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听涛居旧址的断墙下。
王浩正抱着青铜鼎擦得发亮，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看见林玄月白羽衣的衣角。
慌忙站起来，却撞翻了旁边的药箱。
“师兄！”
王浩挠了挠头。
“您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林玄拍了拍他的肩膀，草帽阴影下的眼神带着几分急切：
“这里的事暂时交给你，记住，每日卯时带弟子们练丹火，别偷懒。”
小翠抱着药箱跑过来，眼睛红红的：
“少主，您连桂花糖都没带……”
“傻丫头！”
林玄从乾坤袋里摸出块糖塞进她手里。
“等师兄回来，让你管够。”
他转身看向远处的药人村，声音低了几分。
广亮和尚扛着功德箱站在飞舟旁。
看见林玄过来，立刻挺直了腰板：
“师兄，咱们真不通知空蝉寺的金刚力士队？”
“不用！明日传讯他们自己回来。”
林玄跃上飞舟。
“咱们先回寺里，有些事要问宗主。”
飞舟划破夜空时，林玄摸着怀里的玉碟碎片。
苍梧子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万毒渊底，焚天峰顶，三百年一开的‘毒雾通道’，通向天罡宗。”
他抬头望向星空，中级宗门的位置在苍澜界的上层，像漂浮的岛屿，被屏障隔开。
空蝉寺的藏经阁顶。
宗主的钟声还在回荡。
林玄跪在蒲团上，掌心的玉碟碎片泛着微光。
“天罡宗？”
宗主皱眉。
“那是中级宗门，二级宗门哪能接触到他们的人？”
林玄抬头。
眼中金蓝双色流转：
“宗主，我需要您的帮助。”
宗主叹了口气，手指划过佛珠：
“玄空，不是本座不想帮你，实在是中级宗门与我们形同陌路。不过……”
他忽然想起什么。
“流月谷刚晋升三级宗门，或许他们有办法。”
林玄猛地站起，月白羽衣带起一阵风：“弟子这就去流月谷！”
宗主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苦笑：“这孩子，还是这么急躁。”
流月谷的悬浮山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林玄的飞舟刚靠近，静姝的玉笛声就响了起来。
她穿着新做的月白羽衣，发间别着雪霁兰，看见林玄时眼睛一亮：
“小师父！您可算来了，清韵长老这几日总盯着丹炉发呆，连新炼的驻颜丹都没心思收！”
林玄跟着静姝穿过丹阁，路过灵田时，看见清韵种的冰魄兰开得正盛。
花瓣上还凝着他熟悉的雷火灵露。
他忽然有些走神，想起在秘境里清韵为他挡火毒的模样。
清韵的闺阁里，冰魄灵脉的寒气扑面而来。
她正对着铜镜擦拭冰魄玉镯，听见脚步声，指尖顿了顿：“玄空？”
转身看见林玄的瞬间，她眼中闪过惊喜。
却又很快被担忧取代：“你怎么来了？”
林玄刚要开口，谷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流月谷不欢迎外宗男子深夜造访。”
谷主穿着素白长裙，眉间的朱砂痣泛着冷光。
身后跟着几个捧着法器的女修。
清韵慌忙起身，冰魄玉镯撞在铜镜上：“谷主，玄空是来谈正事的……”
“正事？”
谷主冷笑一声。
“流月谷刚晋升三级宗门，经不起非议。”
她看向林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冰魄玉镯上。
“何况，空蝉寺的神子，不该和我们这些小宗门牵扯太深。”
林玄忽然跪下，月白羽衣铺在地上：
“谷主，我需要您的帮助。”
他掏出怀里的玉瓶，里面躺着三枚泛着金蓝双色的丹药。
“这是我新炼的‘破境丹’，可助结丹期修士稳固境界，元婴期修士也能用来疗伤。”
谷主瞳孔骤缩，她自然看得出这丹药里蕴含的灵力：“你想用这个换什么？”
“通行令牌。”
林玄抬头。
“中级宗门位于低级宗门上空，有屏障抵挡，我需要一枚能进入中级宗门的令牌。”
谷主沉默片刻，忽然轻笑：
“你倒是打得好算盘。流月谷虽晋升三级，可中级宗门的令牌哪是说拿就拿的？”
她忽然看向清韵。
“不过，若清韵愿意以冰魄灵脉为引，帮你改扮成流月谷的女修……”
清韵猛地抬头：“谷主！”
“别慌。”
谷主摆手。
“只是改扮，又不是让你真的暴露灵脉。”
她看向林玄。
“中级宗门的屏障认灵气不认人，只要你身上有流月谷的气息，令牌便可通行。”
深夜，流月谷的丹阁里，清韵握着冰魄针，指尖发颤：“会很疼的。”
林玄笑了笑，露出光洁的额头：“比起在秘境里被古神火毒烤，这算什么？”
冰魄针划过他的眉心，幽蓝的冰魄灵脉气息渐渐覆盖他身上的雷火金丹气息。
清韵看着他逐渐变化的容貌，喉间发紧：“玄空，中级宗门太危险，不如让我……”
“别想了。”
林玄打断她。
“你留在这里，好生修炼。”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触到腕间的裂痕。
“等我回来……”
清韵的耳尖通红，却也不再多说。
只是把一枚刻着流月谷纹章的令牌塞进他手里：
“令牌只能用三次，记住，中级宗门的人最看不起低级宗门的修士，你要小心。”
次日清晨，林玄站在流月谷的悬崖边，望着上方的云海。
他穿着改扮后的月白羽衣，发间别着雪霁兰。
腰间的冰魄玉镯被他用丹火伪装成流月谷的饰品。
“小师父，您这样子比师姐还漂亮！”
静姝捂着嘴笑，却在看见林玄转身时红了眼眶。
“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林玄冲她眨眨眼，展开飞舟的羽翅。
飞舟刚离开地面，他就感觉到上方传来的压力——
中级宗门的屏障如同一堵无形的墙，压得他金丹发烫。
飞行了几个小时，云海中终于出现一道若隐若现的光门。
林玄摸了摸怀里的令牌，令牌上的流月谷纹章突然亮起，光门应声而开。
穿过光门的瞬间，林玄只觉眼前一亮。
中级宗门的世界灵气浓郁得几乎能凝成液体，远处的山峰漂浮在空中，每座山上都缭绕着不同颜色的灵气。
瀑布从云端倾泻而下，溅起的水珠都是半透明的。
“下三宗的蝼蚁，也敢来中三宗？”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玄转身，看见几个穿着华丽服饰的修士，腰间的玉牌刻着“焚心宗”三字。
为首的女子挑眉，目光落在他胸前的流月谷纹章上。
“流月谷的？三级宗门也配进入中级宗门？”
林玄低头，做出怯生生的模样：
“奴家奉谷主之命，来给贵宗送驻颜丹。”
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个小玉瓶，丹香顿时弥漫开来。
女子的脸色稍缓，却依旧冷声道：“跟我来，别乱看。”
跟着他们穿过几条浮桥，林玄注意到路边的灵田里种着他从未见过的灵草。
每一株都散发着强大的灵气。
远处的丹阁传来轰鸣，似乎有人在炼制高阶丹药。
流月谷的月白羽衣裹得林玄浑身发紧，尤其是腰间那截冰魄玉镯。
被清韵用丹火伪造成流月谷特有的雕花银饰，沉甸甸地压着他的袖口。
他跟着焚心宗女修转过第三道浮桥时，鼻尖突然钻进一缕甜腻的丹香。
抬眼便见前方宫殿的飞檐上悬着上百盏琉璃灯，每盏灯里都泡着半朵正在融化的灵花。
“愣什么？”
为首的红衣女修不耐烦地回头，腰间的焚心宗玉牌在灵气中泛着红光。
“再磨蹭，外门长老可要歇午觉了。”
林玄慌忙低头，指尖绞着袖角。
活脱脱一副初入大世面的小女修模样：
“姐姐见谅，奴家还是头回见这么漂亮的丹灯，这灯里泡的可是‘醉芙蓉’？听说用灵泉水养七日，花瓣会渗出能让肌肤通透的露汁。”
红衣女修的脸色稍缓。
玉指轻点琉璃灯：
“算你识货。不过醉芙蓉娇气，得用筑基期修士的灵气温养，你们流月谷怕是连灵田都种不活吧？”
“姐姐说笑了。”
林玄从乾坤袋里摸出个拇指大的小玉瓶，瓶身刻着流月谷特有的冰棱纹。
“奴家此次来，正是给贵宗送改良版‘醉芙蓉驻颜丹’的。姐姐你看这丹纹 ——”
他指尖轻轻一弹。
丹药悬浮在空中，表面竟凝着半朵正在绽放的芙蓉虚影。
“特意加了流月谷的冰魄灵露，抹在脸上能冻住细纹，连用三日，连元婴期修士的法令纹都能淡三分呢。”
周围的女修们顿时发出低低的惊叹。
先前冷笑的蓝衣女修凑过来，指尖几乎要碰到丹药：
“真有这么神？我们焚心宗的‘养颜露’都得用金丹期灵液调和，你们三级宗门……”
“妹妹有所不知。”
林玄忽然压低声音，像说体己话般凑近。
“流月谷的冰魄灵脉天生克火，正好能中和醉芙蓉的燥性。不瞒姐姐们，奴家在谷里时，连清韵长老都夸这丹是‘冰火烧不尽，芙蓉脸上开’呢。”
红衣女修的眼睛亮了。
一把抢过玉瓶：“清韵长老？”
林玄忙不迭点头，月白羽衣上的雪霁兰发簪跟着晃了晃：
“可不是嘛，长老每日卯时都要敷咱们的冰魄芙蓉面膜，您看她的脸，哪像结丹期修士，分明比咱们这些小弟子还水润。”
这话哄得女修们个个喜笑颜开，先前的傲慢渐渐化作八卦的热络。
蓝衣女修忽然拽住林玄的袖子。
语气亲昵了几分：“妹妹，你们谷里还有没有别的方子？我家道侣总嫌我炼丹时脸太干，你说有没有能让皮肤冒水光的法子？”
林玄心中暗喜。
面上却做出为难的模样：“法子倒是有，只是需要几味中级灵草……”
他忽然瞥见红衣女修腰间挂着的灵草荷包，里面露出半截赤红色的 “赤焰兰”。
正是他需要的主药。
“比如这赤焰兰，若用冰魄灵露淬三次，再混着晨露敷面，能让肌肤像被晨露泡过的花瓣似的，摸起来滑溜溜的。”
“呀！你怎么知道我有赤焰兰？”
红衣女修惊呼，随即警惕地后退半步。
“你到底是谁？”
林玄心中一惊，面上却立刻露出委屈的神色：
“姐姐忘了？奴家是流月谷外门的‘香露使’，专门研究灵草养颜的。前些天贵宗来换驻颜丹的刘仙子，还夸奴家的‘赤焰冰肌方’救了她的道侣呢。”
这话半真半假，听得女修们面面相觑。
蓝衣女修忽然噗嗤笑出声：“得了，红绫师姐，人家一个三级宗门的小使，能知道咱们焚心宗的灵草？怕是看你荷包上的兰花纹猜的。”
红衣女修红了红脸，讪讪地收起玉瓶：
“算你机灵。不过想见到外门长老，光靠嘴皮子可不行，得备足灵石。”
她忽然压低声音，指尖点了点自己的玉牌。
“王长老最爱灵石，你若能……，我倒是能帮你通融通融。”
林玄心中暗喜。
面上却做出为难的模样：
“灵石倒是带了些，只是奴家初来乍到，怕送错了门道……”
“笨死了！”
蓝衣女修忽然插话。
“王长老除了灵石，还爱收集各宗门的丹方。你把那什么‘冰魄芙蓉面膜’的方子写给他，保管他笑得合不拢嘴。”
“这可使不得！”
林玄慌忙摆手。
“那是谷里的秘方，若被长老知道我外泄 ——”
“怕什么？”
红衣女修忽然勾住他的肩膀，语气亲昵得像多年闺蜜。
“王长老可是出了名的护短，你入了他的外门，咱们就是同门了，还怕谷里怪罪？”
这话听得林玄心中一紧，却也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
他忽然从袖中掏出个绣着流月谷纹章的锦囊，里面躺着五块中品灵石。
还有半张写着 “赤焰冰肌方” 的羊皮纸：
“姐姐们若不嫌弃，这些就当见面礼。奴家只求能见王长老一面，替谷主传个口信。”
女修们眼睛一亮。
红衣女修一把抢过锦囊：“算你懂事。跟紧了，别乱说话，王长老最烦聒噪的。”
穿过三道丹纹屏障，林玄终于见到了焚心宗外门长老王谢特。
说是长老，实则是个瘦高个的中年修士。
正趴在案头研究一本破破烂烂的丹方，鼻尖几乎要贴到纸上。
“王长老，流月谷的小使求见。”
红衣女修恭敬地行了个礼，偷偷朝林玄使眼色。
王谢特头也不抬：“三级宗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