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颠簸的土路上缓缓前行，车轮发出单调的吱呀声。泽亚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熟悉景色，沉默着。史尔特尔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红色的眼眸同样望着窗外，似乎对移动的景象有些好奇。
“这就开始觉得无聊了？”欧若拉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贯的调侃。“离那个什么黑岩要塞还远着呢。”
“我知道。”泽亚在心里回应，目光没有移动。“只是……有点不真实。”
“哼，有什么不真实的。不就是换个地方待着。等你到了城里，有的是新鲜事。”
坐在他们对面的一个裹着头巾的农妇好奇地打量着史尔特尔显眼的红发和赤瞳，又看了看泽亚腰间的剑，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搭话。
车夫甩了一下鞭子，拉车的驮兽加快了少许步伐。
“哥哥。”史尔特尔忽然轻声说，眼睛仍看着外面，“那些树，在动。”
“因为我们在动。”泽亚低声解释。
“哦。”
过了一会儿。
“哥哥。”
“嗯？”
“那个，是什么？”她指向远处田地里一个缓慢移动的、用来吓唬鸟类的稻草人。
“稻草人。吓鸟用的。”
“鸟，为什么要吓？”
“因为它们会吃种子和庄稼。”
“为什么吃种子和庄稼就要被吓？”
泽亚顿了顿。“因为人需要那些庄稼来当食物。”
史尔特尔转过头来看他，红色的眼睛里是纯粹的疑惑。“鸟，不需要食物吗？”
“噗。”欧若拉在他脑子里发出嘲笑的声音。“她问得还挺有道理。”
泽亚轻轻吸了口气。“需要。但……我们更需要。所以只能吓走它们。”
史尔特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转回去看窗外了。
马车中途在一个简陋的路边歇脚点停了一次，让乘客和驮兽稍作休息。泽亚拿出玛丽准备的水囊，递给史尔特尔。
“喝点水。”
她接过来，模仿着泽亚的动作喝了几口。
“饿吗？”泽亚问，准备去拿干粮。
史尔特尔摇了摇头。
“剑灵又不会真的饿。”欧若拉提醒道。“吃东西也就是尝个味道。”
“我知道。”
重新上路后，车厢里的气氛沉闷了些。除了泽亚和史尔特尔，另外两个乘客似乎都打起盹来。
“说起来”欧若拉又开始了，“到了那什么要塞，你第一步打算干嘛？直接去那个冒险者协会？”
“应该是。先注册，有个身份，然后看看有什么任务，或者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任务？最好是能打架的那种。在村子里都快闷坏了。”
“别只想着打架。我们得先站稳脚跟。”
“有本小姐在，你还怕站不稳脚跟？”
泽亚没接话。他注意到史尔特尔似乎微微蹙着眉，看着自己腰间欧若拉本体所在的剑鞘。
“怎么了？”他低声问。
她抬起眼看他。“她，很吵。”
泽亚愣了一下才明白史尔特尔指的是欧若拉在他脑海里的声音。
“喂！你说谁吵呢！你这个黏人的家伙！”欧若拉立刻在他脑子里抗议。
泽亚无奈地叹了口气。“尽量别理她。”他对史尔特尔说。
史尔特尔点了点头，但眉头还是微微蹙着。
下午，马车终于驶上了一条更为平整宽阔的道路。远处的天际线上，隐约出现了一片深色的轮廓，规模远比村庄要大得多。
“看，那就是黑岩要塞了。”车夫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再过差不多一小时就能到城门啦！”
车厢里另外两个乘客醒了过来，伸着懒腰向外张望。
泽亚也凝神望去。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大城镇，外围似乎有坚固的城墙。规模确实比他想象的要大。
“啧，看起来灰扑扑的。”欧若拉评价道。“希望里面能有点意思。”
随着马车逐渐靠近，要塞的细节变得清晰起来。高耸的岩石城墙，了望塔上站着的卫兵，以及城门外排着的稀疏队伍。
“哥哥，”史尔特尔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警惕，“很多人。”
“嗯，城里人就是很多。跟紧我就好。”泽亚低声嘱咐。
马车在城门外停了下来，接受守卫的检查。一个穿着皮甲、腰佩长剑的守卫走了过来，扫了一眼车厢内的乘客。
“进城目的？”他例行公事地问，目光在泽亚和史尔特尔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探亲。”泽亚平静地回答。
守卫点了点头，没多问，挥手放行。
马车驶入城门洞，阴影笼罩下来，然后又重新亮起。喧闹的人声和各种气味瞬间涌来。
街道由石板铺就，比村里的土路平整得多。两侧是挤挤挨挨的房屋和店铺，行人来来往往，穿着也明显多样一些。偶尔有穿着盔甲、携带武器的人走过。
史尔特尔的视线快速扫过周围，身体微微向泽亚靠近了一点。
车夫在一个岔路口停下了车。“就到这儿了！要去集市或者旅店的自己走吧！”
乘客们陆续下车。泽亚背好行囊，带着史尔特尔走下马车。
“先找个地方住下。”泽亚说，目光扫过街道两侧的招牌。
“左边那条巷子口，有个招牌画着杯子的，看起来像酒馆兼旅店。”欧若拉提示道。
泽亚朝那边走去。史尔特尔紧跟在他身侧。
推开旅店的门，一股混合着麦酒、食物和烟草的气味扑面而来。大厅里摆着几张木桌，零星坐着几个客人。一个身材微胖、系着围裙的男人站在柜台后擦着杯子。
老板抬头看到他们，尤其是看到史尔特尔的发色和瞳色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常态。
“住店？”他问。
“嗯。一间房。”泽亚说。
“一晚上五个铜币。包早饭。吃饭另算。”
泽亚从玛丽给的钱袋里数出五个铜币放在柜台上。
老板收起钱，从身后拿出一把钥匙。“二楼最里面那间。楼梯在那边。”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旧衣柜和一把椅子。窗户对着后巷。
泽亚放下行囊。史尔特尔走进来，关上门，安静地站在门边。
“先休息一下。”泽亚说。“等下下去吃点东西。”
她点了点头。
泽亚走到窗边，看着下面狭窄的巷道。黑岩要塞，他到了。接下来的路，就要靠自己走了。
“别发呆了，”欧若拉催促道，“赶紧下去看看有什么吃的。挑些好的带回来，我在房间里吃。”
泽亚转过身。“走吧，史尔特尔。去吃点东西。”
“好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