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渔胸口的龙珠裂开了一道缝,血从她的手指流下来。陈默的手还放在骨琴上,琴弦只弹了一半,声音就断了。他整个人僵住了,左眼很疼,像有热水灌进脑袋。
他没倒下,把斩虚剑插进地里,靠琴撑着蹲下来。阿渔的脸贴在他肩上,呼吸很弱。他不敢乱动,慢慢把她往镇海柱的阴影里挪。石柱的裂缝还在冒黑气,像烂掉的伤口在流脓。
突然,骨戒猛地一震。
不是以前那种轻轻跳,而是剧烈抖了一下,好像活了过来。陈默低头看,戒指上的纹路变红了,像血管在跳。
他还没反应过来,远处珊瑚缝里传来水声。
一个人影冲出来,扑到他们面前——是小鲤,那个扫沙的侍女。她脸色发白,手一直在抖,怀里抱着一片烧焦的龙鳞。
“给……给她。”她把龙鳞塞进阿渔手里,“每到子时,敖烈就会离开宫殿,去后山禁地的祭坛——”
话没说完,镇海柱底下喷出一股黑气,冲上天空。地面晃起来,沙地裂开一条缝,从小鲤脚下划过。
她眼睛睁大,想往后退,但裂缝里伸出一股力量,一下子把她拉了进去。沙子很快合上,好像她从来没出现过。
陈默抬头,左手抓紧骨琴。四周很安静,连海水都不动了,只有阿渔微弱的呼吸声。
他低头看那片龙鳞。边是焦的,沾着暗金色的干血——这颜色他认得,和刚才阿渔滴在戒指上的血一样。
骨戒又震了一下。
这次更厉害,贴着他皮肤跳,像心跳一样。他抬起手,看到戒指上的红纹爬上了手腕,像虫子在动。
他盯着它,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画面——就在阿渔的血滴到戒指上的那一秒,戒指震动过,传给他一段模糊的影像,太快,抓不住。
现在,画面又来了。
不是完整的图,只是一角:荒山上有块石碑,地下埋着一个人形骨架,被锁链缠着。图边上写着四个字:中州·骨将冢。
他眨眨眼,画面没了,戒指也不动了。
但他知道,这不是做梦。
他伸手摸镇海柱底部,那里原本有一圈看不见的符文。现在阵法亮了,裂缝间浮出一层光,就是刚才看到的地图。只有一个地方清楚——“中州·骨将冢”。
别的部分都是空白。
风吹过废墟,卷起沙子。陈默站着不动。他小心地把龙鳞收进怀里,怕吵醒阿渔。可她突然睁开了眼。
“他抓走了小鲤。”她声音很小,快被风吹没了。
陈默点头:“我知道。”
阿渔抬手碰了碰胸口,龙珠还在裂,血停了,但她脸色更白。她想坐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别动。”陈默扶住她,“你还撑不住。”
“我不是说小鲤。”她喘了口气,“我是说……镇海柱。它吞了她。它醒了。”
陈默回头看。石柱的裂缝更深了,黑气不再往外冒,反而往里缩,像有什么在吸气。
他没说话,把骨琴放到膝盖上。第九根琴弦轻轻颤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
阿渔闭了闭眼:“我昏过去的时候,听见了声音。不是人说的,是从柱子里传出来的。它说……‘血脉已现,祭品归位’。”
陈默的手顿住了。
祭品。
这两个字让他心里发冷。他想起敖渊说过的话——“她体内的血,不只是龙血,还有骨尊的血。”
难道镇海柱等的根本不是封印,而是某个人醒来?
他低头看骨戒。红纹没了,表面平静,但那种“活着”的感觉还在。它不像死物,像在等什么。
阿渔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戒指……它在吃我的血。”
陈默一愣。
“刚才血滴下去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不是流走,是被吸进去的。它像……饿了很久的东西。”
他立刻翻看戒指。内圈原本光滑,现在变得粗糙,像被腐蚀过。他用指甲刮了一下,掉下一点黑色粉末,有股腥味。
他皱眉,甩掉粉末。
阿渔靠在他肩上,声音越来越轻:“我们不能待在这。敖烈会来,夜叉也会来。小鲤拼了命送信,说明外面已经……”
话没说完,她身子一软,又晕过去了。
陈默扶住她,不让她倒下。他抬头看天,云很低,海面没波浪,太安静了。
他知道,敌人快到了。
但他不能走。地图刚出现,线索才开始。如果现在跑,下次可能再也找不到入口。
他小心地把阿渔放在石柱边,站起来。右腿旧伤裂开了,血顺着小腿流,他没管,一步步走到镇海柱前,蹲下,伸手摸那些符文。
石头很冷,有点湿,像在呼吸。
他咬破手指,把血涂在阵法中间。符文一闪,地图又出来了,还是残的,只有“中州·骨将冢”四个字清楚。
他想再试试,骨戒却突然猛震。
这次不是抖,是烫。
它贴着皮肤烧起来,像烧红的铁圈。他猛地缩手,发现戒指上出现一行歪歪扭扭的血字:
“子时不到,血不可断。”
他盯着那几个字,心跳加快。
这是警告?还是提示?
他回头看了眼阿渔。她还在昏迷,耳后的鳞鳍微微动了动,好像有感觉。
他把骨戒握紧,塞进怀里。然后拔出斩虚剑,插在自己和阿渔之间。剑上有血,滑,但他握得很稳。
风大了起来。
珊瑚缝里传来轻微的摩擦声,像有什么在靠近。
他不动,把骨琴转过来对着来路,放在身前,手指轻轻搭上琴弦。第九根弦颤了一下,发出短促的一声。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必须在子时前弄清真相。
必须赶在敖烈来之前离开。
但现在,他走不了。
阿渔动不了,他自己也快撑不住了。唯一的希望,是那张残图,是“骨将冢”,是小鲤用命换来的消息。
他低头看怀里的龙鳞。
焦黑,带血,边缘不齐。这不是自然掉的,是被人硬扯下来的。
他忽然明白小鲤怎么拿到它的。
她是敖烈身边的人。只有贴身侍女,才可能拿到这种东西。
所以他敢赌。
赌敖烈每月子时去祭坛,不是巡查,是去献祭。
赌这片龙鳞,就是证据。
赌骨戒吸龙血,不是偶然,是因为它本来就要这种血。
他紧紧捏住龙鳞,手都发白了。
远处,第一个夜叉的身影出现在珊瑚林边上。
他没抬头。
只是把骨琴对准来路。
然后闭上眼,静静等着。
等子时。
等变化。
等下一波杀招。
他的右手慢慢移到斩虚剑柄上,指尖碰到冰冷的金属。
剑尖,直指前方。