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结界裂缝的刹那,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宇宙。
外界琉璃净火的灼热与秩序威压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死寂与冰寒!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囚牢或刑架,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缓缓流淌的“海洋”。但这海洋,并非由水构成,而是由无穷无尽的、扭曲而透明的神魂碎片汇聚而成!它们如同浑浊的灰色潮水,无声地起伏、盘旋,散发出浓郁到化不开的怨气、不甘、绝望与疯狂!
这便是镇魂天狱的核心——无尽魂海!
魂海之中,无数张模糊而痛苦的面孔时而凝聚,时而溃散。有身披残破仙甲、怒吼咆哮的神将虚影;有风华绝代、却眼神空洞的仙子残灵;有身形庞大、散发着蛮荒气息的古兽妖魂;更有无数形态各异、来自不同纪元、不同种族的强者碎片……它们如同溺水者,在这片魂之海洋中沉浮、挣扎,发出无声的哀嚎。
这些哀嚎并非通过耳朵听闻,而是直接作用于闯入者的神魂本源!那是万古以来,无数逆乱者、失败者、被镇压者最后的不屈与怨恨所凝聚的悲歌!仅仅是置身于此,苏沐雪便感到神魂刺痛,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在扎刺,若非她青帝长生体本源雄厚,生命之光护持神魂,恐怕顷刻间就会被这无尽的负面情绪侵蚀、同化。
夜辰周身灰黑色的葬灭道韵自主流转,将侵袭而来的怨念与魂力波动无声地“葬送”,但他同样能感受到这片魂海的可怕。这里汇聚的神魂力量太过庞杂、太过暴烈,若非被外界的净火结界与秩序神链不断炼化、削弱,恐怕早已冲破束缚,酿成大祸。
“这里……简直是地狱……”苏沐雪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并非畏惧,而是出于医者本能对这片“苦难之海”的悲悯。她周身青辉流淌,试图驱散靠近的怨念,但相对于整个魂海,不过是杯水车薪。
夜辰目光沉凝,扫视着这片绝望的魂海。他的目标,并非这些普通的残魂。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将心神彻底沉入识海,与那面完整的葬天碑沟通。碑身之上,那些代表着“葬天纪元”传承的古老符文,在此刻微微亮起,散发出一种苍凉而悲怆的意蕴。
仿佛一颗石子投入了死寂的潭水。
起初,只是微不可察的涟漪。
但很快,夜辰清晰地“听”到了!
在那无边无际、充斥着各种怨毒与疯狂嘶吼的魂海悲歌中,几缕截然不同的“声音”,如同黑暗中微弱的星光,倔强地穿透了层层阻碍,与他识海中的葬天碑产生了共鸣!
那声音,并非哀嚎,也非怨恨。
而是……战歌的余韵!是即便身死道消、神魂被囚禁万古,也未曾磨灭的……不屈战意!是面对黑暗与不公,挥拳向天的……决绝呐喊!
“战……!”
“葬……天……”
“逆……尊……”
“后……人……”
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意念,夹杂着万古的沧桑与疲惫,却带着一种让他血脉沸腾的熟悉感,如同失散已久的族人,在绝望的深渊中,向他发出了最后的呼唤!
找到了!
夜辰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灰黑色的漩涡急速旋转,指向魂海深处,某个怨气尤其浓烈、魂力波动也异常强大的区域!
“在那边!”他低喝一声,拉起苏沐雪的手,周身葬灭道韵化作一层薄薄的护罩,将两人笼罩,毅然决然地向着那呼唤传来的方向,踏入了这令人窒息的魂海!
越是深入,魂海的阻力越大。无数浑噩的残魂本能地扑上来,欲要撕碎、吞噬这闯入的鲜活神魂。但在触及葬灭护罩的瞬间,便如同飞蛾扑火般无声湮灭。
而苏沐雪也全力催动青帝长生体,柔和的青色光晕扩散开来,并非攻击,而是“安抚”。那精纯的生命气息,对于这些饱受折磨的残魂而言,如同久旱甘霖,竟让一些较为弱小的残魂暂时恢复了片刻清明,它们不再攻击,而是围绕着青光,发出呜呜的、如同哭泣般的声音,随后又缓缓沉入魂海。
两人一路前行,如同在无尽的黑夜中,追寻着那几缕微弱的、却坚定无比的星光。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魂海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几乎化作了粘稠的墨色。这里的残魂碎片更加巨大,散发的气息也更为恐怖,至少都是仙君乃至准帝级别陨落后所留!它们凝聚成的怨念几乎形成了实质的黑雾,疯狂冲击着葬灭护罩,发出刺耳的尖啸。
而就在这片墨色魂海的核心,夜辰看到了!
那里,悬浮着几团极其黯淡、却异常坚韧的光团!光团之中,隐约可见残破的战旗、断裂的神兵、以及模糊却挺直如枪的身影轮廓!它们被无数粗大的、由怨念与魂力凝聚的黑色锁链死死缠绕、贯穿,如同被钉在虚空中的标本,承受着魂海万古的侵蚀与折磨!
然而,它们依旧在发光!那光芒虽弱,却蕴含着宁折不弯的意志!正是这几团光芒,在与夜辰体内的葬天碑共鸣,发出那不屈的战歌与呼唤!
“先祖……英灵……”
夜辰看着那几团被万古折磨却依旧不灭的战魂光团,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与自身血脉同源的悲怆与战意,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悲伤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的胸膛撕裂!
葬天纪元的英魂,竟被如此对待!
就在他心神激荡,准备上前解救之际——
轰!
一股冰冷、邪恶、充斥着无尽吞噬欲望的恐怖意志,猛地自魂海的最深处苏醒,如同沉眠的太古凶兽,睁开了猩红的双眼,牢牢锁定了闯入者!
整个魂海,为之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