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耀看着手机屏幕上“温斐”两个大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划开接听键，声音里裹着西伯利亚的寒流：“有屁快放。”
电话那头传来温斐贱兮兮的笑声，背景音嘈杂，显然还在酒吧鬼混：“哟，许总，气性这么大呢？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听说您老人家微服私访，纡尊降贵，去豫南体验乡村生活了？怎么样，那边的空气是不是比海城的香水味甜？”
李骏这个大嘴巴！
许耀额角青筋暴起，咬着后槽牙：“你没事干就去看看脑子，我挂了。”
“哎别别别！”温斐赶紧喊住他，“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陶大姐她老家那地方，讲究个入乡随俗。你这身行头，别把人家村里的鸡给吓得不下蛋了。”
许耀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掐了电话，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揣，又掏出一沓钱给眼前的精神小伙。
陶家阳拿着那沓钱，乐颠颠地一溜烟跑远了，嘴里还喊着：“老板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叫人！”
村道上瞬间只剩下许耀以及低着头不敢说话的司机，周围几只闻讯赶来、歪着头打量他的土狗。
晚风带着泥土和牲畜粪便混合的独特气味拂过，许耀烦躁地扯了扯衣领。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为了一个没良心的女人，他千里迢迢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结果人没见到，车先趴窝了。
他越想越气，抬脚踢向路边的一块土疙瘩。
目光随着土疙瘩滚落的方向随意一扫，忽然，他顿住了。
就在不远处的草丛边，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呈不规则的圆盘状，边缘有些卷曲，颜色是沉稳的深褐色，表面布满了奇异的、如同菌类生长留下的纹路。在夕阳的余晖下，它泛着一种古朴又神秘的光泽。
许耀的眼睛倏地亮了。
灵芝？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之前在某个慈善拍卖会上，一株品相极佳的野生灵芝被拍出七位数天价的场景。
他心头一动。
天意！这一定是天意！
他许耀是什么人？天选之子！就算落难乡野，也能有此等奇遇。他来得匆忙，正愁没带什么像样的礼物，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陶盼弟她妈不是生病住院了吗？这纯天然、无污染、吸收了天地精华的野生灵芝，拿去给她补身体，多有面子！既显出他的财力（虽然这是白捡的，但她不知道），又显出他的心意！
那个女人看到这株灵芝，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明白他许耀的爱，是多么的深沉而……有价值。
想到这里，许耀心头的烦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筹帷幄的得意。他优雅地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块真丝手帕，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蹲下身，动作轻柔地将那块“灵芝”从地上捧了起来。
入手的感觉有些奇特，比想象中要轻，质地干而脆，还带着一股……嗯，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许耀没多想，只当是野生菌类的正常现象。他用手帕仔细地把“灵芝”包好，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由远及近。
“就是那！看见没，那辆黑车，老贵了！”是陶家阳的声音。
许耀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表情，恢复了那副矜贵从容的模样，准备迎接村民们崇拜的目光。
陶家阳领着七八个扛着锄头铁锹的壮年汉子跑了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许耀手里的东西，以及那块价值不菲的真丝手帕。
他愣了一下，好奇地凑上前，上下打量着许耀手里的“宝贝”，疑惑地挠了挠头，用一种混合着不解和淳朴的语气，大声问道：“帅哥，你……你捡牛粪干嘛？”
许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低头，看了看手帕里精心包裹着的东西，又抬头，看了看陶家阳那张真诚的脸。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飘。
“牛粪啊！”陶家阳指着他手里的东西，耿直地解释道，“这牛粪晒干了，就成这样了，硬得跟个饼一样。俺们村里的老头老太太都捡这个，拿回家当柴火烧，可耐烧了！”
旁边一个大叔也探过头来，憨厚地笑道：“是啊，小伙子，这玩意儿遍地都是，不值钱。你咋还用这么好的布包着？看你这城里人，没见过吧？”
“……”
牛……粪……饼？
当柴火烧？
许耀感觉一道天雷从头顶劈下，把他整个人都劈得外焦里嫩。他手里的“稀世珍宝”仿佛瞬间有了生命，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带着气味的……耻辱。
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到红，从红到青，最后黑得像他迈巴赫的车身。
周围的村民们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脸色，和手里那块被手帕供起来的牛粪饼，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脸都红了，肩膀不停地抖动。
陶家阳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帅哥，你要是喜欢，我带你去牛棚，那儿多的是，新鲜的都有，保管你捡个够！”
“闭嘴！”
许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手腕猛地一抖，那块他刚才还视若珍宝的牛粪饼，连带着那块限量版的真丝手帕，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甩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啪”的一声，落进了远处的草垛里。
世界，终于清净了。
不，并没有。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若有似无的、属于牛粪的味道，已经顽固地沾染在了他的手指上，钻进了他的鼻腔，刻进了他的灵魂。
他，许耀，海城第一海王，鹏城国际的总裁，竟然，亲手捧着一块牛粪饼，幻想着用它去讨好一个女人。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在海城混？
许耀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想要原地爆炸的冲动，用一种几乎要杀人的眼神瞪着自己的车：“别废话了！赶紧想办法把车弄出来！”
陶家阳被他吓得一哆嗦，连忙指挥众人：“快快快，大家伙儿搭把手！”
一群人围着迈巴赫，有的推，有的喊，有的在轮子下面垫砖头，折腾了半天，那辆尊贵的豪车却只是在泥坑里陷得更深了。
“不行啊，老板！”陶家阳抹了把汗，“这车太沉了，光靠人力推不动！”
一个村民提议：“要不，去村长家把拖拉机开来？”
“不行不行，”另一个村民立刻反驳，“拖拉机劲儿太大，万一把老板这好车给拽坏了咋办？”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就在许耀的耐心即将告罄时，陶家阳眼睛一亮，一拍大腿：“有了！我想起个好办法！保证管用！”
许耀冷冷地看着他：“说。”
陶家阳神秘一笑，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老板，咱们村西头老李家，养了头大黄牛，那牛，力气大得很！我去找他把牛牵来，往你这车头一拴……嘿，保证一下子就给您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