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父亲叫唤,瞿子龙脑子都木了,这是暴露了?机械的抬起头,就见父亲侧着身子,趴在床边,目光恼怒又疑惑的看着他。
瞿二柱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呐,在干嘛?在手掌上写什么?叫你几遍都没有反应。”
瞿子龙脑子这会还没回过神,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傻傻的看着父亲。
瞿二柱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扶我去一趟厕所,急死我了!”
中午的时候,主管医生来告知可以起身如厕,瞿二柱就再也睡不住了,一会就找借口上一次厕所,一会又上一个厕所,为让大家相信他是真尿急,还特意喝了很多水,结果,喝的水白天没有发挥效果,晚上睡下却不安生了。
瞿子龙扶着没有右手,右脚也是跛着的父亲,一瘸一拐的去厕所,内心痛得不能自已。
瞿二柱的残疾是在机械厂落下的,三年前为救一个徒弟,自己却被卷进大型机器里,好在其他工友眼疾手快,关闭机器救出了他,命是保住了,搅碎的右手再也接不回去,右脚膝盖骨也被打成粉碎性骨折,再也不能站立行走自如,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废人。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面对丈夫,杨香天天以泪洗面,没多久便双目失明。
后来厂办处理的时候,以瞿二柱违反安全生产为由将他开除,要知道那徒弟可是县委大院的子弟,如果让县里知道他们的子女被分配的岗位有危险,那一厂主要领导一个都跑不了!
好在整个车间的工友都在为他求情,最后厂办同意让瞿子龙顶替上岗,但只能从临时工干起,考核合格后转正,只是这个转正的机会,在等待了三年后的今天也没能实现。
这一晚,瞿子龙睡得特别沉,或许是昨晚熬了一夜,或许是在父亲膝下的原因,让他睡得特别香,连瞿二柱几次叫他去上厕所都没能把他叫醒,只能自己撑着输液架一跳一跳的去厕所自己解决。
第二天早上,瞿子晴来得很早,还给俩人带了早点。
瞿子龙很快吃完就急匆匆的出发了,他得趁学生上学的时间,去几个学校门口看一眼,好确定在哪个学校门口摆摊。
不论在任何时代,要论赚点小钱,学校门口无疑是最佳地点。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没遇到学生入校,看不出流量。
好在大前门开路,与几个守门老头摆了半天龙门阵,已然把县城四个学校情况摸得七七八八:
清江县一共六所学校,清江县一中、二中,清江镇中,清江县一小、二小,清江镇小学,两个小学和镇中的上、放学是同一时间,县一中要早四十分钟,早上六点四十就开门入学,下午四点四十放学。
瞿子龙最后选择在县一小和县一中门口摆摊,因为这两个学校相距不远,就在同一条街上,学生也最多,县小一千五百多学生,县一中初中加高中竟有四千余人。
关键是离自己家也不算远,四五公里,骑自行车也就十多分钟的事。
最最关键点是,这两个学校的学生也比其余四校孩子生活条件更好,因为要与地区其他县份争排名,所以更多的优秀的学生就集中在这两个学校,为了这些优秀生源,全县最拔尖的师资也就被分配到一小,一中。
结果可想而知,更多有权有势的干部职工子女,也纷纷落户这两所学校。
瞿子龙不禁感慨,想不到国民在八十年代就已经走出了内卷大道!
1985年,学校门口连个正经小吃摊都没有,学生们除了从家里带水果,半路上买几包酸梅粉、大大泡泡糖,就没有其他零食,就是有钱也花不出去。
瞿子龙拿着一块石头在三轮车厢上写写画画,计划需要购买的物品:大锅、煤炉、桌子、香油、小粉、装薯条筐,嗯,还有土豆,这个需要备多少?
“瞿子龙?”
一个甜美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瞿子龙循声看去,就见一个身着棉衣棉裤,却掩不住身材,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马尾辫上扎着红绸子的妙龄女孩,俏生生站在一棵树下。
“老婆子,”瞿子龙脱口而出,话刚出口,马上改口:“安纤雪。”
安纤雪是瞿子龙的邻居,今年十八岁。
前世她高考差三分,没上成大学,1986年就嫁了个小公务员,天天为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事吵架。
“你乱叫什么?”安纤雪显然是听清楚了瞿子龙的第一个称呼,脸色涨红,稍微恼怒,眼里却闪过一丝疑惑——平时这临时工哥哥见了她都绕道走,今天却大大方方打招呼,笑道:“你在这干嘛呢?”
瞿子龙大手一挥:“我准备干一个大生意,有没有兴趣一起干?”
“大生意?什么大生意说来听听。”安纤雪问道。
“我准备摆摊,炸薯条,然后在校门口卖。怎么样?”
“什么是薯条?”
“油炸土豆条!”瞿子龙科普。
噗嗤,安纤雪掩嘴失笑:“你管摆摊卖土豆叫大生意?卖多少钱一根呀?”
“嗯,一斤土豆一角四分,买的多估计还能便宜,三两左右一包,一包卖两毛,嘿,你别笑,我说认真的,小不可细算,只要生意够好,一天几块钱不在话下,一个月就一百多了,开玩笑,一个月就可以赚我机械厂一年工资了!”瞿子龙开始给人洗脑。
对于这,他心里毫无负担,因为眼前女子是他结发妻子。
后世,安纤雪婚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与公务员丈夫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矛盾日益加剧、频繁,双方父母也先后入场参与争吵,最终引发肢体冲突,安纤雪的弟弟在一场冲突中丧命,公务员父亲入狱,俩人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
离婚后的安纤雪回到娘家为弟担起赡养父母、子女的责任,直到30岁才与木讷的大龄青年邻居,瞿子龙领了结婚证,为两家老人和小孩撑起一把无比坚强的大伞。
安纤雪贝齿轻咬:“为什么找我?”
“你不是没书读?又不上班,咋地?还想当啃老族啊?”瞿子龙指了指三轮车,“咱们是邻居,可以一起出摊,一起回家,我才照顾你的!”
这一刻,她看见他眼底的光,和那些吊儿郎当的小青年不一样,也和之前看到自己就脸红的大木头瞿子龙也不一样,“什么时候开始?”
“等我通知,这两天我老爸住院,没时间。”瞿子龙从兜里摸出五块钱,“你去想办法搞一些报纸,越多越好,如果人家不给,你就买。还有,找一块麻布,最好是偏白的那种,也不要太白!”
“好,呃,什么是啃老族?”安纤雪还是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问。
“渣男,这一世,别想再来祸害我的老婆子,”看着安纤雪的渐行渐远的身影,瞿子龙喃喃自语着心里的感叹:“老婆子,你在那边可要照顾好自己,别因为我有什么三长两短啊,我呢,也会在这边好好照顾年轻的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