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场的金属门扉无声滑开,蒸腾的热气裹挟着汗水的微咸涌出。三名浑身湿透的年轻预备剑士鱼贯而出,步履沉重。作为尚未获得圣剑认可的预备役,日复一日的苦修是他们唯一的阶梯。
莲几乎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冰凉的墙壁上,胸膛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透,一缕缕贴在额角。他侧过头,望向身旁气息只是略急的贤人,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崇拜与一丝挫败:“好累啊……贤人,你这进步也太快了,我们之间的差距好像越来越大了。”
旁边的伦太郎伸手,指尖不轻不重地弹了下莲的脑门,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还用说?”他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贤人的努力,基地里谁不是有目共睹?除了吃饭睡觉,他整个人都泡在修炼场了。”
这话不假。莲和伦太郎是在北区基地长大的,从小就在此磨砺。之前有林奈那个天赋强得不像话的妖孽珠玉在前,现在又被贤人这个半途插进来的“后进生”后来居上,他们实在有点脸上挂不住。
好在莲和伦太郎心思澄澈如镜,非但没有半点嫉妒排挤之心,反而对贤人这份心无旁骛的执着生出了更深的敬意。这份难得的纯粹,不得不归功于索菲亚小姐春风化雨般的品德教导。
贤人听着同伴的议论,目光似乎飘向了某个虚空之处,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那点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漾开极浅的涟漪。
“那是因为,”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我有非变强不可的理由。莲,总有一天,你也会找到那个真正能点燃你斗志的理由的。”
“欸?”莲忽然睁大了眼睛,视线越过贤人的肩膀,直直投向大厅深处,“那是谁?”
众人的目光被牵引着,齐齐投向修炼场正对面的大厅。空旷的大厅中央,那张平日里鲜有外人使用的厚重会议桌旁,此刻竟坐着一位陌生的少女。她低垂着头,安静地翻阅着膝上一本厚书,侧影在透过高窗的斜阳里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似乎是感应到门口骤然聚拢的视线和喧哗,少女抬起了头。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贤人身上。那双眼睛,如同倒映着春日晴空的深潭,温柔依旧,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身影。
“我回来了,贤人。” 清泉般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
贤人浑身一震,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那支撑了他整整两年、在每一个挥汗如雨的日夜反复咀嚼的名字,猝不及防地化作了眼前的实体。
“奈奈……”
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无数翻腾的情绪堵在胸口,竟寻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描摹此刻心绪的万分之一。
下一刻,那向来清冷自持、如同雪后青松般的少年,猛地拔足向前。他几乎是撞到了林奈面前,手臂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后怕,狠狠地将她箍进怀里。
熟悉的、带着淡淡草木清甜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那是跋涉过漫长荒原后终于嗅到的绿洲芬芳,令人瞬间心安。
林奈被他勒得微微一窒,刚想开口,颈侧皮肤却传来一点温热而潮湿的触感。她微微一怔。
狗狗哭了?
这该怎么哄?
另一边,迟钝如伦太郎和莲还傻乎乎地杵在原地,一脸“终于见到小奈\/小奈姐姐了快聊聊”的兴奋,完全没察觉到气氛的微妙。
还得是尾上亮眼疾手快,一手一个,拎着两人的后衣领,悄无声息地、坚决地拖离了现场,将空间留给久别重逢的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林奈感觉到埋在自己颈窝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紧绷的肩背线条终于缓缓松弛下来。
她无声地松了口气,抬起手指尖轻柔地穿过贤人耳畔被汗水濡湿的碎发,将它们细细理顺,然后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示意他起身。
贤人抬起头,眼尾飞红尚未褪尽,像是晕染开的胭脂,为他清俊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艳丽。
梨花带雨的美人自然是赏心悦目的,唯一的坏处就是——看久了容易哈特软软,恨不得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哄他开心。
心软就心软吧,林奈想。当个心软的神,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当心软の神的代价,很快就显山露水了——
夭寿啦!索菲亚小姐为了欢迎小奈归来,要亲自下厨啦!
长条形的餐桌旁,此刻气氛凝重如临大敌。索菲亚精心烹制的“佳肴”摆满了桌面,色彩……颇为大胆。
围坐桌边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流间全是无声的推诿与惊恐。筷子整齐地搁在碗碟边,愣是没有一个人敢率先伸出去。
尾上亮和大秦寺身为前辈,互相交换了一个“豁出去吧”的悲壮眼神。两人几乎同时伸手去拿筷子,指尖刚触到冰冷的竹身,又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了回来,动作整齐划一。
贤人和莲则开始了激烈的眼神交锋,彼此用目光催促对方:“你先吃!”“不,还是你来!”
“风纪委员”伦太郎死死攥着自己的筷子,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仿佛在进行天人交战。
有这么恐怖吗?
林奈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心里犯嘀咕。她临走前明明塞给索菲亚一本图文并茂的傻瓜食谱啊。
看来指望不上别人了。林奈深吸一口气,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觉悟,毅然举起了自己的汤匙,目标直指那盘在一众“妖魔鬼怪”中卖相相对正常、晶莹剔透点缀着粉嫩虾仁的豆腐羹。
“奈奈!”
左右两边同时响起急切的低呼。贤人和大秦寺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一左一右紧紧攥住了林奈的衣角,阻止的动作出奇一致。
“索菲亚小姐的心意,总不能白白浪费了。”林奈语气轻松,手上却毫不迟疑,稳稳舀起一勺颤巍巍的豆腐,“试试看嘛,又不会怎样。”
嗯……试试就逝世……
该怎么形容这口豆腐的味道呢?
高情商的说法是:索菲亚小姐在调味艺术上,拥有着独树一帜、超越凡俗的鉴赏品味。
低情商的呐喊是:索菲亚小姐是把卖山葵的打死了吗?!这山葵放的也太多了吧!
不过这点小小的味觉冲击,对于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的林奈来说,不过是清风拂山岗。就这和立加德隆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桌子人屏住呼吸,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奈面不改色地、平静无波地将那一勺混合着可疑绿色膏状物的豆腐送入口中,咀嚼,然后咽下。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惊疑不定:难道索菲亚小姐的厨艺……真的突飞猛进了?
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可能性——除了索菲亚小姐厨艺精进,还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林奈的味蕾构造……天赋异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