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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勇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在一个暴雨夜里,答应搭载那个白衣女子。

作为一名货车司机,他跑这条绕山公路已经整整十年了。从最初的战战兢兢到现在的驾轻就熟,他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每个弯道的角度和路边的每棵歪脖子树。可今晚不一样,山里起了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车灯只能勉强照亮前方几米的路面。

“该死的鬼天气。”林勇嘟囔着,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路。手机早已没了信号,车载收音机里也只有嘶嘶的杂音,偶尔夹杂着几句断断续续的戏曲声,咿咿呀呀的,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突然,前方的雾中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林勇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借着车灯,他看清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小包。她就那样站在路中央,一动不动。

林勇心脏狂跳,手心冒汗。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人?而且是在这样的深夜?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下了车窗:“姑娘,需要帮忙吗?”

女子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她点点头,没有说话,径直走向副驾驶座。

车门开了又关,一股刺骨的寒意钻进驾驶室。

“谢谢。”女子轻声说,声音飘渺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要去哪?”林勇问,重新发动了车子。

“前面不远,我家就在山路尽头。”女子说,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

林勇不再多问,专心开车。车厢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雨刷器单调的摆动声。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女子,发现她身上竟然没有湿透,这不合理,外面的雨那么大。

“师傅,你有没有听说过这里的传说?”女子突然开口。

“什么传说?”

“这条路,有时候会回环。”女子转过头,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无论离开多久,都会回到同一个地方。”

林勇心里咯噔一下。他确实听说过类似的传闻,但跑车十年来从未遇到过。老司机们私下里谈论的“鬼打墙”,他只当是吓唬新人的把戏。

“都是瞎说的。”他干笑两声。

女子不再说话,重新望向窗外。

车子继续在浓雾中前行。林勇看了眼仪表盘,已经开了快半小时了,按理说应该已经过了黑石岭,可前方的路看起来依然陌生。

他打开手机,依然没有信号。车载导航屏幕闪烁了几下,突然显示“信号丢失,定位失败”。

“奇怪...”林勇喃喃自语。

又开了二十分钟,他猛地踩下刹车。

前方路边,那棵熟悉的歪脖子树又出现了。他清楚地记得,一小时前刚刚经过这里,当时还特意多看了两眼,因为树干上有一个明显的疤痕,像一只眼睛。

林勇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我们...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棵树。

林勇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许是雾太大,看错了。他重新发动车子,这次开得更慢,仔细观察路边的景物。

半小时后,他再次看到了那棵歪脖子树。

不,不可能!林勇几乎要尖叫出来。他记得每一个弯道,每一个标志物,这条路他走了上千遍,绝不可能连续两次迷路回到同一个地方!

“鬼打墙...”这三个字终于从他牙缝里挤了出来。

“师傅,你说什么?”女子轻声问。

林勇转过头,想要问她是否也觉得不对劲,却在后视镜里看到了让他浑身冰凉的一幕——

副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他猛地转头,女子确实还坐在那里,苍白的面孔在昏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但镜子里,她的位置是空的。

林勇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强迫自己看向前方,手指紧紧抓住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停车。”女子突然说。

“什...什么?”

“停车,我家到了。”

林勇下意识地踩下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下。他看向窗外,雾气稍微散开了一些,隐约可见一座破旧的小屋,歪斜的木门上挂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

女子推开车门,临走前回头看了他一眼:“谢谢你,师傅。记住,往前开,不要回头。”

车门轻轻关上,白衣身影消失在雾中。

林勇愣了几秒钟,然后几乎是本能地猛踩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车子在山路上疾驰,雾似乎稀薄了一些。林勇看了眼后视镜,突然浑身一僵。

那个白衣女子,正站在后方路边,朝他挥手告别。

她的脸在昏暗的路灯光线下显得异常清晰,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让林勇头皮发麻的是,那张脸和他已经去世三年的妹妹,一模一样。

“不...不可能...”林勇喃喃自语,眼睛不由自主地又瞟向后视镜。

这次,镜子里的景象让他差点魂飞魄散——

那个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后座上,惨白的脸正对着他微笑。

“为什么不停车呢,哥哥?”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那是他妹妹林婉的声音,三年前因为一场车祸,死在了这条山路上。

林勇尖叫一声,方向盘失控,车子猛地撞向路边的护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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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模糊中,林勇感觉自己被拖出了驾驶室。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声音忽远忽近。

“醒醒,醒醒!”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路边,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正焦急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我在巡逻时发现你的车撞了,你昏迷在方向盘上。”男人说。

林勇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车子也只是轻微擦伤了保险杠。他看了看四周,天已经蒙蒙亮,雾气也散了。

“我...我昨晚...”他语无伦次。

“你是说那个搭车的女孩?”巡逻员笑着说,“她走了,还让我转告你,谢谢你送她回家。”

林勇愣住了:“你看见她了?”

“当然,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在这条路尽头下车了。”巡逻员指了指前方,“不过说实话,那附近没什么人家,只有一片坟地。”

林勇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远处的山坳里,确实有一片坟茔,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巡逻员帮助他把车挪到路边,检查了车况,确认可以继续行驶后,便告辞离开了。林勇坐在驾驶座上,久久不能平静。

是梦吗?还是真的遇到了...

他启动了车子,决定继续前行,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山路上,阳光穿透树林,洒下斑驳的光影。

就在这时,收音机突然响了起来,里面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哥哥,为什么不等等我呢?”

林勇猛地踩下刹车,惊恐地看向副驾驶座。座位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破旧的小包——正是昨晚那个女子的包。

他颤抖着打开小包,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他和妹妹林婉的合影,拍摄于十年前。照片背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哥哥,我想回家。”

林勇的眼泪夺眶而出。三年前,妹妹出车祸后,他因为工作没能及时赶回来,这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她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哥哥,我想回家。”

他一直以为,妹妹的骨灰已经安葬在老家墓园。但现在想来,似乎没人告诉过他具体位置...

林勇深吸一口气,调转车头,朝着巡逻员指的那片坟地驶去。

清晨的坟地异常安静,只有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林勇停下车,走进坟地。很快,他就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座小小的坟墓,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日期——正是妹妹去世的日子。

“婉婉...”林勇跪在墓前,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一只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肩上。转过头,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林婉正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

“哥哥,你终于来了。”她说。

“婉婉,对不起,哥哥来晚了。”林勇哽咽道。

“不晚,现在正是时候。”林婉轻声说,“你知道吗?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因为只有你能带我回家。”

“什么意思?”

林婉指向墓碑:“这里面是空的,哥哥。我的骨灰一直留在车祸现场,没有人来认领。我被困在这里三年了,无法离开。”

林勇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鬼打墙,是妹妹在用这种方式引起他的注意,引导他来到这里。

“我该怎么做?”他问。

“把我带回去,安葬在爸爸妈妈身边。”林婉的声音越来越轻,“记住,往前开,不要回头,直到回家。”

林勇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开始挖掘坟墓。果然,里面只有一个空骨灰盒。他将盒子捧在手中,感觉异常沉重。

回到车上,林勇将骨灰盒放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就像对待一个活生生的乘客。他发动车子,朝着老家的方向驶去。

这次,山路似乎格外顺畅,再也没有出现回环的情况。林勇一路开着,从白天到夜晚,中途只休息了一次。

深夜时分,他终于回到了故乡的小镇。父母的旧宅还亮着灯,似乎有人在等他。

他抱着骨灰盒下车,推开院门。院子里,父母早已等候多时,他们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眼中含泪。

“勇儿,你回来了。”母亲颤抖着说。

“爸,妈,我把婉婉带回来了。”林勇举起骨灰盒。

母亲接过盒子,紧紧抱在怀里:“三年了...整整三年了...我们以为再也找不到她了。”

原来,当年处理事故的人员出了差错,导致林婉的骨灰被遗漏在了现场。父母一直以为骨灰已经安葬,直到一个月前整理遗物时才发现真相。但他们年事已高,无法远行,只能日日夜夜盼着林勇回家。

“婉婉托梦给我们,说你会带她回来。”父亲抹着眼泪,“我们不信,但今晚,我们三人同时梦见了她,她说哥哥已经在路上了。”

一家人将骨灰盒安放在早已准备好的墓穴中,举行了简单的安葬仪式。当最后一捧土落下时,林勇似乎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是如释重负的告别:

“谢谢,哥哥。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从那以后,林勇再也没有跑那条绕山公路。他在家乡开了个小修理厂,陪着年迈的父母。偶尔深夜,他会想起那个雨夜,想起那个白衣女子,想起那段诡异的经历。

但他知道,那不是噩梦,而是妹妹最后的呼唤。有时候,所谓的“鬼打墙”,不过是逝者用尽最后的力量,只为找到回家的路。

而在那个雨夜,他不仅带妹妹回了家,也找回了自己丢失已久的那部分灵魂。

第二夜 床畔无形客

苏晴搬进那套廉价公寓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卧室天花板上的水渍。

那是一个不规则的深色印迹,形状有些像一个人蜷缩着身体。房东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楼上漏水留下的痕迹,已经处理好了。苏晴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考虑到房租只有市场价的一半,还是咬咬牙签了合同。

作为一名刚入行的自由撰稿人,她需要节省每一分钱。

搬家后的第一周风平浪静。公寓虽然老旧,但采光不错,窗外还有一棵老槐树,夏天应该会很凉快。苏晴渐渐放下心来,开始专心工作。

直到第七天夜里,她第一次遭遇“鬼压床”。

那晚她睡得很沉,突然在凌晨两点左右惊醒。不是自然醒来,而是被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憋醒的。她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弹,像是被无形的东西牢牢钉在床上。眼睛可以睁开,但身体不听使唤。

更恐怖的是,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坐在她的胸口上。

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她能感觉到床垫凹陷的弧度,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但就是无法移动分毫。

苏晴的惊恐达到了顶点。她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视线在黑暗中努力搜索,终于在天花板上看到了那个水渍——在月光下,它似乎在微微蠕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压迫感突然消失了。苏晴猛地坐起来,大口喘着气,浑身冷汗。她打开所有的灯,在房间里仔细检查,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只是睡眠瘫痪症。”她安慰自己,“压力太大了。”

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事情没有再发生。苏晴渐渐把那个可怕的夜晚抛在脑后,直到第二周的同一时间。

这次更加严重。

她再次在凌晨两点醒来,身体完全无法动弹。但不同于上次的是,这次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天花板上缓缓爬下来。

先是水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落在她的额头上。然后是一种粘稠的触感,像是潮湿的苔藓,顺着天花板蔓延,最后垂下来,几乎要碰到她的脸。

苏晴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在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下,她看到了一缕缕黑色的、湿漉漉的东西,像头发,又像水草,正从天花板上垂下来。

那些东西越来越长,最终触到了她的脸颊。冰冷,滑腻,带着一股河底的腥味。

她想闭眼,但连眼皮都无法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黑色的丝状物在她脸上滑动,一点点缠绕她的脖子。

压迫感从胸口蔓延到全身,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苏晴的意识开始模糊,在最后的时刻,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好冷...好冷啊...”

然后一切突然停止了。黑色丝状物迅速缩回天花板,压迫感消失,苏晴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冲到浴室剧烈呕吐。

从那天起,她开始失眠。每晚一到凌晨两点,她就会自动醒来,然后睁眼到天亮。她试过安眠药,试过睡前喝热牛奶,甚至试过在朋友家借宿,但只要回到自己的公寓,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就如影随形。

更糟糕的是,她发现自己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变化。

首先是体重莫名增加。尽管食欲不振,她的体重却一周内增加了五公斤,尤其是胸腹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膨胀。

其次是体温持续偏低。即使在温暖的室内,她也总是感到寒冷,手脚冰凉。

最后是那些奇怪的淤青。每天早上醒来,她的手腕和脚踝上都会出现新的淤青,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过。

苏晴终于决定求助。她找到了当地一位研究民俗学的老教授,姓陈,据说对超自然现象有所研究。

陈教授的办公室堆满了书籍和古怪的收藏品。听完苏晴的描述后,他皱起了眉头。

“你说的这种情况,在民间叫做‘床魅’或者‘压床鬼’。”他推了推老花镜,“但根据你的描述,可能不只是简单的鬼压床。”

“什么意思?”

“你提到天花板的水渍,还有那种湿冷的感觉,加上你体重的异常增加...”陈教授若有所思,“这让我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说——水鬼寻替。”

苏晴的心沉了下去。

“在某些地区,人们相信溺水而死的人无法超生,必须找到一个替身才能转世。”陈教授继续说,“它们会通过各种方式引诱或强迫活人代替它们的位置。”

“可我没有靠近过水...”

“不一定需要靠近。”陈教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泛黄的笔记,“看看这个。”

笔记里记载了一个类似的案例:上世纪五十年代,一个女子搬进了一套发生过命案的公寓。不久后,她开始出现和苏晴类似的症状,最后在一个雨夜,人们发现她淹死在公寓的浴缸里——尽管浴缸里的水只有十厘米深。

“法医报告显示,她的肺部充满了水,像是被强行按在水里窒息而死。”陈教授合上笔记,“更奇怪的是,她的体重在死前增加了近二十公斤,尸检发现在她的腹腔内有大量的...水藻。”

苏晴感到一阵眩晕:“那我该怎么办?”

“首先,我们需要弄清楚缠上你的是什么东西。”陈教授说,“你住的公寓,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苏晴摇摇头。她找过房东,也问过邻居,大家都说那套公寓一直很“干净”。

“有时候,问题不在公寓本身,而在公寓下面的东西。”陈教授站起身,“走吧,我们去找找这个地方的历史。”

通过查阅市政档案,他们发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苏晴居住的公寓楼,在五十年前曾是一片池塘。后来城市扩建,池塘被填平,建起了住宅楼。

“这里以前叫做‘翠影塘’,据说淹死过不少人。”档案管理员说,“最出名的是一个叫小莲的戏子,民国时期在这里投水自尽。传说她因为被情人抛弃,穿着一身戏服跳进了池塘。”

“戏服?”苏晴想起那些黑色的、丝状的东西,会不会是戏服上的水袖?

“还有更奇怪的。”管理员压低声音,“大概二十年前,这里的一个住户也莫名其妙淹死在自家浴室里。当时调查发现,那家人正好住在你现在的房间。”

苏晴如坠冰窟。

回到公寓,陈教授进行了一次简单的探查。他用罗盘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指针在卧室和浴室之间疯狂摆动。

“这里的阴气很重,尤其是这两个房间。”他说,“而且,我感觉到不止一个‘存在’。”

“不止一个?”苏晴的声音颤抖。

陈教授点点头:“水鬼寻替成功后,本应离开。但如果它的替身又以同样的方式死亡,那么两者都可能被困在这里,形成一种循环。”

他指了指天花板的水渍:“我猜,那就是第一个受害者留下的印记。而你现在,正在成为第三个。”

当天晚上,陈教授给了苏晴一些暂时的保护措施:在床头挂一面小镜子,床下撒盐,枕头下放一把剪刀。他还画了几道符,贴在门窗上。

“这些只能暂时阻止它,不能根除。”陈教授严肃地说,“要彻底解决问题,我们需要在明晚子时——也就是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举行一个仪式,送走这些亡魂。”

“需要我做什么?”

“你需要找到与它们相关的物品。”陈教授说,“第一个是戏子小莲的东西,可能是她的戏服碎片或者首饰。第二个是第二个受害者的遗物。这些东西会成为仪式的媒介,引导它们离开。”

“可我到哪里去找这些?”

陈教授看着天花板的水渍:“有时候,亡魂会把它们珍视的东西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苏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她请来了维修工人,要求检查天花板的水渍来源。工人撬开了部分天花板,在夹层里发现了一个生锈的铁盒。

铁盒里有两样东西:一块已经褪色的红色丝绸,像是戏服的一部分;还有一枚银戒指,内侧刻着“林秀珍,1978”——这一定是第二个受害者的名字。

苏晴捧着这两样东西,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透过手掌传遍全身。

当晚十一点,陈教授带着各种法器来到公寓。他在客厅中央布置了一个简单的法坛,点上香烛,摆上两只空碗。

“我们需要一点你的血。”陈教授说,“只有活人的血液,才能为亡魂打开通道。”

苏晴咬咬牙,用针扎破手指,将几滴血滴入两个碗中。陈教授随后将红色丝绸放入第一个碗,银戒指放入第二个碗。

午夜十二点整,仪式开始。

陈教授念诵着古老的咒文,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苏晴按照指示,跪在法坛前,双手合十。

起初,一切平静。但当时针指向凌晨一点时,房间里的温度骤降。

天花板上的水渍开始扩大,深色的痕迹像是有生命一样蔓延。水滴开始落下,滴答滴答,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水迹。

“它们来了。”陈教授低声说。

浴室的方向传来了水声,像是浴缸的水龙头被打开了。但苏晴清楚地记得,她已经关紧了所有的水龙头。

水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女性低低的啜泣声。

第一个出现的是小莲。她穿着湿透的红色戏服,长发披散,脸色惨白如纸,眼睛是两个黑洞。她从天花板上缓缓降下,身体像是没有重量,悬浮在半空中。

第二个是林秀珍,一个穿着七十年代服饰的中年女子,浑身湿透,手腕上有明显的淤青,和苏晴身上的如出一辙。

两个亡魂缓缓向法坛靠近。陈教授加快了念咒的速度,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苏晴,叫她们的名字!”他喊道。

苏晴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说:“小莲...林秀珍...请你们离开这里吧。你们已经自由了,不要再困在这里了...”

小莲的亡魂停了下来,黑洞般的眼睛“看”向苏晴。她张开嘴,发出一串含糊的音节,像是戏曲的唱腔,凄美而哀怨。

“她在说什么?”苏晴问。

陈教授仔细倾听:“她说...她在等一个人...等一个承诺...”

就在这时,苏晴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想起档案里关于小莲的故事:她被情人抛弃而投水自尽。但也许,真相并非如此。

“小莲,你等的人不会来了。”苏晴鼓起勇气说,“已经过去近百年了,他早已不在人世。即使他来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小莲的亡魂发出一声尖啸,房间里的所有玻璃制品同时炸裂。但陈教授不为所动,继续念咒。

“放下吧。”苏晴轻声说,“你等了太久,该为自己活了——不,是该为自己安息了。”

小莲的亡魂突然安静下来。她低下头,看着碗中浸泡在血液里的红色丝绸,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轻轻触碰。

丝绸在碗中溶解,化作一缕红烟,缓缓上升,缠绕着小莲的亡魂。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脸上的表情从怨毒变成了释然。

“谢谢...”一个清晰的声音在苏晴脑海中响起。

小莲的亡魂彻底消失了。

但林秀珍的亡魂却变得更加狂暴。她发出非人的咆哮,猛地扑向苏晴。

“小心!”陈教授挡在苏晴身前,举起一面铜镜。

亡魂撞在铜镜上,发出痛苦的尖叫。但她的力量异常强大,竟将陈教授震退了几步。

“她不是自愿的!”苏晴突然意识到,“小莲是自己投水,但林秀珍是被害死的!她不是要找替身,她是想复仇!”

陈教授也明白了:“难怪她会缠上你——你和害死她的人有某种联系!”

苏晴的大脑飞速运转。她和林秀珍会有什么联系?她们素不相识,年龄相差几十年...

突然,她想起了房东。那个总是眼神闪烁的老头,对公寓的历史讳莫如深。而且,他好像也姓林...

“房东!”苏晴脱口而出,“林秀珍可能是他的亲人!”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在死寂的午夜,这声音格外刺耳。

陈教授和苏晴对视一眼,前者示意她去开门。苏晴颤抖着走到门边,通过猫眼向外看。

门外站着房东林老头,手里提着一个工具箱,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

“苏小姐,我听到你房间里有奇怪的声音,来看看是不是水管又漏了。”他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平静得不正常。

苏晴犹豫着要不要开门,但陈教授点了点头。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林老头走了进来,看到客厅里的法坛和陈教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们在干什么?”他的声音变得尖锐。

“林先生,或者说,林秀珍的哥哥?”陈教授冷冷地说。

林老头的表情扭曲了:“你们...你们怎么知道...”

“你妹妹二十年前死在这间公寓,不是吗?”苏晴鼓起勇气说,“而且,不是意外,对吗?”

林老头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手中的工具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几件工具散落出来,其中有一把生锈的扳手,上面有深色的污迹。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他喃喃自语,“那天晚上我们吵架了,我推了她一下,她滑倒撞在浴缸上...我吓坏了,就把她的头按在水里...然后装作是意外...”

房间里突然刮起一阵阴风,林秀珍的亡魂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扑向林老头。

“秀珍,对不起,哥哥对不起你!”林老头跪倒在地,痛哭流涕,“这些年我每天都在后悔...我守着这间公寓,就是希望能弥补...”

亡魂在他面前停住了。林秀珍的鬼脸上,两行血泪缓缓流下。

陈教授趁机继续念咒,将银戒指从碗中取出,放在林老头手中。

“道歉已经太迟了。”陈教授说,“但也许,你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赎罪。”

林老头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你妹妹困在这里二十年,是因为她的死亡没有得到公正,她的灵魂无法安息。”陈教授说,“现在真相大白,她应该离开了。但你,将用余生承受良心的谴责。”

林老头颤抖着握住银戒指,老泪纵横:“秀珍,你走吧...哥哥会去自首,会接受惩罚...你走吧,别在这里受苦了...”

林秀珍的亡魂看着哥哥,最终缓缓点头。她的身影开始消散,化作点点光芒,消失在空气中。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林老头瘫倒在地,失声痛哭。陈教授收起法器,对苏晴说:“结束了。她们都离开了。”

苏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些淤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我的体重...”

“也会慢慢恢复正常。”陈教授说,“那些水会排出去的。”

后来,林老头真的去自首了。虽然因为证据不足和年代久远,法律上很难定罪,但他的坦白为二十年前的悬案画上了句号。

苏晴没有搬出公寓,因为那些“房客”已经离开了。天花板上的水渍渐渐干涸消失,再也没有在凌晨两点醒来。

只是偶尔,在雨夜,她会听到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戏曲声,凄美哀怨,但不再恐怖。她知道,那时小莲终于放下了执念,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唱着她的戏。

而苏晴也开始明白,有时候,所谓的“鬼压床”,不过是亡魂无处诉说的冤屈和执念。当真相大白,当歉意表达,当执念放下,那些无形的压迫自然就会消失。

她继续住在那间公寓里,继续她的写作生涯。不同的是,她开始研究民间传说和灵异现象,用笔记录下那些被遗忘的故事。

因为每个亡魂背后,都有一段等待被听见的人生。而她,愿意成为那个倾听者。

第三夜 叩门声三响

李薇第一次听到敲门声,是在搬进新家的第三个晚上。

那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她刚结束医院的长班回到家,疲惫地倒在沙发上。就在她快要睡着时,门外传来了清晰的叩门声:

咚、咚、咚。

三下,不疾不徐,很有礼貌。

李薇皱起眉头。这么晚了,会是谁?她透过猫眼往外看,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昏暗的声控灯在闪烁。

“谁啊?”她问。

没有回答。

也许是邻居敲错了门,她这样想着,重新回到沙发上。但十分钟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咚、咚、咚。

还是三下,节奏一模一样。

这次李薇感到一丝不安。她再次查看猫眼,依然什么都没有。走廊的灯光稳定地亮着,说明刚才确实有人经过触发了声控,但人呢?

她打开门,探出头去。整条走廊空荡荡的,相邻的几户人家门缝下都没有灯光,似乎都已经睡了。

“有人吗?”她轻声问。

只有回声回应她。

李薇关上门,加了防盗链,心里嘀咕着也许是恶作剧。她住的是老式公寓楼,隔音不好,可能是楼下的孩子在闹着玩。

但接下来的几天,敲门声成了固定的夜间节目。每晚十一点整,准时响起,每次三下,不多不少。而且诡异的是,敲门声只在她独处时出现——如果有朋友来访,或者她值夜班不在家,就一片寂静。

更让李薇不安的是,她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她总是站在一扇陌生的门前,手里拿着一把钥匙,却怎么也找不到锁孔。门后传来低低的啜泣声,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反复说:

“让我进去...外面好冷...”

每次她都会被敲门声惊醒——现实中的敲门声,咚、咚、咚,正好三下。

一周后的夜班,李薇忍不住向同事提起了这件事。年长的护士长听完后,脸色变得严肃。

“小薇,你住的是不是清河路那栋老楼?”她问。

李薇点点头:“怎么了?”

护士长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那栋楼...二十年前发生过一起命案。一个独居的女人,被前夫杀死在家里。据说,凶手就是半夜去敲门的。”

李薇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然后呢?”

“女人以为是邻居,开了门,结果...”护士长摇摇头,“从那以后,就有传言说那间公寓闹鬼。晚上会听到敲门声,但开门后什么都没有。”

“我的公寓就是...”

“可能就是同一间。”护士长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不信这些,但小心点总没错。晚上有人敲门,先看猫眼,确定认识的人再开。”

李薇点点头,但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下班后,她特意去了趟物业,想打听一下公寓的历史。

物业管理员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听到她的问题后,眼神闪烁。

“那间公寓啊...空置了好几年呢。”他含糊地说,“之前有个老太太住着,后来搬去和儿子住了。”

“那再之前呢?二十年前?”李薇追问。

老头的脸色变了变:“你听说什么了?”

“我听说发生过命案。”

老头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既然你住那里,也该知道真相。二十年前,确实有个年轻女人死在那间公寓里,叫周晓雯。她是个护士,和你一样。”

李薇的心跳漏了一拍。

“凶手是她前夫,一个酒鬼,有暴力倾向。”老头继续说,“离婚后还一直纠缠她。那天晚上,他喝醉了,去敲门。周晓雯以为是邻居,开了门...”

“然后呢?”

“然后她就被杀死了。”老头的声音低沉,“最惨的是,她当时已经怀孕三个月。”

李薇感到一阵眩晕。她也是护士,也是独居女性,这种巧合让她不寒而栗。

“那后来...公寓一直闹鬼吗?”

老头犹豫了一下:“说实话,你是五年来第一个租那间公寓的人。之前住的老太太,其实不是搬去和儿子住,而是...吓跑的。她说每晚都听到敲门声,开门却没人。后来还在镜子里看到过一个年轻女人的影子。”

李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她坐在沙发上,看着那扇门,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当晚十一点,敲门声准时响起。

咚、咚、咚。

李薇没有动。她盯着猫眼,心脏狂跳。门外会是什么?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还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敲门声停了。她以为结束了,但几分钟后,又响了起来。这次更加急促:

咚、咚、咚!咚、咚、咚!

像是有人在用力捶门。

李薇捂住耳朵,但声音似乎能穿透一切障碍,直接在她脑海中回荡。她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去开门,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

不行,不能开。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起了护士长的警告。

敲门声持续了整整十分钟,然后突然停止。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公寓,李薇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一个陌生号码。

她犹豫着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只有呼吸声,沉重而缓慢。然后,一个沙哑的男声说: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李薇猛地挂断电话,浑身发抖。是谁?怎么会有她的号码?

电话再次响起,还是同一个号码。她直接关机,但座机紧接着响了起来——她甚至不记得自己申请过座机服务。

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像是催命符。

李薇冲过去拔掉电话线,但敲门声又开始了。这次不仅仅是敲门,还有门把转动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外面试图开门。

她冲向门口,想确认防盗链是否挂好,却在猫眼里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扭曲的、满是血污的男人的脸,正贴着猫眼往里看。

李薇尖叫一声,向后跌倒。门外的男人开始疯狂地撞门,门板在撞击下颤抖,防盗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开门!贱人!我知道你在里面!”男人的咆哮声穿透门板。

李薇连滚爬爬地退到卧室,锁上门,拨打了110。但电话刚一接通,就变成了刺耳的忙音。她试图用手机,却发现完全没有信号。

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大,整扇门都在震动。李薇缩在墙角,祈祷着这扇门能撑住。

突然,一切声音都停止了。

死寂。

李薇屏住呼吸,仔细倾听。什么声音都没有,没有敲门声,没有撞门声,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似乎消失了。

难道他走了?还是...

卧室的门把,开始缓缓转动。

李薇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她看着门把一点点转动,听到锁舌被挤压的声音。卧室的门没有防盗链,只有一把普通的锁。

咔嗒。

锁开了。

门缓缓打开一条缝,走廊的光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影子。李薇看到一双男人的脚,穿着破旧的运动鞋,站在门外。

门继续打开,更多的光透进来。李薇看到了牛仔裤,沾满污渍的夹克,然后是一双手,手里握着一把沾血的扳手。

最后,是那张脸——正是她在猫眼里看到的那张扭曲的脸。

男人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找到你了。”

李薇想尖叫,但声音卡在喉咙里。她想逃跑,但腿软得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一步步逼近。

“为什么...为什么要躲着我?”男人歪着头,眼神疯狂,“你不是爱我吗?不是说永远在一起吗?”

“我不认识你!”李薇终于挤出声音。

男人的表情瞬间狰狞:“撒谎!你们都一样,都撒谎!说过的话转眼就忘,承诺的永远都是屁话!”

他举起扳手,朝李薇砸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卧室的灯突然熄灭了。不,不仅仅是灯,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连窗外透进的月光都消失了。

黑暗中,李薇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叹息。

然后是一阵打斗声,男人的咒骂声,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她蜷缩在墙角,紧紧闭上眼睛,祈祷这一切快点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停止了。

灯重新亮了起来。

李薇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发现男人倒在卧室中央,昏迷不醒。他的脖子上,有几道深紫色的淤青,像是被什么紧紧掐过。

而在男人身边,站着一个半透明的身影。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穿着二十年前的护士服,腹部微微隆起。她的脸上有淤伤,脖子上有一道狰狞的刀伤,但表情平静而温柔。

“周...周晓雯?”李薇颤抖着问。

女子点点头,露出一个悲伤的微笑:“对不起,吓到你了。”

“是你救了我?”

“我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周晓雯轻声说,“二十年了,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他?你的前夫?”

“不。”周晓雯摇摇头,“我在等我的孩子。”

李薇愣住了。

“那天晚上,我死了,但我孩子的灵魂被困在了这里。”周晓雯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他无法出生,也无法离开。二十年来,我一直在保护这间公寓,不让任何人伤害住在这里的人,因为每一次暴力,都会让我的孩子更加痛苦。”

李薇终于明白了。那些敲门声,不是恶作剧,也不是亡魂的恶意,而是一种警告。周晓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危险正在接近。

“那个男人...是谁?”她问。

“一个模仿犯。”周晓雯说,“他听说了我的故事,开始模仿我前夫的行为。这些年,他已经在其他地方伤害了好几个独居女性。今晚,他终于找到了这里。”

李薇看着昏迷的男人,感到一阵后怕。如果没有周晓雯的保护,她可能已经...

“谢谢你。”她真诚地说。

周晓雯摇摇头:“该说谢谢的是我。这二十年来,你是第一个愿意听我说话的人。”

“你的孩子...他怎么样了?”

周晓雯的表情变得更加悲伤:“他很痛苦。未出生的灵魂是最脆弱的,他被困在这间公寓里,无法成长,无法离开。每一次暴力事件,都会在他灵魂上留下伤痕。”

李薇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如果我能帮你,让你们母子安息呢?”

“怎么帮?”

“我认识一位民俗学教授,他也许知道方法。”

第二天,李薇联系了陈教授。听完她的叙述后,陈教授立刻赶到了公寓。

“这是一个典型的‘地缚灵’案例,而且是母子双灵,情况更加复杂。”陈教授检查了公寓后说,“孩子的灵魂因为未出生,无法独立存在,只能依附于母亲。而母亲因为孩子的牵绊,也无法离开死亡之地。”

“有办法帮助他们吗?”李薇问。

“有,但需要你们配合。”陈教授说,“我们需要为这个未出生的孩子举行一个命名仪式。一旦有了名字,他就成为了一个独立的灵魂,就可以和母亲一起离开。”

“名字?”李薇看向周晓雯。

周晓雯点点头:“我还没来得及给他取名字...就...”

“那现在取一个吧。”李薇温柔地说。

周晓雯沉思片刻,轻声说:“如果是男孩,就叫周念安吧。念,是纪念;安,是平安。我希望他能去一个平安的地方。”

“如果是女孩呢?”

周晓雯笑了:“我一直觉得是男孩。不过如果是女孩,就叫周念慈吧,慈爱的慈。”

当晚,陈教授在公寓里布置了简单的仪式。他让李薇准备了婴儿的衣服和玩具,虽然只是象征性的,但对于未出生的灵魂来说,这些能帮助他形成自我认知。

午夜时分,仪式开始。

陈教授点燃特制的香,烟雾在房间里缭绕,形成了奇异的图案。李薇捧着婴儿衣物,周晓雯站在她身边,两人的影子在烛光中摇曳。

“以生者之名义,为未生之魂赋予姓名。”陈教授念诵着古老的咒文,“周念安,周念安,周念安——此乃汝之名,此乃汝之魂。得名之日,即得自由之时。”

房间里突然刮起一阵微风,蜡烛的火焰剧烈跳动。李薇感觉到一股温暖的能量从婴儿衣物中散发出来,渐渐凝聚成一个小小的光团。

光团缓缓飘向周晓雯,融入她腹部的轮廓。周晓雯的脸上露出了二十年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那是母性的光辉,温柔而强大。

“我感觉到他了...”她轻声说,“他在叫我妈妈...”

“念安,念安。”李薇轻声呼唤。

光团变得更加明亮,然后慢慢升起,在周晓雯面前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婴儿形状。那是一个半透明的光之婴儿,挥舞着小手,发出无声的笑。

周晓雯伸出双手,拥抱了这个从未有机会拥抱的孩子。两团光芒融合在一起,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温暖。

“谢谢你们。”周晓雯的声音在光芒中回荡,“我们终于可以离开了。”

光芒渐渐消散,周晓雯和念安的身影也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空气中。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但不再有之前的阴冷和压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氛。

李薇长舒一口气,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

“他们走了。”陈教授说,“真正地走了。”

后来,那个模仿犯被捕了。警察在他的住所发现了大量证据,证明他与多起针对独居女性的案件有关。而李薇的证词,虽然涉及超自然部分被隐去,但仍然为定罪提供了关键信息。

李薇继续住在那间公寓里,再也没有听到深夜的敲门声。但她知道,周晓雯和念安并没有完全离开——有时候,她会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周晓雯是护士);有时候,她会发现玩具被整齐地摆放在角落;有时候,在寒冷的夜晚,她会感到一股暖意,像是被温柔的拥抱。

她开始相信,有些亡魂并不想害人,它们只是被困在了过去,需要活人的理解和帮助才能继续前行。

一年后的清明节,李薇在公寓楼下种了一棵小树,树下埋了一个时间胶囊,里面有一封写给周晓雯和念安的信,还有一套小小的婴儿衣服。

“希望你们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平安幸福。”她在心中默念。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温柔的回应。

李薇抬起头,仿佛看到了两个透明的身影在阳光下微笑,然后手牵手,走向远方。

她知道,这一次,他们真的回家了。

第四夜 红绳记

陈文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就是接受了那个偏远山村的民俗调查项目。

作为一名年轻的民俗学者,他本应该对这种机会感到兴奋——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古村落,保存着完好的传统习俗和建筑,这简直是学术研究的宝库。但当他真正踏上那片土地时,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就笼罩了他。

村子叫“红绳村”,因村民手腕上都系着一根红绳而得名。接待他的老村长解释,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习俗,用于辟邪保平安。

“陈老师,有几点规矩您一定要记住。”老村长严肃地说,“第一,太阳落山后不要出门。第二,不要接受村民晚上的邀请。第三,如果听到铃铛声,立刻回屋,关紧门窗。”

陈文不以为然地点头,心里却觉得这些不过是山村的迷信。他住进了村尾一间空置的老屋,开始了田野调查。

起初几天风平浪静。村民虽然寡言,但还算友善。陈文记录了许多珍贵的民俗资料,拍下了大量照片。他甚至开始研究村民手上的红绳,发现每根红绳的编法都略有不同,似乎代表着不同的家族或身份。

第四天晚上,事情开始不对劲。

那晚陈文整理资料到深夜,突然听到窗外传来铃铛声,清脆而诡异。他想起村长的警告,走到窗边查看。

月光下,他看到一队人影从村中走过。他们穿着古老的服饰,手腕上的红绳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最诡异的是,所有人都闭着眼睛,像是梦游一般,跟着一个摇铃的老人向前走。

陈文本能地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闪光灯亮起的瞬间,队伍最后一个人突然转过头,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空洞的、没有瞳孔的眼睛。

陈文吓得后退一步,再看向窗外时,队伍已经消失了,只有铃铛声还在夜空中回荡。

第二天,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村长。老村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看到了夜巡队?”他颤抖着问。

“那是什么?”

老村长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陈老师,您不该看到的。既然看到了,有些事就不得不告诉您了。”

他带陈文来到村子的祠堂,指着墙上的一幅古画。画中描绘的正是陈文昨晚看到的场景:一队闭眼的人,跟着一个摇铃者。

“这是我们村的传统,叫做‘夜巡’。”老村长缓缓说道,“每隔四十九天,村里会选出一队人,在午夜时分巡游全村,驱逐邪祟。”

“那他们为什么闭着眼睛?”

“因为不能看。”老村长的声音压得很低,“夜巡路上,可能会遇到‘不该看的东西’。闭着眼,是保护他们。”

陈文感到一阵寒意:“我拍照了,会怎样?”

老村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今晚开始,您手腕上也要系红绳。还有,如果有人叫您的名字,千万不要答应,也不要回头。”

当晚,陈文按照村长的指示,在手腕上系了红绳。但睡到半夜,他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咚、咚、咚。

不紧不慢的三下。

陈文想起村长的警告,没有回应,也没有开门。但敲门声持续不断,最后,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陈文,开门,是我,村长。”

陈文松了口气,正要开门,突然想起一件事——村长晚上从不出门,这是他亲口说的。

他透过门缝往外看,门外站着的确实是村长,但诡异的是,村长手腕上的红绳不见了。

“村长,您的红绳呢?”陈文问。

门外的“村长”笑了,笑声尖锐刺耳:“红绳?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陈文猛地关上门,背靠在门上,心脏狂跳。门外传来疯狂的笑声和抓挠声,持续了几分钟后,突然停止。

第二天清晨,真正的村长来找陈文,手腕上好好地系着红绳。听到昨晚的经历后,他的脸色更加凝重。

“它开始找你了。”村长说,“你拍了夜巡队的照片,惊动了它们。”

“它们是什么?”

“索命鬼。”村长吐出这三个字,“我们村子世代镇压着一些不祥之物。夜巡队的存在,就是为了加固镇压。你的闪光灯,可能破坏了某种平衡。”

陈文感到一阵恐慌:“那我该怎么办?”

“离开。”村长果断地说,“今天就走,趁太阳还没落山。”

陈文立刻开始收拾行李。但当他检查相机时,发现昨晚拍的照片全部消失了,不是删除,而是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存储卡空空如也。

更诡异的是,他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痕,像是被绳子勒过,但红绳还好端端地系在上面。

下午,陈文告别村长,踏上出山的路。山路崎岖,他必须在太阳落山前赶到山脚的镇子。

起初一切顺利,但走了大约两小时后,陈文发现不对劲——他好像又回到了同一个地方。路边的那块怪石,他已经见过三次了。

鬼打墙。

陈文的心沉了下去。他试图用指南针辨别方向,但指针疯狂旋转,根本停不下来。手机也没有信号,完全与外界失联。

太阳开始西沉,山林里的光线迅速变暗。陈文加快了脚步,但无论他怎么走,总是在绕圈子。

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他看到前方有灯光。走近一看,竟然是红绳村。他走了一下午,又回到了起点。

村口,老村长站在那里,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回来。

“走不掉的。”村长摇头,“它们已经盯上你了。”

“那我该怎么办?”陈文几乎绝望。

“只有一个办法。”村长说,“参加今晚的夜巡。”

“什么?”

“夜巡队缺一个人。”村长解释,“昨晚队伍最后一个人,就是你看到睁眼的那个,今早被发现死在家里。他的红绳断了。”

陈文想起昨晚那个回头看他的人,不寒而栗。

“夜巡队需要十二个人,现在只有十一个。如果不补上,仪式就无法完成,整个村子都会遭殃。”村长看着陈文,“你惊动了它们,这是你的责任。”

陈文别无选择,只能答应。

当晚十一点,他被带到祠堂。另外十一个村民已经等在那里,每个人都闭着眼睛,手腕上系着红绳。一个穿着黑袍的老人递给陈文一根红绳,示意他系上。

“记住,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睁眼,不要说话,不要脱离队伍。”老人严肃地警告,“跟着铃声走,一步不能错。”

陈文点点头,系上红绳,闭上了眼睛。

铃声响起,清脆而悠远。队伍开始移动,陈文跟在最后,努力保持步伐一致。

起初一切正常,他只能听到脚步声和铃声。但走了大约十分钟后,他开始听到别的声音。

先是低语声,像是有很多人在他耳边说话,但听不清内容。然后是笑声,凄厉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陈文...陈文...”有人叫他的名字。

是村长的声音。但陈文记得警告,没有回应。

“陈老师,看看我啊...”这次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娇媚而诱惑。

陈文紧闭双眼,努力集中精神跟随铃声。

队伍似乎走进了一片树林,他能感觉到脚下的路面从石板变成了泥土,能闻到潮湿的土壤气息和...血腥味。

“睁开眼吧,就一眼...”无数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陈文的眼皮开始发痒,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睁开眼睛。他咬紧牙关,继续前行。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冰冷,僵硬,像死人的手。

陈文浑身一颤,差点叫出声。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沉默,继续跟着队伍。

那只手顺着他的肩膀滑到手腕,开始拉扯他的红绳。陈文感到红绳正在松动,恐惧让他几乎崩溃。

就在这时,铃声突然变得更加急促。搭在他肩上的手消失了,红绳也重新系紧。

队伍继续前进,陈文感到他们正在上山。坡度越来越陡,他的呼吸开始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铃声突然停止。队伍也停了下来。

“到了。”黑袍老人的声音响起,“可以睁眼了。”

陈文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山洞入口前。洞口被巨大的石板封住,石板上刻满了诡异的符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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