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悠过头,喜提“驸马”危机
建安十四年 腊月 天寒地冻 心情:玩火自焚,悔之晚矣
年关将近,许都城内张灯结彩,已有了几分节日的喜庆。然而,我的心却比这数九寒天还要冷上几分。若时光能够倒流,我定要回到半月前,狠狠抽那个在主公面前口若悬河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让你忽悠!这下好了,忽悠出大麻烦了!
事情的起因,是一场关于“忠诚”的讨论。
那日主公心情颇佳,宴请近臣。酒过三巡,话题不知怎的,就转到了君臣关系、忠诚考验之上。许是近来刘备、孙权那边小动作频频,让主公心生感慨。
曹公端着酒杯,目光扫过席间众人,略带几分醉意,笑道:“如今天下未定,人心叵测。如文若(荀彧)、公达、奉孝尔等,自幼追随,肝胆相照,朕自是深信不疑。然,世间亦多吕布、许攸之流,见利忘义,反复无常,思之令人心寒呐。”
众人纷纷附和,表忠心的话说了一箩筐。我那时也多喝了几杯,加之近日处理政务顺遂,不免有些飘飘然。见主公似有郁结,我那“为主分忧”的毛病又犯了,便想展现一下自己的“洞察力”和“忠诚度”。
我起身敬酒,朗声道:“主公何必为此等小人烦心?忠诚与否,不在言辞,而在行动,在心迹。譬如良驹,不待鞭策而自行千里;忠臣,不待考验而自明心志。如臣等,得遇明主,如鱼得水,唯恐尽心不够,报效不及,岂会有贰心?”
这话本身没问题,是标准的表忠心。但坏就坏在,我为了增强效果,又画蛇添足地加了一段:“臣尝观史册,见古之明君待股肱之臣,往往不拘俗礼,或结以姻亲,或托付腹心,以示君臣一体,肝胆相照。如此,则谗言不入,猜疑不生,上下同心,其利断金矣!”
我本意是想说,主公您对我们已经很好了,我们自然忠心不二。顺便拍个马屁,说主公您就像古代明君一样信任我们。可谁知,曹公听了这番话,独眼之中精光一闪,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抚掌大笑:“好!公达此言,深得朕心!好一个‘不拘俗礼’,好一个‘君臣一体’!”
我当时并未深想,只觉得马屁拍到了点子上,颇有些自得。宴席尽欢而散。
谁知,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过了几天,一切风平浪静。我几乎都快忘了这茬儿了。突然,主公单独召见我。这次不是在议事厅,而是在他的内书房,气氛显得格外亲切。
曹公先是关心了一下我的近况,问了问家族子弟的情况,然后话锋一转,笑眯眯地看着我:“公达啊,你年岁也不小了,家中正室之位空悬已久,终非长久之计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隐约觉得有些不妙,谨慎答道:“劳主公挂心。臣……臣一心忙于公务,且缘分未到,故而未曾考虑。”
“诶——”曹公摆摆手,“大丈夫先成家后立业!朕看你终日为国务操劳,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朕心实在不忍。”他顿了顿,凑近些,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朕的小女儿灵儿,年方二八,性情温婉,知书达理。朕观你才识过人,忠心耿耿,与你荀氏亦是名门望族,正是良配。不若,朕便做主,将灵儿许配于你,成就一段佳话,亦可使你我君臣之情,更为亲密,岂不美哉?这也正应了你当日所言,‘不拘俗礼’、‘君臣一体’嘛!哈哈哈!”
我听完这话,如同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僵住了!
主公的幼女曹灵!那位据说被主公视若珍宝,养在深闺的小公主!要我荀公达尚公主,当驸马?!
这……这哪里是恩典,这分明是架在火上烤啊!
一旦尚了公主,我便成了皇亲国戚。看似尊荣,实则处处受制。许多政务不便再深入参与,免得有外戚干政之嫌;与同僚交往也需避忌,再难像现在这般从容周旋;更重要的是,彻底绑死在了曹氏的战车上,再无半点转圜余地(虽然本来也没什么余地,但名义上总归不同)。这简直等于给我这艘习惯在风浪中自由穿梭的小船,下了个沉重的金锚!
而且,天知道那位小公主性情如何?若是位贤良淑德的还好,若是位骄纵任性的,我后半辈子岂不永无宁日?这可比带娃可怕多了!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连忙离席跪倒,声音都变了调:“主公!主公厚爱,臣感激涕零!然臣才疏学浅,年齿已长,岂敢匹配金枝玉叶?万万不可!这……这实在是折煞臣了!”
曹公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却依旧“温和”:“公达何必过谦?朕说你可,你便可。莫非……你是觉得朕的女儿,配不上你荀公达?” 最后一句,已带上了丝丝寒意。
我头皮发麻,知道坏了!拒绝就是不给主公面子,就是看不起曹家女儿,这罪名我可担待不起!可若是答应……我简直不敢想象那画面!
危急关头,我那忽悠……不,是急智,再次拯救了我。我以头触地,用带着哭腔(七分是真吓的)的声音道:“主公明鉴!臣绝非此意!公主天潢贵胄,臣唯有仰慕,岂敢有半分不敬!只是……只是……”
我猛地抬起头,脸上挤出悲痛之色:“只是臣早年流离时,曾遇一异人,为臣相面,言臣命格……刑克妻室!臣原不信,谁知发妻果然早逝……臣痛彻心扉,自此立誓,绝不续弦,以免再害他人!如今岂敢以不祥之身,玷辱公主千金之体?若因此致使公主有丝毫损伤,臣万死难赎其罪啊!”
情急之下,我连“克妻”这种狠招都编出来了!反正死无对证,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曹公显然没料到我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愣住了。他盯着我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我所言真假。我则匍匐在地,一副“臣都是为了公主好”的忠肝义胆模样。
良久,曹公才缓缓道:“竟有此事……罢了,起来吧。朕不知你还有此等伤心事。”
我心中稍定,知道危机暂时解除,但不敢大意,依旧跪着:“臣谢主公关怀!只是这婚事……”
曹公叹了口气,摆摆手:“既如此,便暂且作罢。你之心意,朕知道了。下去吧。”
我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躬身退出了书房。直到走出相府,被冷风一吹,我才发觉自己里衣尽湿,双腿发软。
好险!真是好险!差一点就把自己给忽悠进去了!
经此一劫,我是彻底怕了。往后在主公面前,定要谨言慎行,再不能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而信口开河。这“顺势而为”的尺度,必须拿捏得死死的,否则,下次等着我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恩典”呢!
唉,看来这年终岁尾,我得去庙里拜拜,去去晦气才行。这“驸马”的惊吓,怕是得做几天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