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傅老爷子那看似温和,实则步步紧逼的“将军”,时佳茵只是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很淡却带着一股,连傅老爷子这种在商场上叱咤了一辈子的老狐狸,都感到一丝心惊的、冰冷的决绝。
“傅老爷子。”
“看来,您是年纪大了,记性真的不太好了。”
“我最后,再跟您,重复一遍。”
“我时佳茵,无儿无女。”
“至于您口中,那三个所谓的‘傅家血脉’……您那么神通广大,不如,自己去找找看?”
“嘟——嘟——嘟——”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了。
傅家老宅里,手握听筒的福伯,看着自家老爷子那张瞬间沉下去的、铁青的脸,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跟在老爷子身边几十年,还从未见过有哪个晚辈敢用这种态度跟老爷子说话!
这个时佳茵……
不,是“婉茹”。
她这三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竟然能从一只温顺的小白兔,脱胎换骨,变成了一只……连老虎都敢正面硬刚的、带刺的玫瑰!
“好……好啊……”
许久,傅老爷子才缓缓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他那双浑浊的眼眸里,非但没有丝毫的怒火,反而……还闪烁着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欣赏”的精光!
“有种!”
“不愧是我傅承业,亲自选中的孙媳妇!”
“这股子又倔又狠的劲儿,简直……简直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福伯:“……”
不是,老爷。
您这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歪啊?
人家现在,都已经骑到您头上拉屎了!您怎么还……夸上人家了?!
“福伯。”傅老爷子突然开口。
“在,老爷。”
“去,把我在瑞士银行那个保险柜里,那套‘帝王绿’的首饰,取出来。”
福伯一愣,“老爷,那……那不是您当年,特意给未来曾孙媳妇留的传家宝吗?”
“哼。”傅老爷子冷哼一声,那双锐利的眼眸,微微眯起,“我傅承业的曾孙,还能有谁?”
“那丫头,不是喜欢跟我玩捉迷藏吗?”
“好啊。”
“我倒要看看,是她这个孙猴子,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还是我这个如来佛,技高一筹!”
……
另一边。
傅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傅震庭正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刚刚由陆景言,冒着“生命危险”,才从圣诺亚国际幼儿园的“废弃数据库”里,恢复出来的监控视频。
视频里,苏慕白那个碍眼的男人,正一脸宠溺地,抱着他的女儿,将她高高地,举过头顶。
他的女儿,笑得像个天使。
他的两个儿子,也围在旁边,笑得一脸开心。
那画面,温馨,和谐,却又像一把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地,刺穿着傅震庭那颗早已被嫉妒和悔恨,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心!
“砰!”
他狠狠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他凭什么?!”
他那双猩红的眼眸里,满是偏执的疯狂,“他苏慕白,凭什么,能抱我的女儿?!凭什么,能让我儿子对他笑?!”
“他算个什么东西?!”
陆景言站在一旁,看着自家老板这副“怨夫”的样子,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傅总。”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又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严肃。
“你有没有想过……”
“凭什么?”
傅震庭猛地转过头,那双骇人的眼眸,死死地,瞪着他。
陆景言却没有丝毫畏惧。
他直直地,迎上了傅震庭的目光,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就凭,三年前,在夫人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
“就凭,在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是苏慕白,不是你。”
“就凭,这三年来,是苏慕白,以‘朋友’的身份,给了孩子们,他们最缺失的……那份‘父爱’!”
“傅总,”陆景言看着眼前这个,早已被嫉妒和悔恨,冲昏了头脑的男人,缓缓地,说出了那句,他三年前就想说,却一直不敢说的话。
“你……真的错了。”
“而且,错得离谱。”
傅震庭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地,击中了!
“我……错了?”他失神地,喃喃自语。
“是。”陆景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今天说的这些话,很可能会,丢掉饭碗。
但,他忍不住了。
作为傅震庭最好的兄弟,也作为……当年那场悲剧,唯一的、清醒的旁观者。
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把他,骂醒!
“你以为,”陆景言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痛心的神色,“夫人她,为什么会走得那么决绝?”
“为什么,宁愿一个人,在外面吃那么多的苦,都不肯回来,求你?”
“真的是因为,许安然吗?”
“不。”陆景言摇了摇头。
“许安然,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真正让她心死的,是你。”
“是你这三年来,那一次又一次的,无视,冷漠,和羞辱!”
“是你,亲手,将她那颗爱你的心,一点一点地,给磨没了!”
“你以为,她不知道,你心里有个白月光吗?”
“她知道!”
“从嫁给你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
“可她,还是像个傻子一样,飞蛾扑火地,爱着你!对你好!”
“她总以为,只要她够努力,总有一天,能捂热你那颗石头做的心!”
“可是你呢?”
陆景言看着眼前这个,早已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男人,缓缓地,说出了那个,最残忍,也最致命的真相。
“三年前,她母亲病危,要做手术的那天晚上。”
“她给你,打了整整三十七个电话。”
“发了,五十二条短信。”
“而你呢?”
“你一个,都没回。”
“因为,你当时,正忙着,给你的‘白月光’,过生日。”
“你知道吗?”陆景言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那天晚上,我去找你,想告诉你这件事。”
“可你,却不耐烦地,让我滚。”
“你说,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的妈,死了,就死了。”
“别来,打扰你和安然的雅兴。”
轰!
傅震庭的脑子里,像是瞬间炸开了一颗原子弹!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景演!
“我……我说过……这种话?”
“是。”陆景言的眼圈,也红了。
“你当时,喝多了。”
“但你,就是这么说的。”
“一字不差。”
傅震庭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一股比“三根狗毛”还要荒诞,比“亲子鉴定”还要残忍的、灭顶般的绝望和悔恨,瞬间,将他整个人,都彻底淹没了!
原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当年,竟然……混账到了这种地步……
“所以,傅总,”陆景言看着他那张,如同死人一般,惨白的脸,缓缓地,说出了那句,最后的,也是最诛心的劝告。
“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去嫉妒苏慕白?”
“你又有什么脸去跟人家抢孩子?”
“你知不知道,”
“在你眼里那个‘碍眼’的苏慕白,才是这三年来真正陪在他们母子身边为他们遮风挡雨的……”
“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