时也并无过多停留，只是淡淡道：“有点事耽搁了，进去吧。”
他走在最前，陆尔豪殷勤地引路，茹萍小心翼翼地跟着，梦萍则不满地撇了撇嘴。
随即又打起精神，快步跟了上去。
卡座位置极佳，正对着舞池。陆尔豪的两个同事也到了，不是别人，正是何书桓和杜飞两人。
这两个，算男主男配吧，茹萍跟何书桓谈，跟杜飞结婚，所以自己这算是···夫の目前？
杨长生摇摇头甩开了这个奇怪的想法，在陆尔豪的带动下，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侍者流水般送上昂贵的洋酒和果盘。陆尔豪豪气地频频举杯，话语间有意无意地奉承着杨长生。
“……我们报社老总，见了市长的秘书，那腰弯得都快折了，哪比得上长生你，连总统府你都是常客，真正的这个！”他竖起大拇指，一脸与有荣焉。
茹萍安静地坐在杨长生斜对面，偶尔在他目光扫来时紧张地抿一口果汁。
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他，带着少女隐秘的倾慕。
梦萍则活跃得多，她拉着女伴的手，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摇摆身体，眼神大胆地撩拨着杨长生：“杨大哥，别光坐着呀，一会儿跳支舞吧？我跳得可好了！”
音乐越发激昂，舞池里人影摇曳。
梦萍终于坐不住了，拉着一个女伴滑入舞池。
她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旋转、扭动，桃红色的裙摆飞扬，吸引了不少目光。
正跳得兴起，一个轻佻的口哨声刺耳地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陆家二小姐嘛？今天穿得可真够劲儿的！”
几个穿着花哨西装、头发抹得油亮的年轻男人挤了过来，为首的，眼神放肆地在梦萍身上打转。
梦萍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扬起下巴，带着惯有的骄纵：“陈少？你们怎么也在？
一边儿去，没看本小姐正忙着？”她试图拉着女伴转身，却被另一个叫阿飞的嬉皮笑脸地拦住。
“忙？忙什么呀？陪我们哥几个跳一支呗？上次在丽都，陆小姐的舞姿可让我们念念不忘啊！”
阿飞说着，竟伸手想去拉梦萍的手腕。卡座这边的陆尔豪脸色一变，刚想站起来，杨长生却已先他一步。
他并未起身，只是微微侧头，对侍立在不远处、穿着黑色长衫、一脸精悍的秦五爷手下阿成略一颔首。
阿成会意，身形如鬼魅般迅速插入人群。他面无表情，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几位朋友，陆小姐有伴了。请回自己的位置。”他魁梧的身躯像一堵墙，隔开了梦萍和那几个纨绔。
陈少被这气势慑得一窒，但随即被同伴看着，面子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道。
“你谁啊？我们跟梦萍说话，关你屁事？”
阿成眼神一冷，正要动作，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秦五爷的地方，容不得人闹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百乐门的老板秦五爷不知何时已站在几步开外。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精悍的手下。
秦五爷的目光扫过陈少几人，最后落在杨长生身上，微微颔首致意，那姿态带着明显的尊重。
“杨先生，一点小误会，扰了您的兴致。”
秦五爷转向陈少等人时，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尽，只剩下冰冷的威严。
“几位小友，百乐门有百乐门的规矩。
请吧，今晚的酒水，算我秦某的，给几位压惊。”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陈少几人脸色瞬间煞白。秦五爷在魔都的名头，他们再混账也听过。
知道今天踢到了铁板，再不敢多说一句狠话。
陈少怨毒地剜了梦萍和卡座方向一眼，尤其死死盯了杨长生一下，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他捂着自己被阿成刚才无形劲力震得隐隐作痛的肋下，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走！”
几个人在周围或嘲弄或鄙夷的目光中，狼狈不堪地挤出人群，灰溜溜地消失在门口的光影里。
梦萍惊魂未定地回到卡座，气鼓鼓地坐下，抓起桌上的酒杯就灌了一大口，呛得直咳嗽：“晦气！碰上这群苍蝇！”她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茹萍担忧地递过手帕：“梦萍，你没事吧？那些人……”
“我能有什么事！”梦萍打断她，下巴抬得更高，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