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尚未散尽，带着一丝顽固的清冽。夏宇立在病房外的窗前，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白飞飞已脱离危险，醒过片刻便又沉沉睡去，苍白的脸上总算漾开一丝安稳。可夏宇眼底的寒意，却比昨夜那场骤雨过后的深巷，还要冷上几分。
“查到了吗？”他头也没回，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落在空气里都能砸出细碎的霜花。
张龙垂手立在身后，递上文件的指尖微微发紧，脸色凝重如沉云：“老板，动手的三个当场死了两个，最后那个咬碎毒囊断了气，没留半个字。
但我们顺着他们的行踪摸下去，发现他们入境时用的假身份，背后牵出的线，隐约指向霍家的产业边缘。”
夏宇接过文件，指尖碾过“霍明珠”三个字，墨色瞳孔骤然缩成一点寒星。霍家的人？他与霍立明面上的水火不容，随便查查便能知晓，可霍明珠……那个早已嫁入李家的女人，竟会对他下这样的死手？
“她的动机？”夏宇抬眼望向窗外，声音里淬着冰碴，像是在问张龙，又像是在自语。
“这就要牵扯到刘家了。”张龙眉头拧成个疙瘩，语气里带着几分费解，“霍明珠这阵子像疯了一样查刘家背后的人，多半是想为她爹和弟弟报仇，但刘家的线索断得太干净，她查不到实据，不知怎么就怀疑到您头上了，觉得您有能力帮刘家，还和霍立有仇，索性就‘宁杀错不放过’。”
夏宇猛地攥紧文件，纸页被捏出深深的褶皱，指节泛白如骨，似要将那薄薄几页纸捏碎在掌心。
“霍明珠……”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碾过，裹着淬毒的杀意，“她敢动手，就要付得起代价。”
“老板，要不要现在就……”李虎往前半步，手掌在颈间利落一抹，眼底闪过狠厉。
夏宇抬手按住他的手腕，目光透过门上的玻璃落在病房里那抹苍白身影上，指尖的凉意浸得李虎一凛：“不急。”
他收回手，指腹在文件边缘轻轻摩挲，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她敢动手，自然防着我们反扑。霍家在K市盘根错节，李家又是地头蛇，就我们这几个人，硬碰硬等于送死。让缅国那边调一批兄弟过来，等手够硬了，再慢慢算这笔账。”
他转身走向病房，脚步沉稳如踏磐石，却又带着一种步步惊心的张力。
推开门的瞬间，眼底翻涌的戾气如同被无形的手骤然抚平，只剩下化不开的、小心翼翼的温柔。他轻手轻脚地坐在病床边，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极轻地替白飞飞掖好被角，随即缓缓拂过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动作里满是珍视。
“白飞飞，等你好了，”他俯身在她耳边，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梦境，却字字带着淬火般的坚定，“伤害你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指尖在她眉心轻轻一点，仿佛立下无声的誓约，他眼底翻涌着未散的寒芒，又迅速被温柔覆盖：“那些不长眼的，我会让他们清清楚楚地知道，什么叫后悔。”
窗外的阳光正好，却照不进夏宇眼底那片即将掀起风暴的深渊。霍明珠不会知道，她这一刀，不仅没能除掉夏宇，反而彻底点燃了一头沉睡的猛兽。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夜色漆黑如墨，沉沉压在K市郊外的山林上。霍明珠的别墅藏在密林深处，铁艺大门紧闭，墙头上的红外线感应器闪烁着幽微的光，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戒备。
别墅二楼的书房里，水晶吊灯的光落在霍明珠指间的照片上，夏宇的眉眼在相纸上显得模糊。她忽然勾起唇角，一声冷笑漫过红唇，带着几分淬了毒的得意。
她当然知道夏宇不会善罢甘休，那只被惹急了的狼，可她偏不怕——霍家和李家在K市扎根多年，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早就织成了天罗地网，这里是她的主场，是她霍明珠的地盘。
夏宇想动她？除非他敢掀了整个K市。
“小姐，外围暗哨传来消息，有不明车队正往这边靠。”心腹推门时带起一阵风，脸色白得像被抽走了血色，声音都发着颤。
霍明珠手里的照片“啪”地掉在桌面，猛地抬头，眼底最后一丝从容碎成冰碴：“多少人？”
“看车至少十来辆，全是改的越野车，引擎声跟疯了似的，速度快得像要掀翻地皮！”
霍明珠捏紧手中的钢笔，金属笔帽硌得指节生疼，眼底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慌乱——她没料到夏宇竟真敢在K市的腹地掀翻桌子。但那点失措很快被狠厉碾碎，她猛地将钢笔拍在桌上，声音冷得发狠：“让护卫队全员戒备，把看家的家伙都亮出来！
通知那两名“影组”的人，他们也该出手了。”
话音未落，别墅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是越野车撞开大门的声音。紧接着，枪声骤然密集起来，子弹打在玻璃上，碎裂声刺耳欲聋。
夏宇坐在后面的车里，指尖敲着膝盖，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汇报。从缅国调来的人手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配合着张龙李虎的部署，攻势迅猛如烈火燎原。
“一组左翼突破，二组清剿外围守卫，娜塔莎就位了吗？”他沉声问。
“娜塔莎已在东侧山头架好枪，视野清晰。”
别墅内，霍明珠的护卫队很快被压制。就在这时，两道黑影从二楼的暗处开枪，几名动员兵中弹身亡。
“妈的，是硬茬！”耳机里传来手下的痛呼，一名动员兵躲闪不及，又被子弹命中，当场毙命。
夏宇眼神一凛。他没想到霍明珠身边还有这种级别的高手守护。短短几分钟，已有好几名手下倒在他们的枪口下。
“娜塔莎，锁定对方的位置了没。”夏宇也在不停的搜索对方的位置。”
而东侧山头上，娜塔莎的手指正扣在狙击枪的扳机上。她趴在伪装网下，呼吸平稳，瞄准镜里，出现一名黑衣人的影子一闪而过。
“找到你了，风速3米\/秒，距离800米，修正角度1.2度。”她轻声报出参数，指尖微动。
就在那名黑衣人打算再次探头开枪的瞬间，娜塔莎扣动了扳机。
子弹带着尖锐的啸声，穿透夜色，精准地命中了他的脑袋。黑衣人的动作猛地僵住，脑袋爆开，身体随即重重摔在地上，气绝身亡。
另一侧的黑衣人瞥见同伴脑袋突然爆开，身体直挺挺倒下，气息骤然一乱，眼底闪过惊惶。有狙击手，还是高手。这里不能留了，得赶紧走。
他再不敢恋战，脚下一点转身就往别墅里窜，身法快得像道黑风——显然是想退回主楼依仗地势。
枪声渐渐平息。别墅里的护卫队被清剿干净，只剩下一片狼藉。
夏宇走进书房时，只看到敞开的后窗和窗台上的几滴血迹。
“老板，霍明珠跑了！”张龙追进来，指着窗外的密道入口，“应该是另一名黑衣人护送她逃了。”
夏宇走到窗边，夜风带着血腥味吹进来。他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山林，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给我追，他们没开车，跑不了多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过了一会耳机里传来娜塔莎的声音：“目标逃脱了，没追到，马上官府的人就要到了，我们撤吗？”
“算了，撤吧。”夏宇望着别墅里倒在血泊中的手下，眼底的寒意几乎凝成冰，“让她先多活几天，到时候我亲自去送她上路。”
他转身走出书房，月光照在他身上，一半在阴影里，一半染着血。白飞飞躺在医院里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他握紧了拳头。
霍明珠，你的债，才刚刚开始算。
越野车碾过最后一段碎石路，停在李家老宅时，霍明珠没有了以前的优雅，鬓角的碎发黏在汗湿的脸颊上，有些狼狈。昨天晚上被夏宇的人袭击了后，她就在李家剩下的那名“影组”成员的护送下连夜开车往李家老巢L市跑。她没想到夏宇那么疯狂，在夏国国内就敢直接袭击她的别墅。还敢调动那么多的人手，直接使用枪支等武器。她有点失算了，她怕夏在接着派人追杀她，K市她不敢待了。
那名幸存的“影组”成员抬手推开厚重的木门，门轴转动发出沉钝的声响。他半边肩膀染着血，却依旧身姿挺拔，垂首对霍明珠道：“少夫人，我们进去吧”
正厅里，李辉正对着一幅古画出神，看到霍明珠这副模样，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他穿着月白长衫，手里把玩着玉佩，语气里满是不耐：“我不是让你安分点吗？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霍明珠喘着气，扶着门框站稳，眼底的怨毒还没褪去：“李辉，夏宇那个混蛋……”
“够了！”李辉厉声打断她，“夏宇夏宇，你就知道夏宇！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快步走到霍明珠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压抑的怒火：“昨天萧家在玉龙山脉和我们火拼，我们李家的人折了三个，现在正是剑拔弩张的关头，你在这个时候去招惹夏宇？你疯了吗？”
霍明珠被他吼得一怔，随即不服气地反驳：“他和霍立有仇，又可能帮过刘家，留着他就是个祸害！”
“祸害？”李辉冷笑一声，指节敲着桌面，“你知道他能调动缅国的势力，还敢动他？那批人是好惹的？刚才送你回来的老张说了，对方不仅有大量武装人员，夏宇手下还有顶尖狙击手——这种人，是你现在能动的？”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我们李家和萧家对峙到了关键时刻，一步错就是万劫不复。这个时候，任何一个不必要的敌人都可能让我们万劫不复。夏宇和我们无冤无仇，你只是猜测他可能帮助刘家，你就直接派人去刺杀他，这是把他推到我们对立面？”
霍明珠被问得哑口无言，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她恨夏宇，恨他让自己狼狈逃窜，更恨李辉这种“息事宁人”的态度。
“可他和霍立有矛盾，很有可能就是刘家背后的人……”
“霍家是霍家，你是你，李家是李家。”李辉打断她，语气不容置喙，“我可以容忍你这次的任性，但你给我记住，在萧家的事了结之前，不准踏出这扇门半步，更不准再打夏宇的主意。”
他瞥了眼站在角落的影组成员：“看好少夫人。要是她敢私自出去，不用跟我汇报，直接打断腿。”
那名“影组”应声道：“是。”
霍明珠看着李辉决绝的背影，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她知道李辉不是在开玩笑，李家现在确实经不起折腾。李家在夏国西南虽然黑白通吃，但也不是没有敌人。可一想到夏宇那张冷淡的脸，想到他可能就是杀害父亲和弟弟的幕后凶手，她就觉得胸口像是被堵住了，闷得发疼。
“夏宇……”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你等着，这笔账，我迟早要算。”
而此刻的医院里，夏宇正替白飞飞掖好被角。窗外的月光落在女孩脸上，她睡得很安稳。张龙推门进来，递上一份报告：“宇哥，查到霍明珠的去向了，她躲进了李家老宅。”
夏宇指尖一顿：“她夫家？”
“是，百年世家李家。”张龙点头，“听说他们最近和萧家闹得厉害，正是敏感的时候。”
夏宇沉默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躲进李家就安全了？”
病房里很静，只有监护仪的声音规律地跳动着。夏宇低头看着白飞飞，轻轻握住她的手。
病房里的阳光正好，透过纱窗落在白飞飞的手背上，暖融融的。她的气色好了许多，呼吸平稳，只是还没醒透，偶尔会轻轻蹙下眉，像是在做什么浅梦。
夏宇指尖轻轻摩挲着白飞飞的手背，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是陈冲发来的消息，说城西会所各项审批程序都已走完，下周三举行开工仪式，想请他过去。
夏宇回了条“不去了，你们自己看着弄”，便锁了屏。
李虎端着刚打好的粥走进来，看到他这副模样，放轻了脚步：“老板，粥好了……”
“先放桌上吧。”夏宇头也没抬，目光始终落在白飞飞脸上。
李虎在旁道：“强哥打来电话，说等您空了请您去缅国基地一趟。那边现在发展的很快，最近有些势力不太安分，在搞小动作。”
夏宇指尖一顿。他在缅国的根基虽稳，但树大招风，通过这次的事情，他确实得更快的发展才行，确实该回去坐镇了。
“等飞飞能出院了，我就过去。”他沉吟道，“K市这边的事，你和张龙盯着，尤其是李家和萧家的动静，有任何情况立刻汇报。”
“那霍明珠呢？”张龙问，“就这么让她躲在李家？我们要不要看下有没有机会干掉她”
“暂时先放她一马。”夏宇的声音冷了几分，“李家现在和萧家僵持，我们贸然插手只会引火烧身。但这笔账，我记着。”
他想起那夜的那两名“影组”成员的身手，眼底闪过一丝凝重。百年世家的底蕴深不可测，这世家……这些隐藏在俗世背后的势力，比他想象中更棘手。
“李虎，你去查一下西南所有世家的资料，尤其是李家和萧家。”夏宇吩咐道，“他们的势力范围、规矩、软肋，越详细越好。”
李虎连忙应下：“好，我这就去办。”
正说着，床上的白飞飞忽然动了动，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她看到夏宇，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个虚弱的笑：“你……没走啊？”
“醒了？”夏宇立刻俯身过去，声音放柔了许多，“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飞飞摇摇头，想抬手摸摸他的脸，却没什么力气：“我没事……你刚才在说什么？要走”
夏宇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等你好了，我才走。”
出院那天，阳光格外好，白飞飞换了身干净的浅蓝色连衣裙，脸色还有些苍白，却难掩眼底的清亮。夏宇帮她拎着简单的行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行李箱的拉杆，几次想开口，都被咽了回去。
走到医院门口，白飞飞忽然顿住脚步，抬起头望着他，眸光清澈得像浸在水里的琉璃，轻声问：“夏宇，你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了？”
夏宇的心猛地一沉，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不自觉收紧，金属杆被捏出细微的声响：“嗯？那边……”
“我知道你有你的事要忙。”白飞飞轻轻打断他，抬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指尖带着点微凉的温度，“但你要记得，有人在等你回来。”
她笑了笑，眼底闪着认真的光：“我在K市等，你在那边把事情处理完，就回来看看我。我们……平时可以视频通话，分享每天发生的事。”
夏宇沉默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知道白飞飞有自己的世界。
“飞飞，有很多事，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和你说，关于我的事业”他声音低沉，“和我在一起有时候会很危险，就像这次……”
“你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暂时不说，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和我说。”白飞飞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吻，像羽毛轻轻拂过，“我既然选择了你，我就相信你。”
夏宇的眼神暗了暗，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力道不轻不重，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好，我这次应该要一段时间才回来，你也好好想清楚对我的感情，如果我回来你还确定，那我们就在一起。”
“好。”白飞飞埋在他胸口，闷闷地应着，“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别总想着打打杀杀的。”
夏宇失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
“有什么就给我打电话。”夏宇松开她，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张龙会安排人暗中保护你，别嫌麻烦。”
白飞飞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嗯！”
“好。”夏宇看着她走进她租住的小楼，直到身影消失在门后，才吩咐司机，“去机场。”
车子缓缓驶离，夏宇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里五味杂陈。分开是暂时的，他告诉自己。
而小楼租房里，白飞飞看着夏宇的车子远去，靠在门后，轻轻摸着自己的后背——那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比不上心里的甜。她拿出手机，给夏宇发了条信息：“一路顺风，我等你。”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仿佛能看到夏宇看到信息时，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K市的风很暖，带着花香，像一个温柔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