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瞿子龙穿着整齐冲出院子。
清晨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但他心里燃着一团火。
他不知道昨夜的梦是潜意识里对老婆子的思念,还是安纤雪真托梦于他,但如果不是这个梦,他都已经忘记
是的,就是上辈子的今天,
木讷的他穿着身上这套中山装,想去引起老婆子的注意,因为就是今天,会有一个镇政府的公务员来提亲,此后安纤雪开始了炼狱般的生活,
在与公务员张明的婚姻阶段,安纤雪身上的伤就没有好过,尤其被打断了的肋骨,困扰着她数十年,不齐的断端如同一把钝刀子,一直抵在胸膜上,稍微活动就会引起咳嗽,引起疼痛,往往要坐着休息好几分钟才能缓解。
是的,上辈子的今天她就是穿着一件红色的毛线衣,双手背在身后,俏皮可爱,笑靥如花。 婚后,老婆子老是调侃他,那一年的老头子是一辈子最帅的,可惜木头脑袋不会说,要不咱们家的老大至少早生10年!
\"三哥!你干啥去?\"几个西坡工人准备约着上老瞿家拜个年。
\"去娶媳妇儿!\"瞿子龙头也不回地喊,声音飘散在凛冽的晨风中。
老安家的房子只要绕一个胡同就到。这会他的中山装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了一层霜。
尽管两人基本天天都能看到,老安家的人也搬到西坡宿舍,两家人天天都在一个锅里吃饭,但那毕竟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没有挑破就当不得亲戚。
又一人拦住他:\"子龙啊,家里是真艰难了,年后你看看能不能给咱们家加个人!\"
\"行,可以的!\"瞿子龙这会心思都在安纤雪家,随着目的地接近,心脏快跳出嗓子眼,哪里注意听来人说话。
老汉兴奋的双眼冒光,见瞿子龙神不守舍变说:\"你去老安家吧,在呢在呢,我刚从他们家出来。\"
瞿子龙嗯了一声,头都没抬继续前行。
站在安家门前,突然胆怯起来——会不会把他当疯子赶出去?
正犹豫着,门突然开了。一个围着红围巾红毛线衣的姑娘走出来,手里拎着一条鱼,这是亲戚在清江捞到送来的,准备去瞿家。
瞿子龙的呼吸停滞了——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垂到肩后,眼睛明亮得像星星,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和梦中那个憔悴的老人判若两人!
\"小...小雪...\"瞿子龙结结巴巴地开口。
安纤雪吓了一跳,警惕地后退半步突然笑了,露出两个小酒窝:“子龙哥,你咋来了?”
瞿子龙贪婪地看着眼前鲜活的笑脸,想起梦中她孤独终老的样子,鼻子一酸差点又哭出来。
\"子龙...你怎么了?\"安纤雪被他炽热的目光看得发毛。
\"小雪,\"瞿子龙深吸一口气,突然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绿的玉镯子,双手捧着举到安纤雪面前,\"请和我结婚吧!\"
\"啊?!\"安纤雪惊得手一抖,鲤鱼\"啪嗒\"掉在青石板上。脸颊瞬间烧得通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毛线衣的衣角。\"子龙、子龙...这太突然了...\"
瞿子龙仰着脸,冬日的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细碎金芒。目光灼灼,喉结滚动着又重复:\"我认真的,嫁给我。\"
\"怎么回事?\"安母\"咣当\"推开破烂的院门,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来。她四十出头的脸上布满风霜,眼睛却亮得吓人。看到瞿子龙跪在自家门前,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子龙老板,这大过年的...\"安母强挤出一丝笑,眼角余光扫过女儿通红的脸蛋和地上死鱼,心里\"咯噔\"一声。西坡那些长舌妇的闲话果然不是空穴来风!但还是客气的说道,“要不,进家里坐坐!”
瞿子龙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灰。\"婶子新年好。\"说着从兜里摸出个一沓钱,\"给您拜年了。\"
安母还没反应过来,瞿子龙已经抬腿跨进了院子。
安纤雪咬着下唇捡起鱼,转身跟了进去。
院子里,坐着四五个人。
安父正给客人续水。石桌上摆着瓜子花生,
张明穿着笔挺的灰色中山装,胸前的钢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父亲清江镇政府张科长端着搪瓷缸子,看到瞿子龙时笑容僵在了脸上。
\"子龙来啦?\"安父局促地站起来,黑黝黝的脸上挤出皱纹。他偷瞄了眼老婆铁青的脸色,又看看大姑姐翘着的二郎腿,后脖颈直冒汗。
瞿子龙目光在张明脸上停留两秒。这人上辈子把小雪折磨得形销骨立,现在倒装得人模狗样。他嘴角勾起冷笑,转头就朝堂屋喊:\"奶奶!我来看您啦!\"
屋里传来咳嗽声,安纤雪的奶奶扶着门框探出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是小龙啊!\"老人缺了门牙的嘴笑得咧到耳根,枯枝似的手直往他兜里摸糖。
瞿子龙把一沓钱进老人手里:“奶,给您拜年了!”
说完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个一沓钱:\"给小勇买文具的。\"
安迁勇在墙角\"噌\"地窜出来,十四岁的少年眼睛瞪得溜圆——那可是二十张\"大团结\"!
张明手里的瓜子\"咔\"地捏碎了。
张科长重重放下茶缸,瓷底磕在石桌上发出脆响。他们父子俩工资加起来才一百二三,这小子随手就撒出去二百?
\"暴发户。\"张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掏出手帕擦指尖的油渍。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分头在风中纹丝不动,可眼角已经抽搐了两下。
大姑立刻接茬:\"就是!现在有些人啊,赚两个钱就烧包。\"她吊梢眼斜睨瞿子龙,涂着廉价口红的嘴一撇,\"我们小雪可是文化人,将来要当老师的!\"
安母腰杆不自觉挺直了。就是!她闺女是清南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城关小学还想请她去代课呢!她得意地瞥了眼瞿子龙——这愣头青除了会折腾小买卖,哪配得上她家金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