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这片虚空唯一的主旋律。凝固的暗沉灰色如同巨大的棺椁,包裹着中央那块悬浮的、伤痕累累的巫族遗迹大陆。“墨蛟”号残骸静静漂浮在虚空边缘,如同锈蚀的墓碑,尾部推进器彻底熄灭,冒着最后的缕缕黑烟,宣告着它使命的终结。
空气中弥漫的,是万古不散的悲怆与怨念,粘稠得如同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冰冷的绝望。远方,那如同血管般偶尔流淌过的暗红色能量流,更像是这片死寂大陆尚未流干的伤口。
“这地方…比归墟海眼外面还要瘆人…”雷烈搓了搓胳膊,饶是他神经粗大,也被那无处不在的冰冷死意和残念冲击得浑身发毛。
“巫族祖地…或战场…”玄霄真人声音低沉,目光如电,扫视着大陆边缘那些倾颓的巨石神殿和断裂的通天石柱,其上模糊的图腾在死寂中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惨烈。“如此规模的遗迹,所埋藏的因果…惊天动地!也必然…凶险万分!”
苏婉脸色苍白,强大的精神力让她对这片空间弥漫的负面情绪感知最为清晰,如同亿万怨魂在耳边低语嘶吼。她强撑着精神屏障,为众人隔绝着最直接的精神冲击。“死气与怨念…凝成了某种…领域…活物进入…会被侵蚀同化…”
王岩和张猛则抓紧时间处理着众人身上的伤势。张猛更是利用“墨蛟”号最后的残骸和巨蝎骨甲,迅速拼凑出几个简陋的、能提供微弱重力场和空气循环的生存单元,固定在众人背后。在这片死寂虚空,这是生存的基础。
林默站在一块漂浮的“墨蛟”号巨大骨甲残骸上,如同孤悬于宇宙的礁石。他闭着眼,胸口暗蓝的星云核心缓缓旋转,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嗡鸣。体内,那初生的淡金色巫纹不再仅仅是活跃,而是如同饥渴的幼兽,在血脉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与渴望!星尘熔炉的力量被这股渴望引动,左眼深邃的暗蓝数据流疯狂涌动,右眼的橘红秩序之火则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刺破层层死气与怨念的迷雾,投向那片死寂的大陆。
“熔炉…共鸣…锁定…大陆核心…西北象限…大型裂谷边缘…能量汇聚点…”
“法则残痕…解析…巫族血祭…祖巫意志…残留…”
“空间坐标…锚定…相对稳定…可进行…短距空间跳跃…”
林默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指向大陆深处一条如同狰狞疤痕的巨大裂谷边缘。“那里!有东西在呼唤…巫族的血脉!”
“呼唤?”玄霄真人眉头一挑,古剑微微嗡鸣,他也隐约感应到那片区域残留的、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更加凝练纯粹的蛮荒战意。“或许是巫族重地?”
“管他是什么!总比待在这鬼地方强!”雷烈活动了一下筋骨,雷光在体表跳跃,“老林,怎么过去?飞过去?这鬼地方连个借力的都没有!”
“空间跳跃。”林默言简意赅。他走到众人中间,布满暗蓝纹路的左臂抬起,掌心对准目标方向。“所有人靠近!苏婉,精神屏障最大化!玄霄前辈,剑域护持!雷烈,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攻击!”
众人立刻聚拢。苏婉的精神力化作最坚韧的无形护罩,将所有人包裹。玄霄真人的混元剑意凝练成薄薄一层水晶般的剑罡,覆盖在精神护罩之外。雷烈双拳雷光吞吐,蓄势待发。
“熔炉…超载…空间坐标…锚定…混沌能量…引导…跳跃…启动!”
嗡——!!!
林默胸口星云核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蓝光芒!他左臂的暗蓝纹路如同活了过来,疯狂闪烁!周围死寂的虚空中,那些凝固的暗沉灰色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搅动,一丝丝狂暴的混沌能量被强行抽取、压缩,在众人脚下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幽蓝与灰黑交织的能量漩涡!
嗖!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空间被瞬间拉长又折叠的奇异扭曲感!众人连同脚下那块骨甲残骸,瞬间被幽蓝光芒吞没,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
轰!
沉重的撞击感传来!伴随着脚下坚硬岩石碎裂的声响!
众人已出现在目标地点——那条巨大裂谷的边缘!脚下是冰冷、粗糙、呈现死寂暗褐色的巨大岩石。前方,是深不见底、弥漫着浓郁灰黑色死气的巨大裂谷,如同通往地狱的深渊。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座依着裂谷边缘峭壁而建的、巨大无比的圆形祭坛,静静矗立!
祭坛由某种不知名的暗红色巨石垒砌而成,粗犷、蛮荒、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祭坛表面布满了巨大而深刻的划痕、撞击坑,以及早已凝固成暗褐色的、触目惊心的干涸血迹!无数与林默所得石刻相似的、更加复杂玄奥的巫族图腾和象形文字遍布其上,虽然大部分已被岁月和某种可怕的攻击侵蚀得模糊不清,但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磅礴威压!
最引人注目的,是祭坛中央,一尊高达数十丈、只剩半截残躯的巨大石像!石像雕刻的是一位肌肉虬结、怒目圆睁、手持断裂巨斧的巫族巨人,即使只剩下半身,那不屈的战意和滔天的怒火,依旧如同实质般冲击着所有人的心神!石像断裂的腰部切口光滑如镜,残留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毁灭性法则气息!
“祖巫祭坛!”玄霄真人失声低呼,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这石像…恐是某位祖巫的化身或象征!竟被…斩断了?!”
“好强的…死气与怨念!源头…就在这里!”苏婉脸色更加苍白,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力护罩正承受着山岳般的压力,无数饱含痛苦、愤怒、不甘的残念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意识!祭坛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大量早已风化腐朽的巨型骨骼碎片,以及锈蚀断裂的巨大兵器残骸,无声诉说着此地曾发生的惨烈大战。
林默的目光,却死死盯在祭坛中央,那残破祖巫石像脚下。
那里,并非祭坛的平面,而是一个向下凹陷的、布满复杂符文的巨大石池!石池早已干涸,池底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灰烬般的暗红色尘埃。然而,在石池的中心,却有一小片区域,那暗红色的“灰烬”之下,隐隐透出一种…极其微弱、却精纯浩瀚到难以想象的暗金光芒!
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悸动,如同火山般在林默体内爆发!胸口的星尘熔炉核心疯狂旋转,发出渴望的嗡鸣!左臂的巫纹更是变得滚烫,散发出淡淡的暗金光泽!
“祖巫…精血…残留!”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巫族炼体,精血为引!这石池,恐怕是巫族举行血祭、引动祖巫之力或传承的圣地!池底那残留的“灰烬”,恐怕是无数强大巫族战士献祭后留下的骨血精华!而池心那点暗金光芒,极可能是某位祖巫在此陨落或留下传承时,渗入池底、历经万古岁月仍未彻底消散的…一丝精血本源!
这是无上至宝!对任何修炼肉身之道者,都是逆天的造化!尤其对林默这种身具巫纹、修炼巫族炼体法门的人,更是难以想象的机缘!
但同样,也是绝地!祭坛周围弥漫的死气与怨念,几乎凝成了实质的灰黑色雾气,其中隐隐有扭曲的、由纯粹负面能量构成的怨灵在无声嘶吼!那残破祖巫石像散发的不屈战意,与弥漫的死气激烈对抗,形成一片极其不稳定的能量力场!稍有不慎,触动了此地的残存禁制或激怒了那些怨灵,后果不堪设想!
“林默!那池子…”雷烈也感应到了那点暗金光芒蕴含的恐怖力量,眼神炽热,但也带着深深的忌惮。
“太危险了!”苏婉急声道,“这里的怨念和死气几乎形成了领域,还有那些能量怨灵…”
“我知道。”林默深吸一口气,那带着血腥与铁锈味的空气让他肺部刺痛,却更添一股决绝。“但…这是唯一的机会!错过此地,我的巫族炼体之路将无比艰难!”他看向苏婉和玄霄,“我需要时间!帮我争取!”
玄霄真人看着祭坛,又看看林默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缓缓点头:“此地怨灵,受祖巫石像残留战意压制,不敢靠近祭坛核心。但一旦你触动池中物,必遭反噬!我与雷烈、苏婉在外围阻挡怨灵冲击!王岩、张猛,退后警戒!”
“好!”雷烈咧嘴一笑,双拳雷光爆涌,“正好拿这些鬼东西试试拳头!”
苏婉咬着下唇,重重点头,精神力高度集中,随时准备应对精神冲击。
林默不再犹豫,一步步走向那巨大的祖巫祭坛。每靠近一步,那无形的威压和怨念冲击就强盛一分!死气如同冰冷的毒蛇,试图钻入他的毛孔,侵蚀他的生机;无数巫族战士陨落前的愤怒、不甘、绝望的残念如同钢针,狠狠扎向他的意识!
“哼!”林默闷哼一声,胸口星尘熔炉核心光芒大放!暗蓝的星尘之力混合着玄冥真水的滋养净化之力,在体表形成一层流动的光膜,抵御着死气的侵蚀!右眼的橘红秩序之火熊熊燃烧,化作精神壁垒,抵御着残念冲击!左臂的淡金巫纹更是自发亮起,散发出蛮荒不屈的气息,与祭坛上的祖巫石像隐隐呼应,分担着部分威压!
他如同逆流而上的孤舟,顶着滔天巨浪,艰难地踏上了祭坛冰冷的暗红色巨石。
嗡!
踏上祭坛的瞬间,脚下那些模糊的图腾似乎微微亮了一下。一股更加沉重、更加古老的意志轰然降临,仿佛有无数道目光从时空的彼岸投射而来!那是祖巫的注视!带着审视,带着期待,也带着一丝…毁灭的警告!
林默身体猛地一沉,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眼神更加坚定,混元道基疯狂运转,支撑着他一步一步,走向祭坛中央的巨大石池!
终于,他站在了石池边缘。
池底,那厚厚的暗红色“灰烬”下,一点暗金光芒微微闪烁,如同沉睡万古的心脏,随着林默的靠近,跳动得更加有力!
血脉的呼唤达到了顶点!星尘熔炉的渴望几乎要破体而出!
林默不再迟疑,纵身跃入巨大的石池!他落在厚厚的“灰烬”之上,激起一片尘埃。
他单膝跪地,布满暗蓝纹路的左手,带着一丝虔诚与决绝,缓缓伸向池底中心那点暗金光芒所在!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暗金光芒的刹那!
“吼——!!!”
一声饱含无尽怨毒与毁灭欲望的咆哮,猛地从祭坛外爆发!并非来自那些扭曲的能量怨灵,而是…那尊残破的祖巫石像!
石像仅存的半截身躯,那空洞的双眼之中,猛地燃起两团跳跃的、充满疯狂与毁灭气息的灰黑色火焰!一股远超之前的、带着实质恶意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石像断裂的腰部,那光滑的切口处,残留的毁灭法则气息如同被激活,化作无数道灰黑色的毁灭锁链,猛地射向池中的林默!
与此同时,祭坛外围,那如同汪洋般的灰黑色死气怨念仿佛收到了指令,瞬间沸腾!无数扭曲的怨灵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疯狂地朝着祭坛上的玄霄、雷烈、苏婉三人扑去!它们的目标,是阻止任何人靠近祭坛核心!
“来了!!”玄霄真人古剑出鞘!清越的剑鸣如同龙吟,煌煌混元剑域瞬间展开,化作一片凝练的剑罡风暴,将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头怨灵绞成飞灰!“雷烈!守住右翼!苏婉!精神冲击!压制源头!”
“交给我!”雷烈狂吼,双拳化作雷神之锤,狂暴的雷霆之力形成一片电网,将右侧扑来的怨灵电成青烟!
苏婉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强大的精神力不再防御,而是化作无形的尖锥,狠狠刺向祭坛中央那尊双眼燃烧灰黑火焰的残破石像!试图干扰那毁灭意志的源头!
大战,瞬间爆发!
而石池之中,林默对身后惊天动地的战斗恍若未闻。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触碰到的…那一点温润、沉重、仿佛蕴藏着一片星河的暗金光芒!
指尖触碰到那点暗金的瞬间!
轰——!!!
如同开天辟地的巨响在林默灵魂深处炸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精纯浩瀚到极致的、带着洪荒蛮荒本源气息的磅礴力量,如同沉睡万古的祖龙苏醒,顺着他的指尖,蛮横无比地冲入他的体内!
“呃啊——!!!”
林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整个身体瞬间被暗金色的光芒吞没!
这股力量太强!太霸道!远超他之前融合的任何能量!它无视了星尘熔炉的转化,无视了玄冥真水的调和,如同亿万座洪荒大山,狠狠砸进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骨骼在哀鸣!经脉在寸断!血肉在崩溃!
这根本不是馈赠,而是…考验!是毁灭!
祖巫精血,岂是凡躯可承?!
林默的身体如同吹胀的气球,皮肤表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血痕,暗金色的光芒从裂缝中透射而出!他的意识如同怒海中的扁舟,瞬间被这狂暴的力量冲击得支离破碎!
毁灭!同化!这是那股力量传递的唯一意志!
“不…!!!”林默残存的意志发出无声的咆哮!混元道基疯狂燃烧!右眼的橘红秩序之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试图梳理这狂暴的力量!左眼的暗蓝数据流疯狂刷过,解析着力量的本质,寻找着生路!胸口星尘熔炉核心超负荷运转,发出刺耳的悲鸣,试图容纳这无法承受之重!
但…不够!远远不够!
祖巫精血的力量,带着洪荒的骄傲与蛮横,要将他彻底碾碎、同化!
就在林默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身体即将被撑爆的刹那!
嗡——!!!
他左臂深处,那被混沌能量重塑、被诛仙剑意斩破枷锁、被逻辑炸弹改写、又被玄冥真水滋养的星尘熔炉核心,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深邃的暗蓝之中,融入了灰黑的混沌、流动的幽蓝水光、一丝暗金的诛戮道痕,此刻面对这纯粹的、蛮荒的祖巫之力,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包容与熔炼的渴望!
核心深处,那道诛仙剑痕再次亮起!这一次,它不再破坏,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破灭万法的意志框架!
同时,那缕玄冥真水之力化作最柔韧的纽带!
星尘熔炉之力则化作最沉重的熔炉核心!
“熔炉…终极形态…启动…目标:祖巫精血…解析…熔炼…重构!!!”
林默残存的意志,发出了最后的、歇斯底里的指令!
轰——!!!
他胸口那暗蓝的星云核心图案,猛地向内塌缩!仿佛化成了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狂暴涌入的祖巫精血之力,被这黑洞强行吞噬、拉扯!诛仙剑痕的框架将其切割、约束!玄冥真水之力将其包裹、调和!星尘熔炉的核心则爆发出混沌之火,将其疯狂熔炼!
破坏!新生!毁灭!重构!
林默的身体成了最残酷的熔炉战场!暗金的光芒与暗蓝、灰黑、幽蓝的光芒疯狂交织、湮灭、融合!
他的身体在崩溃的边缘反复徘徊,每一次崩溃,又被新生的、融合了祖巫精血力量的组织强行修复!皮肤龟裂又愈合,骨骼粉碎又重组,经脉断裂又重续!每一次毁灭与新生,都伴随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但也让他的身体向着一种非人的、洪荒巫族般的恐怖体魄,发生着翻天覆地的蜕变!
他体表,那些原本淡薄、几乎不可见的巫纹,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骤然亮起!不再是淡金,而是变成了深邃、厚重、如同熔岩流淌般的暗金色!纹路变得更加复杂、玄奥,充满了古老蛮荒的力量感!这些暗金巫纹在他体表蔓延、交织,最终在他胸口,与那塌缩成黑洞的星尘熔炉核心图案…缓缓重叠、融合!
一股全新的、沉重如山、浩瀚如海、带着洪荒巫族不屈战意与星尘熔炉包容万法气息的力量,正在这毁灭与重生的痛苦熔炉中…孕育诞生!
石池之外,玄霄剑罡纵横,雷烈雷暴轰鸣,苏婉精神冲击如潮,死死抵挡着怨灵狂潮和那石像毁灭锁链的冲击。他们看不到池中的景象,却能感受到那股正在诞生的、令天地变色的恐怖气息!
祖巫祭坛,薪火初燃。以身为炉,炼血为基。林默的混元道基与巫族之躯,在这万古死寂之地,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涅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