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琴雪把脸埋在老奶奶晒得松软的旧棉袄里,鼻尖萦绕着阳光和皂角的味道,可耳朵却像被绷紧的弦,死死盯着窗外的雨声。只要“滴答”声稍响些,那个血色雨夜的画面就会撞进脑子里——父亲倒在地上的样子、母亲染血的脸、水果刀的寒光,每一次回想,她的手都会不自觉攥紧脖子上的漆黑玉佩,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凹凸的鬼纹,像在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小雪,快出来吃烤红薯咯!”老奶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混着红薯的甜香飘过来。晓琴雪应了声“来啦”,却没立刻起身,反而手脚并用地钻进了床底。床底铺着奶奶特意给她缝的旧棉絮,堆着她的缺耳布偶和断腿玩具熊,这里是她在这个家里找到的“安全角”,只有缩在这狭小、昏暗的空间里,她才敢悄悄触碰玉佩里那股既陌生又恐惧的力量。
“引气,先平心。”意识里的古老声音又响了,比那个雨夜时温和些,像浸了温水的石头,少了几分威慑,多了点沉缓。晓琴雪闭紧眼睛,把指尖紧紧贴在玉佩上,试着按声音说的那样“平心”——她想奶奶烤红薯时裂开的焦皮,想奶奶给她梳头发时温柔的力道,想刚才在院子里看到的、落在窗台的小麻雀。
就在这时,玉佩突然透出一丝凉意,一缕极淡的黑雾从玉佩边缘钻了出来,轻轻粘在她的指尖,像一块化不开的墨,又像一小团凉丝丝的云。晓琴雪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睁,生怕一动,这缕雾就会像上次那样散掉。可刚坚持了几秒,父亲倒在血泊里的画面又冒了出来,她手一抖,黑雾“嗖”地一下缩回玉佩里,手腕还传来一阵细细的刺痛,像被针扎了似的。
“莫怕。”古老的声音又沉了沉,带着点耐心,“这力,是护你的,不是害你的。你怕它,它便不听你唤;你信它,它才会随你走。”晓琴雪咬着下唇,把脸埋进床底的棉絮里蹭了蹭,棉絮的软意稍微压下了心里的恐惧。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把指尖贴在玉佩上,这次,她强迫自己只想眼前的事——想棉絮蹭在脸上的软,想布偶耳朵上奶奶缝的补丁,想玩具熊掉了的眼睛是用黑纽扣做的。
黑雾慢慢又爬了出来,顺着她的指尖往手掌心挪。路过虎口时,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顿了一下,晓琴雪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可她没像上次那样慌,只是继续想着布偶的补丁,轻轻呼气。过了一会儿,那缕黑雾竟慢慢绕开了滞涩的地方,一点点爬到了掌心,在掌心里轻轻打了个转。
晓琴雪慢慢睁开眼,借着床底透进来的微光,看着掌心那缕淡得几乎要消失的黑雾,心脏“怦怦”直跳——这不是那个雨夜捏碎骨头的恐怖力量,是能被她握在手里、跟着她的呼吸轻轻晃的东西。她试着动了动指尖,黑雾也跟着晃了晃,像在回应她。
从那天起,床底就成了晓琴雪的秘密修行地。每天清晨,她会趁着老奶奶在院子里择菜时躲进去;傍晚,就等老奶奶坐在门口纳鞋底时,悄悄钻到床底练习。有时黑雾刚从玉佩里出来,就被她突然冒出来的恐惧吓回去;有时能绕着指尖转半圈,却在爬到手腕时散掉;还有一次,她不小心让黑雾碰到了布偶,布偶耳朵上竟留下了一个淡黑色的小印,像给布偶盖了个小小的章。
晓琴雪把那个带印的布偶当成了宝贝,每次练习前都会先摸一摸布偶的耳朵,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就这样练了十几天,某天清晨,她终于让那缕黑雾完整地绕着手掌走了一圈,还顺着胳膊爬到了手肘处。就在这时,脖子上的玉佩突然微微发烫,意识里的古老声音清晰了些:“算……入门了。能护……小物了。”
晓琴雪愣了一下,试着用意念让黑雾去够床底的玩具熊。没想到,那缕黑雾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慢慢飘到玩具熊身边,轻轻裹住熊的身体,把熊稳稳地托了起来,送到了她的怀里。
“真的……可以!”晓琴雪小声欢呼起来,赶紧收了黑雾,把玩具熊和布偶一起抱在怀里,脸贴在发烫的玉佩上,嘴角忍不住往上翘。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可这次,她没再像以前那样发抖。她摸着指尖残留的淡墨,又摸了摸怀里的布偶和玩具熊,悄悄在心里说:奶奶,我会变厉害的,以后再也不让你遇到坏人,再也不让不好的事情发生。这一次,我自己也能护着你了。
就在这时,老奶奶的声音又传来了:“小雪,在床底躲着做什么呀?快来吃早饭咯!”晓琴雪赶紧应了声,把布偶和玩具熊轻轻放在棉絮上,拍了拍身上的灰,爬下床底时,掌心还残留着黑雾的凉意,心里却暖烘烘的——她知道,自己的路,从这一刻起,慢慢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