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动机成功的喜悦,像一针强心剂,打进了后院里每个女人的心里。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后院都洋溢着一股疯狂的热情。
最后的总装阶段,开始了。
这台发动机需要一个身体,一个能承载它,并把它狂暴的力量传递给大地的身体。
没有图纸,没有参考,只有一堆阎王愁搜刮来的,五花八门的废铜烂铁。
废弃的钢板、生锈的水管、还有从破房子上拆下来的硬木梁。
在秦雪茹的带领下,女人们彻底化身为了狂野的创造者。
切割、捶打、焊接……
她们用最原始的办法,将这些互不相干的零件,强行扭结在了一起。
几天后,当最后的工序完成,一辆堪称“后现代工业垃圾艺术品”的拖拉机,终于出现在了院子里。
它实在是太丑了。
车身上布满了犬牙交错的焊缝,像是一块爬满了蜈蚣的皮肤。
用烂木头和铁皮拼凑起来的底盘,高低不平。
四个轮子大小都不一样,是从不同的报废马车上拆下来的。
它就那么趴在院子中央,像一头从钢铁垃圾堆里缝合出来的怪兽,丑陋,狰狞,却又散发着一股原始而蛮横的生命力。
试车当天,整个“靠山屯农机修造实验小组”的成员,全都围了过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混合着紧张、激动和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
王昊,这位名正言顺的总顾问,当仁不让地走向了那台钢铁怪兽。
他一屁股坐上了那个由一个破木头箱子充当的“驾驶座”,那姿态,不像是在开拖拉机,倒像是在登上自己的王座。
【叮!检测到宿主即将进行首次‘躺平成果验收’,本次装逼行为评级:史诗级!】
【系统正在为您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刻!请宿主保持您一贯的懒散,不要破坏人设!】
废话。
王昊撇了撇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秦雪茹站在发动机旁,她看着王昊,又看了看周围一张张期待的脸,然后握住了那根粗糙的启动拉绳。
她猛地一拉!
“噗!噗!咳咳……”
一阵熟悉的闷响后,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再次炸响!
“突!突!突!突突突——!”
伴随着巨响,一股比上次更加浓郁的黑烟,从一根充当排气管的铁管子里喷薄而出,直冲云霄!
王昊不紧不慢地推上一个用铁棍改造的档杆。
“咯吱——”
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后,这台名为“懒人一号”的拖拉机,猛地向前一晃!
紧接着,它真的晃晃悠悠地动了起来!
“动了!它真的动了!”
苏婉第一个尖叫出声,激动地抓住了旁边林晚晴的胳膊。
“我们成功了!我们真的造出来了!”
李秀琴和赵小玲她们,更是激动得又蹦又跳,眼泪都飙了出来。
这动静,实在太大了。
那巨大的噪音,根本不像是什么机器发出的,更像是天边在打雷,一阵接着一阵,沉闷又霸道,震得人脚底发麻。
声音像一场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靠山屯。
那股冲天而起的黑烟,更是如同烽火台点燃的狼烟,几里地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村东头正在纳鞋底的张大娘,手里的针“噗”一下就扎进了大腿。
村西头正在吵架的夫妻,瞬间停战,两人都惊恐地望向村子中央。
正在偷鸡的二流子,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麻袋掉在了地上,里面的鸡扑腾着翅膀跑了。
整个靠山屯,炸了锅。
无数村民从自家的土坯房里冲了出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满脸惊骇地看着王昊家院子上空那股滚滚的黑烟。
“我的老天爷!那是什么动静?”
“打雷了?不对啊,这大晴天的!”
“快看那黑烟!是王昊家!他家是不是炸了?!”
“肯定是!我就说那懒汉天天不干活,在家里瞎鼓捣,早晚得出事!”
一时间,各种猜测和议论,传遍了整个村子。
与此同时。
红旗公社的大院里,气氛严肃而沉闷。
一场关于“秋收后要警惕思想懒惰问题”的批斗动员大会,正在进行。
公社主任钱富贵,正站在台子上,慷慨激昂地发表着讲话。
“同志们!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丰收,只是我们万里长征走完的第一步!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警惕那些懒惰思想的抬头!越要和那些不劳而获的坏分子,做最坚决的斗争!”
台下的各村干部,一个个坐得笔直,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脑子里却在想着中午吃什么。
突然,一阵沉闷的、仿佛从地底传来的轰鸣声,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
钱主任的眉头皱了一下,但没当回事,清了清嗓子,正准备继续他的长篇大论。
就在这时,一个坐在窗边的干部,猛地站了起来,指着窗外,结结巴巴地喊道。
“主……主任!快看!那……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朝着窗外看去。
钱主任也转过头。
只见在远处靠山屯的方向,一股粗壮的黑烟,正笔直地升上天空,像是一根黑色的柱子,撑在天地之间。
钱主任心里猛地一咯噔!
那个方向……
不就是王昊家吗?!
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闪过王昊前些天跟他说过的话。
那小子说,他在家研究什么“土法锅炉”!
锅炉!
黑烟!
还有这隐约传来的巨响!
坏了!
肯定是锅炉炸了!
钱主任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脑子里,根本不是什么村民的安危,也不是什么财产的损失。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王昊!
王昊那个宝贝疙瘩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我的神仙酒!
我爹的老寒腿!
我在县领导面前挣来的面子!
我的大好前程!
那不是一个人,那是他的命根子,是他的再生父母,是他下半辈子荣华富贵的唯一指望啊!
钱主任感觉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都别开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打断了正在发言的干部,也顾不上什么领导风度了,指着门外,用一种近乎破音的声音,对着院子里大声咆哮。
“民兵!公社民兵紧急集合!紧急集合!”
“带上铁锹!带上担架!所有人,跟我去靠山屯救人!”
“快!快!快!”
钱主任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一边喊,一边连滚带爬地冲下台子,帽子跑掉了都顾不上捡。
一场啼笑皆非的“紧急救援”,就在这片混乱中,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满头大汗的钱主任,第一个冲出了公社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