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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散后,夜色已深。军营里的喧闹渐渐归于平静,唯有中军大帐还亮着一盏孤灯。沈砚坐在案前,指尖摩挲着信纸,望着窗外的月光,心中涌起对家人的思念——自率军出征以来,他已许久未曾给靖安王府写过一封完整的家书。

他提起笔,蘸了墨,笔尖落在纸上,字迹遒劲有力,一字一句都透着沉稳:

“父亲、母亲大人膝下,姐姐、妹妹亲启:

离家多日,甚念。今率军十一万(靖安军八万五、忠义军两万五)驻襄阳,已与程老将军程定山达成联盟,共抗赵瑜。程家世代忠良,程老将军深明大义,程毅将军沉稳可靠,程家子弟亦多勇将,两军磨合甚佳,同食同训,默契渐生,父亲母亲可宽心。

日前已遣人侦查邓城董嵩部,其麾下先锋五千人来犯,我军设伏迎击,小胜一场,斩敌千余,士气大振。后续将加固襄阳城防,再图拔除邓城这一隐患,稳步推进北伐大计。军中诸事皆顺,粮草充足,将士用命,周霆老将军及众将领同心同德,无后顾之忧。

另有一事,需向家人坦诚相告。程老将军之孙女程月瑶,性直率、有胆识,通武艺、明事理,与我两情相悦。她愿伴我左右,与我共赴国难,待抗瑜大业初成,我会风风光光将她娶过门,为沈家添一贤媳。程家与我军联盟稳固,月瑶亦能在军中相助,协调联络,分担事务,实为良配。

姐姐近日是否仍常去演武场?莫要太过跳脱,母亲总为你婚事操心,需多体谅。妹妹玥儿想必又馋了,军中近日得了些新奇吃食,待日后安定,便派人送回王府与你解馋,切记不可贪多伤胃。母亲身子弱,需好生休养,勿为我太过挂怀;父亲处理王府与地方事务辛劳,亦要保重身体。

愿家中一切安好,待天下太平,我必率军凯旋,与家人团聚。

儿 沈砚 敬上”

写完信,沈砚仔细读了一遍,确认无遗漏,便封好信封,交给心腹亲兵,叮嘱道:“速送回靖安王府,务必亲手交到父亲或母亲手中。此去路途遥远,襄阳至靖安郡需半月路程,一路小心,莫要耽搁。”

亲兵领命,连夜备好驿马,趁着夜色疾驰而去。驿马踏过月光下的官道,载着这封家书,朝着靖安郡的方向稳步前行,要历经半月风尘,才能将信中的内容带到沈家人面前。沈砚站在帐外,望着远方的夜空,心中只觉坦然——他向来行事坦荡,既认定了程月瑶,便该如实告知家人,也相信家人会理解他的选择。他却不知,这封他自认坦诚的家书,将在半月后抵达靖安王府,掀起一场不小的波澜。

半月后,靖安王府。

春日的花园里,苏氏正带着沈薇、沈玥赏花品茶,桌上摆着沈玥最爱的桂花糕,气氛闲适。忽然,管家匆匆走来,躬身道:“夫人,郡主,二公子的家书到了,是亲兵快马送来的,一路跑了半月,刚到府门。”

“砚儿的信!”苏氏眼睛一亮,连忙让人呈上来。沈薇也放下手中的茶杯,凑了过来——她是王府长郡主,沈砚的亲姐姐,向来最疼这个二弟,此刻脸上满是期待。沈玥更是丢下糕点,扒着母亲的胳膊,急声道:“娘,快读快读,二哥有没有说给我带好吃的?”

苏氏亲手拆开信封,抽出信纸,轻声读了起来。起初,她脸上满是欣慰,读到军中诸事顺遂、与程家联盟稳固,嘴角一直带着笑意;沈薇听着两军磨合良好、小胜董嵩,也跟着点头:“我这二弟办事就是靠谱,程家也是忠良,这联盟稳了。”沈玥则一直竖着耳朵,盼着“好吃的”三个字。

可当苏氏读到“程老将军之孙女程月瑶……与我两情相悦……待抗瑜大业初成,我会风风光光将她娶过门”时,声音骤然顿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握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颤。

沈薇先是愣了三秒,随即瞪大了眼睛,拔高了声音:“什么?!二弟要娶程家姑娘?他忘了家里还有清鸢 昭雪 凝雪吗?”她性子大大咧咧,刀子嘴豆腐心,最疼沈砚,也最护着三位弟媳,当即气道,“这二弟也太不省心了!凝雪三人在家替他打理后方、照料伤兵、出谋划策,他倒好,在外边结识个姑娘就要娶进门,这不是寒了她们的心吗?”

沈玥似懂非懂地眨着大眼睛,挠了挠头:“新嫂子?那新嫂子会给我带比桂花糕还好吃的东西吗?”一句话让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沈薇却瞪了她一眼:“就知道吃!三位嫂子平时对你多好,有好吃的都先紧着你,你忘了?二弟这事儿办得就是不妥!”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到了 苏凝雪,张清鸢,楚昭雪的耳中。

苏凝雪正在书房整理沈砚出征以来的文书卷宗,听闻消息后,手中的狼毫笔轻轻一顿,墨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她是应天府有名的才女,性子温婉内敛,心中虽瞬间涌上酸涩与委屈,却没有哭闹,只是怔怔地望着那片墨迹,眼眶渐渐泛红。她想起与沈砚共患难的日夜,想起他出征前握着她的手说“待我凯旋”,心中满是失落,却也明白沈砚的难处,只是这份“坦诚”来得太过突然,让她难以招架。

张清鸢刚在医疗营安排好伤员的后续照料,回到房中便听闻了消息。她聪慧沉稳,擅长统筹调度,平日里遇事总能冷静应对,此刻却皱紧了眉头,坐在桌边沉默不语。她掌管着靖安军的医疗营,日夜操劳,只为替沈砚稳固后方,让他在前线无后顾之忧。她理解联盟的重要性,却无法释怀沈砚不告而娶的决定——她在乎的从不是名分高低,而是那份被忽略的情谊与尊重。

而反应最激烈的,当属楚昭雪。

彼时,楚昭雪正在王府演武场练枪,银枪舞动如梨花飞雪,风声呼啸。听闻心腹丫鬟匆匆跑来禀报家书内容后,她手中的银枪“哐当”一声狠狠掷在地上,枪尖深深插入泥土,震起一片尘土。她性格飒爽刚烈,曾是靖安军长枪营统帅,骨子里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与沈砚既是夫妻,更是并肩作战的袍泽。

“他沈砚好大的胆子!”楚昭雪柳眉倒竖,杏眼圆瞪,语气中满是怒火,“我们三人在家替他守着王府、打理军务、照料伤兵,他倒好,在外边逍遥自在,结识个姑娘就要娶进门,把我们的付出当什么了?”她越说越气,抬脚踢飞了脚边的石锁,“程家联盟便要靠联姻?他沈砚的本事呢?当初在战场上并肩杀敌的承诺,他都忘了吗?”

丫鬟连忙上前拉住她,劝道:“夫人,您冷静点!二公子远在襄阳,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一路要走半月,您就算现在动身,也得半月才能见到他,这般冲动前去,反而容易坏事。”

楚昭雪用力挣了挣,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眼中怒火难平:“苦衷?有什么苦衷不能先与我们商量,非要先斩后奏?我楚昭雪从不输人,程月瑶能随军相助,我难道不能?他若执意要娶,便先问过我手中的枪!”

靖安王府的气氛,因这封迟来半月的家书瞬间变得凝重。苏氏看着三位儿媳的反应,心中满是无奈与焦灼——一边是二儿子的决定,一边是儿媳们的委屈,她夹在中间,一时不知该如何调解。沈薇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既心疼三位弟媳,又担心二弟,嘴里不住地念叨:“这二弟,真是办了件糊涂事!等我见到他,非得好好骂他一顿不可!”

而远在襄阳的沈砚,对此一无所知。他正与程月瑶、周霆等将领站在城楼上,望着邓城的方向,商议着进攻的具体战术。程月瑶站在他身旁,手中拿着地图,轻声分析着邓城的防守薄弱点,眉眼间满是认真。沈砚看着身边的姑娘,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期许,却没料到,靖安王府里,他最看重的三位妻子,已因他的决定气愤不已,尤其是楚昭雪,已然动了亲自前往襄阳的念头,半月后,一场关于情谊与选择的碰撞,即将上演。

楚昭雪怒火难平,转身便直奔苏凝雪的书房——她知道,此刻另外两人定然也心绪不宁,与其各自委屈,不如一起去找沈砚问个明白!

推开书房门时,苏凝雪还对着桌上的墨迹发怔,张清鸢也恰好闻讯赶来,坐在一旁默默陪着她。见楚昭雪一身风尘、眉眼带火地闯进来,两人都下意识地站起身。

“凝雪!清鸢!”楚昭雪一把抓住两人的手,力道颇大,指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沈砚那个糊涂蛋!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在外边娶新妇,把咱们当什么了?咱们得去襄阳,当面问问他,当初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苏凝雪被她抓得微微一疼,眼中的泪光还未褪去,轻声道:“昭雪,可……路途遥远,后方事务也离不开咱们,而且……父亲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父亲那边我去说!”楚昭雪急声道,语气又急又恳切,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后方有母亲和姐姐呢!姐姐沈薇虽是刀子嘴,办事却靠谱,母亲坐镇王府,还有管家帮衬,咱们把事务交接清楚,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拉着两人的手,语气从气愤渐渐转为委屈,眼眶也微微泛红,却依旧强撑着倔强:“咱们跟着他沈砚,不是图名图利!凝雪你为他打理文书、安定后方,清鸢你守着医疗营、照料伤兵,我跟着他出生入死、冲锋陷阵……咱们哪一个不是真心待他?他倒好,结识个程月瑶,便先斩后奏要娶进门,连个商量都没有,这是把咱们的付出当儿戏吗?”

张清鸢皱着眉,冷静道:“昭雪,你别急。我不是不愿去,只是觉得,去了之后该如何?若是沈砚真有苦衷……而且家主还不知情,咱们贸然动身,怕是不妥。”

“有苦衷便当面说清楚!父亲那边,母亲会转告的!”楚昭雪打断她,语气却软了几分,拉着两人的手轻轻晃了晃,带着点撒娇似的可爱,“清鸢,你最是理性,你想想,咱们要的不是他不娶,是他的尊重啊!他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让咱们平白多了个‘妹妹’,往后在沈家、在军中,咱们的脸面往哪放?凝雪,你性子软,可也不能一直委屈自己,咱们得让他知道,咱们是他的妻子,不是任人摆布的摆设!”

苏凝雪看着楚昭雪又气又急、眼眶发红的模样,心中的委屈也翻涌上来。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眼神渐渐坚定:“你说得对,昭雪。咱们确实该当面问问他,要一个解释,也要一个态度。”

张清鸢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们去。后方事务,我这就去安排,医疗营交给可信的副手,文书卷宗也整理好交给姐姐,定不让王府和军中出乱子。”

“太好了!”楚昭雪瞬间喜上眉梢,方才的怒火消散大半,一把抱住两人,语气雀跃,“这才对嘛!咱们三人一起去,看他沈砚还有什么话说!我倒要见见这位程月瑶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他这般魂不守舍!”

三人说干就干,苏凝雪连夜整理文书卷宗,将后方庶务一一列明,标注好注意事项;张清鸢前往医疗营,将各项事务托付给最得力的副手,反复叮嘱伤员照料的细节;楚昭雪则忙着收拾行李,顺带让人打探襄阳的最新消息,还特意带上了自己的银枪——她倒要看看,沈砚若是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她这杆枪答不答应。

而此时,靖安王府的书房内,苏氏正对着一盏孤灯发愁。她本想等沈伯山处理完地方事务,再慢慢告知家书的事,可如今三位儿媳要远赴襄阳,这事再也瞒不住了。

夜深时分,沈伯山一身疲惫地回到王府,刚踏入书房,便见苏氏坐在那里,神色凝重。“夫人,何事如此晚了还不睡?”沈伯山脱下外袍,语气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沉稳。

苏氏深吸一口气,将那封家书递了过去:“伯山,砚儿的家书到了,你看看吧。”

沈伯山接过信纸,借着灯光细细读来。他先是眉头舒展,为儿子军中顺遂、联盟稳固而欣慰,可读到提及程月瑶、要娶她为妻的段落时,眉头渐渐拧紧,眼神也沉了下来。

“这小子,行事还是这般莽撞!”沈伯山放下信纸,语气带着几分责备,“家中已有三位儿媳,各有分工,替他稳固后方,他倒好,在外边结识个姑娘,便要娶进门,连个商量都没有,这是把婚姻当儿戏,把联盟当筹码吗?”

苏氏叹了口气:“我本想瞒着你,怕你分心,可如今……昭雪、凝雪、清鸢三位孩子,已经决定明日一早就动身去襄阳,要当面问问砚儿。”

“什么?”沈伯山一愣,随即沉默下来。他知晓三位儿媳的性子:楚昭雪刚烈,苏凝雪温婉却有主见,张清鸢沉稳却重情,沈砚这般先斩后奏,确实伤了她们的心。

“她们要去,便让她们去吧。”半晌,沈伯山缓缓开口,语气复杂,“砚儿这孩子,自小就有主见,却也容易意气用事。让她们去问问也好,让他知道,婚姻不是一己之私,夫妻之间,最重尊重与坦诚。”

他顿了顿,对苏氏道:“你明日让人备些盘缠和护卫,襄阳路途遥远,世道不太平,务必确保她们三人的安全。后方事务,让沈薇多担待些,管家辅佐,再调两名得力副手帮衬医疗营和文书工作,绝不能因她们离开而乱了阵脚。”

苏氏点了点头,眼中满是牵挂:“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妥当的。只是……怕她们到了襄阳,与砚儿起冲突。”

“冲突也是该的。”沈伯山沉声道,“让他受点教训,才能明白自己错在哪。咱们做父母的,不能事事护着他,有些道理,得让他自己悟。”

次日天未亮,三位夫人便悄悄出了王府。沈薇早已等候在府门口,脸上满是不舍与担忧,将装满干粮、药品和盘缠的包裹递给她们:“三位弟妹,路上小心!见到二弟,先别动手,好好问清楚!若是他真做错了,姐姐替你们撑腰!”

楚昭雪接过包裹,咧嘴一笑:“放心吧姐姐,我们自有分寸!”

苏凝雪和张清鸢也对着沈薇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感激。

此时,沈伯山与苏氏也赶了过来。沈伯山看着三人,语气郑重:“此去襄阳,一路艰险,务必保重自身。问清楚沈砚的心意便好,切勿冲动行事,军中事务繁杂,不可因私事影响大局。”

“谨记父亲教诲。”三人齐声应道。

沈伯山挥了挥手:“去吧,一路顺风。”

驿马疾驰在官道上,载着三位心怀委屈与不甘的夫人,朝着襄阳的方向奔去。半月的路程,足够她们平复心绪,也足够让远在襄阳的沈砚,毫无防备地迎来一场“措手不及”的重逢。

而此时的襄阳,沈砚正与程月瑶一同视察城防,程月瑶指着城墙上的防御工事,轻声道:“这里可以再加装一些弩箭,邓城的骑兵厉害,咱们得提前做好防备。”沈砚点头赞同,目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心中满是欣赏,却丝毫没有察觉,一场来自靖安郡的“风暴”,正在向他逼近。

半月风尘,驿马终于踏着暮色抵达襄阳城外的靖安军军营。

夕阳把营门的旌旗染成暖金,马蹄踏碎地上的余晖,扬起细尘。楚昭雪一勒缰绳,银枪斜挎在肩头(仅作装饰,未涉实战),枪穗上的红丝绦还沾着沿途的草叶,她抬眼望向熟悉的营门,眉头拧得更紧——这地方,她曾陪着沈砚打理过无数日夜,如今却要为寻一个“说法”而来。

营门士兵见三匹骏马疾驰而至,立刻肃立戒备,可看清为首的楚昭雪,再瞥见她身后的苏凝雪与张清鸢时,眼神瞬间从警惕转为又敬又熟的热切。“楚夫人!张夫人!苏夫人!”士兵们齐声行礼,声音洪亮得震落了枝头的残叶,“您三位怎么来了?婚宴上见过夫人的模样,今日一见,还是这般出众!”

苏凝雪是第一次踏足军营,脚下的黄土路、耳边的号角声、营中往来将士的粗犷气息,都让她有几分陌生。但听到士兵们熟稔的招呼,她紧绷的肩背稍稍松弛——沈砚当初办婚宴时,曾让全军将士都来观礼,她记得那日营帐连绵,士兵们排着长队道贺,喊着“苏夫人”“楚夫人”“张夫人”,热闹得不像话。此刻这些熟悉的面孔,让她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她翻身下马,素色衣裙沾了些尘土,却依旧整洁。抬手轻轻拂去袖口的灰,目光带着几分好奇打量着营中布局,两军将士混编而行,默契十足,便知沈砚所言联盟顺遂非虚,只是这份顺遂,更衬得她们三人的处境有些难堪。

张清鸢最后落地,稳稳扶住马鞍。她曾在军营待过许久,此刻看着熟悉的营房与操练场,眼中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沉郁。士兵们见了她,纷纷笑着问好:“张夫人!医疗营的弟兄们还时常念叨您呢,说您当初把大家的饮食作息打理得妥妥帖帖,身子都硬朗了不少!”张清鸢微微点头,算是回应,指尖却悄悄攥紧了。

“三位夫人一路辛苦!”营中传来熟悉的声音,周霆带着周虎、周豹等将领快步迎了出来。周霆捋着银须,脸上满是惊讶与熟稔,“婚宴上见苏夫人温婉、张夫人沉稳、楚夫人飒爽,今日三位一同到访,真是稀客!怎么没提前派人来报?世子若是知晓,定会亲自去城外迎接。”

“迎接?”楚昭雪冷笑一声,攥紧了手中的枪杆(未出鞘),“他怕是忙着陪新人,没空记挂我们这些旧人吧?”

周霆等人脸色一僵,顿时明白三位夫人的来意,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周虎连忙打圆场:“夫人说笑了,世子心中一直记挂着你们。快进帐歇息,一路奔波,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营中还留着您三位婚宴时爱吃的糕点,我让人去取来。”

苏凝雪轻声开口,语气温婉却带着坚定:“周老将军不必客气,我们今日来,是特意找沈砚的。不知他此刻在何处?”她虽第一次来军营,却因婚宴上的一面之缘,与将领们也算有过交集,说话时并不怯场。

周豹挠了挠头,眼神有些闪躲,迟疑道:“世子……世子他今日处理完军务,带着程姑娘去后山了,说是……说是看星星去了。”

“看星星?”楚昭雪的声音陡然拔高,胸口剧烈起伏,“我们三人千里迢迢赶来,他倒好,带着别的姑娘躲在后山风花雪月!”她抬手便要拔枪,却被张清鸢一把拉住。

张清鸢轻轻摇头,对周霆道:“老将军,我们并非来闹事的,只是想当面问问沈砚,有些话,总得说清楚。”她看向营中往来的士兵,压低了声音,“婚宴上他当着全军的面承诺,会对我们三人不离不弃,如今这般行径,怕是难服众。”

周霆叹了口气,知晓此事终究避不开,便侧身引路:“三位夫人先进中军帐歇息,我让人去后山通报世子。只是……程姑娘近日在军中帮着协调联络,确实帮了不少忙,世子也是难得有片刻清闲……”

“帮忙?”楚昭雪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委屈与不甘,“我们三人当初帮他的还少吗?婚宴那日,他穿着笔挺的衣裳,我们穿着那身洁白的纱裙,站在漫天红绸里,他说要给我们一个不一样的一生,说一辈子只对我们好。他熬夜改作战计划时,是凝雪陪着他整理文书、核对数据;我跟着他操练士兵、制定战术,从没喊过累;清鸢守着医疗营,把将士们的饮食、防疫照料得妥妥帖帖,让他在前方毫无后顾之忧。如今他倒好,转头就忘了所有承诺!”

这话一出,苏凝雪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起婚宴那日的盛况,沈砚牵着她的手,走过铺满花瓣的路,耳边是将士们的欢呼与祝福。他还带着她们去了那个叫“香港”的地方,站在海边看日出,说以后要让她们永远这般快乐。那些记忆鲜活如昨,此刻却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张清鸢的指尖也微微发紧,她想起当初沈砚带着她们坐“铁鸟”(飞机)去上海,站在高高的楼上俯瞰夜景,灯火璀璨如星河。他说要让天下太平,让她们往后都能安稳地享受这般繁华,可如今,他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忘了。

周霆等人听得沉默,他们虽不知“纱裙”“铁鸟”是什么,但婚宴上沈砚的承诺犹在耳畔,此刻三位夫人的委屈真切可见。周虎连忙让人奉上热茶和点心,那点心是婚宴时沈砚特意让人准备的,酥软香甜,苏凝雪拿起一块,却觉得味同嚼蜡——当初她们三人围坐在一起,抢着吃这份点心,沈砚在一旁笑着看,如今物是人非。

“不必通报了。”楚昭雪放下茶杯,站起身,银枪在手中一转(仅作姿态),枪尖指向后山的方向,“我们自己去找他。我倒要看看,这星星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能让他忘了家中的妻室,忘了当初在全军面前许下的承诺。”

苏凝雪和张清鸢也站起身,三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坚定。苏凝雪理了理裙摆,轻声道:“也好,有些话,当面说清楚最好。”张清鸢点了点头,补充道:“别在这里闹,免得影响军心,辜负了将士们当初的祝福。”

周霆见状,连忙道:“后山路径偏暗,我让人带三位夫人过去。”说着便唤来一名亲兵,“这是婚宴时给三位夫人引路的小兵,熟悉路径,也知规矩。”

那亲兵连忙上前,恭敬道:“三位夫人,跟我来,后山的星星确实好看,只是路有点偏。”

苏凝雪认出他,轻轻点了点头:“有劳了。”

亲兵领命在前引路,三位夫人紧随其后。夜色渐浓,军营的灯火渐渐落在身后,前方是蜿蜒的小径,两旁的草木被晚风拂得沙沙作响。星光点点洒在路面,映出三人的身影:楚昭雪的脚步急促,枪穗随风摆动;苏凝雪走得稳,偶尔会好奇地瞥一眼身旁的营房,这是她第一次真切感受沈砚日夜操劳的地方;张清鸢始终走在最外侧,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保持着一贯的沉稳。

转过一道山弯,前方忽然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温柔的女声夹杂着低沉的男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你看那颗最亮的,像不像当初我们在……”沈砚的声音带着笑意,话未说完,便被楚昭雪的一声冷哼打断。

“沈砚!”

声音陡然响起,前方的身影猛地一顿。沈砚转头,借着星光看清来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满是错愕:“昭雪?凝雪?清鸢?你们怎么来了?”他没想到她们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苏凝雪会踏足军营——他一直觉得军营粗陋,舍不得让这位温婉的妻子来受这份苦。

程月瑶也连忙转过身,看到三位气质各异的女子站在不远处,为首的那位眼神锐利如刀,握着银枪的手青筋微露,心中顿时明白了她们的身份,下意识地往沈砚身后退了半步。她认得苏凝雪,婚宴的画像曾在营中流传,只是今日见了真人,更觉温婉端庄,让她莫名有些局促。

夜色中的后山,星光之下,一场积攒了半月的委屈与质问,终于要当面摊开。楚昭雪上前一步,银枪在地面一点,溅起细小的石子,语气冰冷:“我们再不来,怕是要等你把程姑娘风风光光娶进门,才会想起家中还有三个在婚宴上受了全军祝福的妻子吧?”

沈砚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从耳根红到脖颈,方才的温柔笑意瞬间被窘迫取代,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手指下意识地搓着衣角,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三位妻子的眼睛。

心里早已炸开了锅,疯狂哀嚎:“坏了坏了!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家书发出去就该想到她们会来兴师问罪,这些日子忙着跟程家联盟、筹划打邓城,居然把这事儿抛到脑后了!这下好了,撞个正着,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他哪敢让气氛僵着,连忙收起那点错愕,厚着脸皮往前凑了两步,语气瞬间放软,带着点讨好的意味:“昭雪、凝雪、清鸢,你们怎么来了?一路奔波辛苦不辛苦?快歇歇,山里风大,别冻着了。”

说着就想去拉楚昭雪的手,却被她“啪”地一下打开,楚昭雪挑眉冷笑:“少来这套!我们再不来,你是不是都要把我们的名字忘了?”

沈砚搓了搓被拍开的手,也不恼,依旧堆着笑转向苏凝雪,声音放得更柔:“凝雪,你身子弱,第一次来军营,山路不好走,是不是累着了?我这就让人给你搬把椅子来。”

苏凝雪眼眶红红的,别过脸不看他,却没再说出更重的话——她本就不是爱发脾气的性子,见沈砚这般慌张讨好,心里的委屈虽没消,却也软了几分。

张清鸢抱着胳膊,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不说话,那目光却像带着穿透力,看得沈砚心里发虚。

他连忙又转向张清鸢,点头哈腰:“清鸢,医疗营的事还劳你多费心,我知道后方离不开你,这次过来肯定耽误不少事,回头我给你放个长假,想去哪儿玩我都陪你!”

一边哄着,沈砚的脑子已经飞速运转,悄悄用意念连接上空间里的现代设备——这是他魂穿后最大的依仗,能随时对接现代的生活服务。他指尖在虚空中一点,仿佛在操作手机,嘴里一边应付着,一边飞快敲定奶茶订单:

“凝雪最爱的乌龙奶盖,少糖少冰,多加一层奶盖;昭雪的珍珠奶茶,多糖多料,珍珠椰果都加满,要最大杯;清鸢的无糖普洱奶茶,加燕麦,温的;月瑶,你喜欢喝什么?芋泥、芒果还是草莓?”

程月瑶愣了愣,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脸颊微红,小声道:“我……我都行,芋泥的就好,谢谢沈世子。”

“好嘞!”沈砚立刻补充,“再加一杯芋泥奶茶,少糖常温,还有我自己的,经典波霸奶茶,正常糖冰。一共五杯,麻烦快点,地址是襄阳城外靖安军后山,用空间传送过来。”

搞定订单,他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更殷勤了:“别站在这儿吹风了,咱们去前面的观景亭坐会儿,我让厨房煮了你们爱吃的莲子羹,马上就好。其实……其实我早就想你们了,就是军中事务太忙,没来得及给你们发消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楚昭雪瞥了他一眼,语气依旧不善:“少贫嘴!我们来可不是为了喝你的奶茶、吃你的莲子羹,是来问你,你跟程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婚宴上的承诺,你是不是都当耳旁风了?”

沈砚搓了搓手,眼神瞟了一眼身旁局促的程月瑶,又飞快收回,厚着脸皮道:“这事怪我怪我,没跟你们提前商量,是我考虑不周。月瑶是个好姑娘,帮了我不少忙,我们也是真心喜欢彼此,但我绝对没忘你们!你们在我心里的位置,谁也替代不了!”

他说着,又悄悄用意念催了催奶茶,心里默念:“快点快点,奶茶一到,先堵住她们的嘴,剩下的慢慢哄!当初在上海排队两小时买奶茶都能哄好,这次肯定也管用!”

苏凝雪轻声道:“真心喜欢?那你就该提前跟我们说,而不是先斩后奏,让我们从家书上得知消息,千里迢迢赶来问你。”

“是是是,我错了!”沈砚立刻认错,态度诚恳,“我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嘛,想着等抗瑜大业初成,风风光光把月瑶接回家,再给你们好好赔罪,没想到你们这么心急……”

话音刚落,一道微弱的白光在他身旁闪过,五杯包装精致的奶茶凭空出现,稳稳落在他早已备好的石桌上。沈砚眼睛一亮,连忙拿起一杯乌龙奶盖递到苏凝雪面前:“凝雪,你最爱喝的,快尝尝,还是你喜欢的那家店,我特意让他们多加了奶盖。”

又拿起最大杯的珍珠奶茶塞给楚昭雪:“昭雪,多糖多料,你看这珍珠,颗颗饱满,快喝一口消消气。”

再把无糖普洱奶茶递给张清鸢:“清鸢,温的,不刺激胃,你尝尝合不合口味,不合我再换。”

最后拿起芋泥奶茶递给程月瑶,语气温和:“月瑶,你的芋泥奶茶,少糖常温,应该合你口味。”

自己则拿起波霸奶茶,插好吸管喝了一大口,砸吧砸吧嘴,试图缓和气氛:“还是这个味儿!你们快喝,凉了就不好喝了。有什么事,咱们边喝边说,别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嘛。”

楚昭雪握着奶茶杯,指尖感受着杯壁的微凉,看着杯身上熟悉的logo,心里的火气莫名消了几分——当初在上海,沈砚也是这样,不管她多生气,总能精准买到她爱吃的、爱喝的,软磨硬泡地哄到她消气。

苏凝雪小口啜饮着奶盖,甜甜的奶香混着乌龙的清香,是她熟悉的味道,眼眶的热度渐渐褪去,只是依旧没说话。

张清鸢喝了一口温温的普洱奶茶,燕麦的口感很细腻,她抬眼看向沈砚,眼神里的冰冷淡了些,却依旧带着审视:“喝完奶茶,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

沈砚松了口气,知道这是有转机了,连忙点头如捣蒜:“说!必须说!咱们慢慢说,今晚不聊军务,就聊咱们的家事!”

夜色依旧静谧,星光洒在观景亭的石桌上,五杯奶茶冒着淡淡的热气,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被沈砚这波“厚脸皮+奶茶攻势”悄悄缓和。只是三位妻子心里的疙瘩,显然不是一杯奶茶就能完全解开的,沈砚知道,接下来的“哄妻之路”,还得费不少心思。

沈砚捧着奶茶喝也不是、劝也不是,看着三位妻子依旧紧绷的脸,心里暗暗叫苦:“不对劲啊,以前一杯奶茶就能哄得眉开眼笑,今天怎么不管用了?看来这次是真伤着心了。”

楚昭雪把喝了没几口的奶茶放在石桌上,“咚”的一声,语气依旧强硬:“别想用一杯奶茶就蒙混过关!沈砚,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要我们,还是要程姑娘?”

苏凝雪也放下杯子,轻声却坚定:“我们要的不是奶茶,是你的态度。你若心里有我们,便不会这般先斩后奏。”

张清鸢点点头,补充道:“婚姻不是儿戏,联盟也不该用感情做筹码。你得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不是一味讨好。”

沈砚被问得哑口无言,挠了挠头,窘迫地叹了口气——看来软磨硬泡是过不了关了。他眼神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反正空间里的现代公寓够大,房间也多,不如带她们回去,在熟悉的环境里慢慢说,既能让她们放松下来,也能让程月瑶提前适应,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

打定主意,他不再纠结,抬手对不远处的亲兵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那亲兵连忙快步上前,躬身行礼:“世子,有何吩咐?”

沈砚神色恢复了几分沉稳,吩咐道:“你立刻回营,转告周老将军和各位将领,全军原地待命七天,暂停一切进攻筹备事宜,城防由程毅将军与周霆老将军共同负责,有紧急情况随时用信号联络。另外,照顾好三位夫人和程姑娘的随从,妥善安排食宿。”

“是!”亲兵恭敬领命,转身快步下山去了。

安排妥当,沈砚转头看向四人,脸上带着几分讨好,又有几分认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风大又偏,咱们换个地方聊。我带你们去一个熟悉又舒服的地方,有话咱们慢慢说,好不好?”

楚昭雪挑眉:“换地方?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绝对没有花样!”沈砚举手保证,“是你们都去过的地方,凝雪、昭雪、清鸢,你们肯定喜欢,月瑶也一起去,正好也熟悉熟悉。”

苏凝雪和张清鸢对视一眼,眼中带着疑惑,却也没有反对——她们确实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听沈砚解释。

程月瑶更是好奇,小声问:“是什么地方呀?”

“去了你们就知道了!”沈砚笑着,抬手握住苏凝雪的手腕,又对另外三人道,“跟着我,别松手。”

话音刚落,他意念一动,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包裹住四人。下一秒,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山间的草木、星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亮柔和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薰味,脚下是柔软的地毯,周围是她们无比熟悉的现代公寓景象。

“哇!”程月瑶惊呼一声,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挂在墙上的大屏幕(电视)、造型奇特的沙发、还有角落里亮着指示灯的冰箱,一切都让她觉得新奇又陌生。

苏凝雪轻轻“呀”了一声,紧绷的身子瞬间放松下来——这里是她们曾和沈砚一起住过半个月的现代公寓,熟悉的装修、熟悉的味道,让她心中的委屈莫名淡了几分。

楚昭雪脸上的怒气也消了些,伸手摸了摸身边的沙发,触感柔软舒适,正是她当初最喜欢窝着的地方:“你倒是会选地方。”

张清鸢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现代都市的夜景(沈砚特意设置的固定景象),灯火璀璨,心中的沉郁也渐渐散去几分。

沈砚松了口气,笑着招呼:“快坐快坐,沙发软,凝雪你坐这边,靠着舒服。月瑶,你随便坐,想吃什么喝什么,冰箱里都有,果汁、水果、零食都有,跟在自己家一样。”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冰箱,拿出新鲜的草莓、芒果,又给每人倒了一杯鲜榨果汁,递到她们手中:“先吃点水果垫垫,刚才的奶茶可能不够填肚子。咱们不急着吵架,先歇会儿,等你们缓过来,我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们,绝不隐瞒半个字。”

程月瑶捧着果汁,小口啜饮着,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又悄悄打量着三位气质各异的夫人,心中渐渐明白了——这里是沈砚和三位夫人共同的秘密基地,充满了她们的回忆,而自己,正在慢慢走进这个属于他们的世界。

楚昭雪拿起一颗草莓,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她看向沈砚,语气终于缓和了些:“别想着拖延时间,我们给你机会说清楚,但你要是敢有半句假话,我们可不会轻易饶了你。”

沈砚连忙点头:“绝对真话!我这就说,从认识月瑶,到和程家联盟,再到决定娶她,所有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你们……”

明亮的公寓里,五人围坐在沙发旁,窗外是现代都市的繁华夜景,室内是柔和的灯光与淡淡的果香。一场积压了半月的误会与委屈,终于要在这个跨越时空的空间里,彻底摊开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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