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油灯忽明忽暗，将两张疲惫的脸庞映得斑驳。
燕十三用布巾擦拭着锈刀，刀身的暗红纹路在灯光下泛着油光，像是凝固的血。白天在山道上遇到的那场阵雨打湿了刀鞘，此刻凑近了闻，能嗅到一股潮湿的铁锈味，混杂着拓印图上炭笔的松烟香。
老赵坐在对面的木桌旁，面前摊着那张用油布层层包裹的龙脉图。老人的手指在图上缓缓滑动，指腹碾过那些蜿蜒的线条，像是在抚摸某种活物。“你看这里。”他突然用炭笔在图上圈出个红点，“这是冀州的龙脉源头，对应着九鼎中的‘冀州鼎’。当年我跟着侯爷时，曾参与过锈刀铸造的辅助工作，知道这刀本就是侯爷为了守护九鼎所铸，刀身的纹路是用九州龙脉的精血所刻，能与山河图产生共鸣不足为奇。”
燕十三放下锈刀，凑过去细看。图上的红点周围环绕着九条细线，像是九条小蛇缠绕着一颗明珠。“这纹路……和我刀身上的有点像。”他突然想起在秘窟壁画上看到的景象，镇北侯的锈刀与九鼎共鸣时，刀身纹路也是这般纠缠。
“何止是像。”老赵的声音压得很低，油灯的光晕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跳动，“这锈刀本就是镇北侯为了守护九鼎所铸，刀身的纹路是用九州龙脉的精血所刻，能与山河图产生共鸣不足为奇。”
燕十三的手指轻轻拂过图上的线条，那些用炭笔勾勒的痕迹竟微微发烫，像是有股暖流顺着指尖往上爬。“九鼎到底是什么？”他想起在客栈听书先生说的那些传说，“真能定天下气运？”
老赵突然往窗外瞥了一眼，确认没人偷听后才缓缓开口：“相传大禹治水后，收天下之金铸了九鼎，一鼎对应一州。鼎身上刻着各州的山川地理、物产人口，更藏着九州龙脉的走向。谁能集齐九鼎，就能掌控天下龙脉，号令诸侯，甚至……”老人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敬畏，“取代天子。”
“取代天子？”燕十三皱眉，“晋王想要的是这个？”
“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费尽心机抢夺山河图？”老赵冷笑一声，用炭笔在图上圈出晋王的封地，“这老狐狸早就觊觎九鼎了。当年镇北侯就是因为发现了他的野心，才被诬陷通敌，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嗡”地一声震颤，刀身的纹路里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想起鬼面人屠屠杀镇北侯旧部亲属的场景，想起晋王府密令上那鲜红的王印，心中的怒火如野草般疯长。“他就不怕朝廷怪罪？”
“朝廷？”老赵笑得更冷了，“当今圣上沉迷修道，不理朝政，大权早就落在了宦官手里。晋王暗中勾结了不少宦官，那辆千岁车就是证明。”他用炭笔在图上画了个车轱辘的形状，“这些人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想要掩盖些风声，易如反掌。”
燕十三的目光落在图上的九个红点上，每个红点都标注着一个州名。“这么说，我们得找到所有的山河图碎片，才能集齐九鼎？”
“难。”老赵摇了摇头，“山河图早在百年前就被分成了九块，分别由镇守九州的将领保管。镇北侯当年保管的是冀州那块，也就是我们现在拓印下来的这部分。其他八块……”老人叹了口气，“有的可能已经落入晋王之手，有的则不知所踪。”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几声猫叫，声音尖锐，不像是寻常野猫。老赵迅速将龙脉图卷起，塞进怀里，同时对燕十三使了个眼色。燕十三默契地握住锈刀，刀身的红光在袖中悄然亮起。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小二端着茶壶走进来，眼神却不住地往桌上瞟。“客官，要不要添点茶水？”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手指在茶壶柄上捏得发白。
老赵不动声色地将油灯往旁边挪了挪，照亮了小二腰间的玉佩——那玉佩是用黑玉雕刻的，形状像只展翅的蝙蝠，正是东厂卫的标记。“不必了。”老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们这就歇息，不用再来打扰。”
小二的脸色变了变，讪讪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门关上的瞬间，燕十三突然起身，锈刀如闪电般劈向门框，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被劈落在地，针尾还缠着根极细的丝线。
“是‘听声针’。”老赵捡起银针，眉头紧锁，“能通过震动听到屋里的动静。看来晋王的人已经跟上我们了。”
燕十三的锈刀插在地上，刀身的纹路因愤怒而剧烈跳动：“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要么是王振泄的密，要么是……”老赵的话没说完，但两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可能有内鬼。但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他们已经暴露，必须尽快离开。
老赵迅速将龙脉图收好，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里面装着些灰色的粉末。“这是‘迷魂散’，等会儿要是遇到阻拦，就撒出去。”他将瓷瓶递给燕十三，“我们从后门走，去城西的破庙汇合。”
燕十三点点头，将锈刀背在身后，又检查了一遍腰间的水囊和干粮。“你先走，我断后。”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这些杂碎，正好试试我新悟的刀法。”
老赵知道劝也没用，只得揣好龙脉图，悄悄打开后门溜了出去。燕十三待他走远后，突然一脚踹开房门，锈刀在灯光下划出道赤色弧线，正对着守在门外的两个黑衣卫。
那两个黑衣卫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冲出，慌忙拔刀格挡，却被锈刀的刀风震得连连后退。燕十三的身影如鬼魅般紧随其后，刀身贴着地面横扫，将两人的脚踝同时斩断。惨叫声中，他没有恋战，纵身跃上屋顶，朝着城西的方向疾驰而去。
月光下，锈刀的红光如流星般划破夜空，刀身的纹路里，仿佛有九条小龙在悄然苏醒。燕十三知道，随着对九鼎和龙脉的了解越来越深，他离真相也越来越近，但同时，也离危险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